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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太平天国-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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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成并不与他计较,说:“他在与不在都一样,太平天国已经不可能东山再起了。”

曾国藩忽然想人非非起来:“李秀成,你既认为太平天国已经灭亡,太平军余部也是强弩之末了,那你眼看着他们无谓地牺牲,你不心疼吗?”

李秀成说:“如果曾中堂能保证保全太平军士兵的性命,令他们放下武器后能回家去安居乐业,我愿意出面去解散他们。”

曾国藩忽然记起了在颖州市问陈玉成的情景,他说:“当年我市陈玉成的时候,倒是我先提出,让他招降旧部,可是他却说,他所以有价值,那是因为他浑身上下有太平天国人的浩然正气。有天朝人的硬骨头,他说他若是降了,就像一条抽去了脊梁的哈巴狗,太平天国的人都会唾弃他,提到他的名字都会恶心,他去招降他们,没人会来那现在你又这么有信心让你的余部放下武器,究竟你们谁说得对呢?”

李秀成说:“都对。此一时彼一时啊,现在是天国穷途末路的时候了,谁都会看得清楚。不过,我要去皖北或江西去招降他们。”

曾国藩看了一眼将领们,显然疑心他诈降。

曾国藩说:“你是个我敬重的人,你也不是蛮横不通情理的人,我也不为难你,我也不一次次地审你,你愿意原原本本地写一份笔录来吗?”

李秀成说:“谢谢曾中堂给我时间。你即使不说,我也有意冷静下来,思考一下天朝十五年来的是和非、功和过,我不为自己,也要给后人看。”

“好吧,我给你安排房子。”曾国藩又吩咐曾国筌说,“不要锁他,给他的饭食也要好些。”

李秀成说:“曾中堂,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可否?”

“你说吧。”曾国藩很客气。

李秀成说:“我有一个未婚妻,叫石益阳,与我一起被俘的,我希望你们善待她。”

曾国藩说:“这请放心,我会允许你们常常见面的。”

6。北京养心殿慈禧太后、慈安太后和奕沂这几天高兴得不得了。慈安太后为金陵大捷已经唱了好几天戏了,今天他们又在一起商议上次议而未决的事。

慈禧太后说:“这曾国藩真是功大如天啊,长毛到底败在了他手中了,咱们别亏待了人家,叫天下人寒了心。”

恭亲王奕沂说:“跟圣母皇太后回禀,臣与军机上的大臣们议过了,大家都以为,曾国藩功虽大,不宜封王,不能开这个破祖制的先例。”

“那封个什么呀?”慈禧太后问。

恭亲王说:“封侯也就可以了,这也是汉人前所未有的荣光了。这只是虚封,再给他个文化殿大学士,实授两江总督,我看他也就说不出什么了。”

慈禧太后说:“既然他们都这么看,就这么办吧。姐姐说呢?”

慈安太后无可无不可地说:“就封侯也行了。”

慈禧又问:“发匪传国玉玺找到了没有?”

奕沂说:“几次催问,曾国藩都说失之于兵火中。”

慈禧问:“那李秀成怎么办?我看把他监送北京来,叫刑部好好审一审,也叫京里人乐一乐,人心惶惶这么多年,看看过匪的下场。”

奕诉说:“这个容易。”

慈禧太后说:“长毛也平了,这曾国藩手上有几十万精兵,加上左宗棠、李鸿章,他们若合起股来,终不是好事,是不是该叫他把兵权交了?”

恭亲王说:“现在让他交兵权,怕为时尚早。发匪余部在江西、福建、皖北一带仍在闹事,捻匪在山东、河北也很嚣张,臣以为还不到鸟尽弓藏的时候。”

慈禧太后说:“我记得祁隽藻好像上过一个折子,说这曾国藩少年时就题过反诗?”

奕诉说:“好像是过洞庭湖所作,有‘直将云梦吞如芥,未信君山铲不平’这样的句子。”

“好大的口气。”慈禧太后说。

慈安太后说:“他要吞洞庭湖与咱们何干?又没说吞下大清。”

恭亲王笑了,说:“近来朝野中议论金陵官库财富之谜,流言越来越多。”

慈禧太后说:“那么大一个金陵,我不信库中一点银子没有!是不是都叫湘勇自己抢光了?朝廷不是还指望着吗?”

“可不是。”奕诉说,“到现在,朝廷尚欠湘军饷银五百万两,用什么还啊?

连官员的俸禄和养廉银子都不能按时发放了。可曾国藩奏报,说‘伪都中只有私藏,并无公款’,鬼才相信!可这也是说不清的无头案了。”

慈禧太后说:“我就怕剿灭了一个洪秀全,再出了一个曾国藩,可就坏事了。”

慈安太后说:“过于担心了,曾国藩这人,大行皇帝都说他一生克己自持,谦退为怀,我看他不是乱臣贼子。”

慈禧太后说:“虽然这样,也不可不防,他屡屡饰词人奏,铺张战绩,怎么能说他好呢?光是一个曾国藩也罢了,再加上一个左宗棠、李鸿章,我终感到不是事儿。”

奕沂说:“奴才看过曾国藩的《讨粤匪檄》,其实他宇里行间不是保大清,而是保几千年名教,什么‘我孔子孟子所痛哭于九泉’,孔子成了至上的了。这人名声大响,终不是好事,奴才以为,可以利用曾国藩、左宗棠之间的不和,各个击破,互相牵制,这样他们谁也无力与朝廷抗争了。”

慈太后问:“不是说曾国藩、左宗棠这几个人私交很好吗?那李鸿章又是曾国藩的学生,你怎么能拆散他们?”

奕沂诡秘地说:“那左宗棠是个有大抱负的人,自视才高八斗,见曾国藩拿下金陵,建了大功,他心里不怎么舒服,这不,他上了一道折子。请两位太后明鉴。”

说着双手递上了一个奏折。

慈禧太后看过,又递给了慈安太后,慈扈太后说:“按左宗棠的说法,发匪的幼天王根本没死,已逃到江西去了。而曾国藩说幼天王死在乱军中,是积薪自焚而死,他们到底哪一个是真的?”

奕沂说:“左宗棠所奏是实。曾国藩为得全功,说了谎话,这是不言自明的。”

慈禧太后不高兴地说:“怎么样?他这人也不像你说的那么敦厚、老实吧。下一道旨严责曾国藩,着其查明幼天王漏网之事,叫他将防范不力之员并从重参办。”

奕诉说:“这等于左宗棠在他的老朋友背后捅了一刀。下次发廷寄时,我把左宗棠奏折抄件给曾国藩送上一份,他一定恼羞成怒,他们从此也就算成了冤家对头了,还想合股?”

慈禧太后对奕沂这一手很满意,她说:“这就是了,我们总不能不防着点儿。”

这时奕诉又递上了几个奏折说:“奴才这里还有几个奏劾曾国藩、曾国筌的折子。”

“谁的?”西太后说,“是看人家有功眼红了吧?”

奕诉说:“一个是监察御史朱镇的折子,一个是翰林院编修蔡寿棋的。”

西太后在认真看折子。其实奕沂早知道,蔡寿棋是得到西太后的“希旨”,即讨到了口风才上这个折子严参曾国藩的。

慈安太后问:“这不是添乱吗?咱们在这封赏,他们在这泼脏水儿,什么事啊?”

西太后扔下奏折说:“姐姐,人家告曾氏弟兄的湘军纪律崩坏,大抢大掠南京三天,说每个湘兵都整船往家运银子。”她自己露了底。

“能这样吗?”慈安太后问。

奕沂说:“不可不信。这几年湘军的响银花得如流水一般。胜保早就说过,湘军从营官到哨官,个个都是贪赃能手。”

慈禧太后的脸沉了下来:“不能因为有功就一俊遮百丑。要严查。”

“这样不好。”奕折献策道,“叫他们报销账目,这一报,就漏底了。正常报销军费,他总不能说是为难他吧?”

“好,”西太后说,“六爷高明,叫他们从速办理军费报销,各级将领都不例外。”她所以说恭亲王高明,是她把“报销”一手看成是刺向曾国藩湘军的一把软刀子,朝廷并没有为难湘军,是你们自己不成器,贪赃枉法,到时候一声令下,解散这支令西太后睡不好党的汉人武装,也就惹不起什么风波了。

7。囚室李秀成的囚室很简单,一床一桌一凳。自从曾国藩审讯后,李秀成就足不出户,日夜赶写自供书了,曾国藩急不可耐,每写完十页就拿去看。

这天,曾国筌又来拿了,他一进国室就问:“又写出几页?”

李秀成说:“十五页。”

曾国筌从桌上拿起来,说:“你已经写了洋洋几万言了,我们看了很满意,你还挺有学问呢,不过,字写得差点。”

李秀成说:“小时候是穷苦人家出身,没读过几天书。”

曾国筌说:“我拿了这些先去看了。”

8。曾国筌大营曾国藩看过了李秀成的这十几页自供,说:“李秀成这人,是怎么回事呢?我们并没有对他严刑逼供,可是他却有意归降,这与我想象中的李秀成大不一样。”

曾国筌说:“是啊,你听,这几句话明显是要事二主啊。”他念出了一段文字:“先忠于秦,亦大丈夫信义,楚肯容人,亦而死报,收复部军而高厚。”

曾国藩说:“他是个朝秦暮楚之人?他的品格比陈玉成可是天上地下了。”

曾国筌说:“也不尽然。他走到路的尽头时,也向往生活,他还有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当然下不了死的决心了。”

曾国藩叹道:“只不过,朝廷不可能让他活,不可能让他去招降旧部,他这样做也是枉然。况且,他有没有可能是诈降,麻痹我们呢?”

曾国筌看着这些自供忽然问:“也难说。大哥,你想把李秀成的自供原原本本地送交朝廷吗?”

曾国藩说:“那还得了!历次战斗,凡与我们奏报有出人的地方,都要改写,否则我就要顶上冒功、欺君之罪名。”

“改写?”曾国筌拿起一页纸说,“他这字没个体,欧、柳、颜、赵全不搭边,谁能临摹得下来?谁能仿得出来?”

“这不是难事。”曾国藩说,“我揣摹几天就可自己动手,这事能找人捉刀代笔吗?”

这时鲍超抱了一大堆文件进来,说:“朝廷的折差来了,好几道上谕,还有邸抄。”

曾国筌最先看了封赏的上谕,鲍超也探过头去看了,却惊叫起来:“怎么,只封了大帅一个一等毅勇侯?九帅才封了个一等威毅伯?”

曾国藩不动声色,甚至没看一眼上谕,一切都没出他所料,朝廷果然食言。

曾国基说:“朝廷这不是失信于天下吗?”

鲍超愤愤不平地叫嚷起来:“不是说谁打下南京封为王吗?现在怎么食言了?

没有我们湘军,岂有大清的天下!”

这不是火上浇油,而是触着了曾国藩心底的大忌。他认真动怒了,大喝一声:

“住口,你给我滚出去,口出狂言越来越不成体统!”

他的无名火把鲍超吓了一跳。曾国筌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给鲍超使了个眼色,鲍超悄悄溜了出去。

曾国藩眯着有肉棱的三角眼,看过另一份邸抄,气呼呼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手都有点抖了。曾国筌意识到出了大事,就拿起了曾国藩刚刚看过的一道严责他查明放走幼天王有罪官员的上谕,看过,又看了左宗棠奏折的抄件,曾国筌也气愤不已,他嚷了出来:“左宗棠这个王八蛋,自己立不了功却在背后插刀子!”

曾国藩拿曾国筌出气说:“都是你坏的事!你口口声声说幼天王死了,这纸里包得住火吗?现在好,要追查办事不力者之罪,这不是你吗?”

曾国筌说:“我?我是一等伯,我是太子少保,浙江巡抚!我是圣眷正隆,我不担这个过。”

曾国藩说:“你把皇家的封号看得如铁打铜铸的一样吗?别说你我呀,那些工公大臣皇族又怎么样?端华、肃顺,不是说杀头就杀头了吗?早上封你为怕,晚上就可以下你入刑部大狱,你太不懂得伴君如伴虎的厉害了。”

曾国筌说:“我不恨别人,我只恨左宗棠,如此不仗义。”

“骂他也没用了,现在要商议个对策才是。”

曾国筌说:“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他左宗棠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

他给石达开写的那张字画不是还在大哥手中吗?这是最大的罪证,你左宗棠想给我们脸上抹一把黑吗?我让你脑袋都搬家。”

曾国藩打开了他多年来总是随身携带的那口箱子,找出了那张已经微微泛黄的字画,摊在桌上,两个人又看了一阵,曾国藩忧心仲忡。

曾国筌说:“你还犹豫?你也太佛面善心了!我来拟折。”说着就拿起纸笔,“我要奏他个谋反罪、通匪罪、欺君罔上罪。”

曾国藩在屋里走了几步,站住,说:“我也不是没想过置左宗棠于死地。可是,我们要想一想,恭亲王为什么把左宗棠奏折的抄件同时用六百里加急夹寄过来?”

曾国筌说:“他不寄,京中的朋友也会寄来,哪有不透风的墙。”

“那不一样。”曾国藩对他弟弟分析道:“又是加封上谕,又是严责上谕,又是别人参奏的折底,一古脑混着发给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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