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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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典说:“打下金陵,曾大帅可是天下第一巨了,皇上说过打下南京者可封王啊。”
左宗棠心里颇不是滋味,他说:“我们必须在最短时间打下杭州。在两宫太后看来,杭州总比金陵好打吧?”
刘典说:“不那么容易。那在海洋、陈炳文都是长毛悍将,很能打仗的。”左宗棠脸上现出了焦灼神色。
一个戈什哈进来报告:“大人,一个杭州城里的巨商,说是大帅的旧友,他来见大帅。”说着递上了一张名刺。
左宗棠说了句“杭州城我没有什么故旧啊”。接过名刺看看,上面印着“福聚元票号王海阳”。左宗棠摇了摇头,说:“记不起这王海阳是什么人。”不过他想了解一下杭州敌情,就说:“请王先生进来吧。”
汪海洋一身商贾装束地进来了,左宗棠看了半天,虽有几分面熟,始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给他让了座后,左宗棠试探着问:“先生很面善,一时记不起足下……”
汪海洋笑道:“左大帅是贵人多忘事呀。当年大帅身无半亩、心忧天下的时候,不是我放大帅回柳庄的吗?”一听此言左宗棠脸色陡变,心跳如打鼓,他认出面前的人正是那个汪海洋,如今守余杭的太平军康王。他不能让任何人在场,哪怕是心腹刘典。他对刘典说:“你先去看看蒋益淬那里,给洋人办那事千万别张扬。”
刘典知是支他走,识趣地出去了。
左宗棠心有余悸地亲自起身关了门。
汪海洋笑了:“我只身人虎穴都不怕,大帅怕什么呢?大帅别来无恙吗?”
左宗棠说:“你来找我干什么?想必是走投无路,也想投诚吗?”
汪海洋说:“出了几个软骨头,你就以为太平军个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左宗棠一听他不是来投顺的,不觉紧张起来:“那你想干什么?”
“来看看老朋友啊。”汪海洋是个没有文化的人,此时在自称当代大懦的左宗棠面前却显得气度恢宏、潇潇洒洒,他说,“你看多有意思,大帅只身一人去见翼王石达开的时候,也还是个布衣,我那时不过是翼王手下的牌刀手。如今你是红顶子一品大员了,我也当上了太平天国的康王,你我在杭州城下兵戎相见,这不是太有趣了吗?”
左宗棠给他倒了一杯茶,因为手抖,不小心把盖碗的盖子碰掉在地上。汪海洋弯腰拾起杯盖,冲他笑笑。
左宗棠不能不与他虚与委蛇:“这是巧合,也许是历史的必然。翼王石达开那么健谈,那样才华横溢,不也化作大渡河边一堆白骨了吗?”
江海洋说:“他如果不出走,也许不至于有那样的结局。如果当年左大人当了我们太平天国的军师,你认为太平天国会怎么样?比现在兴旺,还是比现在不如?”
左宗棠最怕提起这段往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只能矢口否认:“我是不可能参加你们的长——太平军的。”他险些顺口说出“长毛”来。
“我知道你不敢承认。”汪海洋说,“一个红顶子大员如果有投过太平军大营的历史,是什么罪?大辟,还是凌迟?”
望着汪海洋的笑脸,左宗棠一阵阵心惊肉跳,他问:“足下是来敲诈我的吗?
我是丝毫不惧的,何况,我没有任何把柄在你们手上,发匪之词,谁人肯信?”
汪海洋灵机一动,说:“大帅如此健忘!你忘了,你写了一幅字给翼王?‘身无半亩,心忧天下,读破万卷,神交古人’这十六个字的字画,现在我手上。”
左宗棠说:“那不是我写的吧?有我的署名吗?我这十六个字的名言已传遍海内,谁都可以摹仿的。”
汪海洋笑起来:“足下自以为高明。你当年题款写了个高季左,调过来不正是你的字左季高吗?你能骗得了明眼人吗?”
左宗棠那凸起的、亮光光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这幅字画倒成了他的心病。
他的语气和气得多了:“这幅字画吗?只是感叹身世的,并无什么有碍处。”
“是呀。”汪海洋步步紧逼地说,“可是,有了赠翼王的上款,可就不妙了吧?
我若想害你,只要拿了它送到北京军机处去,大帅想想,可怕不可怕?”
左宗棠不得不摊牌了,他凸着他那一双金鱼样的眼睛,问:“足下可否明说,你想要怎样?”
“我能怎样?”汪海洋说,“你不是很得意吗?你认为杭州指日可下了,是不是?”“这是毋庸置疑的。”左宗棠说,“李鸿章的队伍从北面压过来,我从南面、西面包抄过来,你没有后援,没有粮草接济,你能支持多久?”
汪海洋说:“半年总可以守的。我已在杭州、余杭两城存了够吃七八个月的米。
我若守半年,大帅急于建功的美梦不就落得一场空了吗?”
这话正击中了左宗棠的要害,他沉默了半天,仍不得要领,又试探地问:“你是想让我缓攻吗?”
江海洋说:“咱们达成一个君子协议,如何?”
左宗棠说:“你让我撤走?”
“那你也不好向你的主子交差呀。”江海洋说,“大帅急于建功,急于拿下杭州,我可帮你这个忙。我们可以撤出杭州、余杭。”
“条件呢?”左宗棠问。
江海洋说:“网开一面。把通往德清的路让开,不准伏击、拦截,当然可以虚张声势地打一打。这样我们就两全其美了,我们安全转移,不在浙江你的地盘给你惹麻烦,你也可以占了杭州,向朝廷去请功了,如何?”
左宗棠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条件不但不为苛刻,反倒是正中下怀,朝廷哪知道你到底毙伤多少太平军?只要杭州拿下,即使是一座破破烂烂的空城,也是令太后多吃一碗饭的大喜讯。
左宗棠决定一试,他说:“可以答应足下的请求,只是事情要做得机密才行,你们想在什么时候撤出杭州?”
“后天晚上,怎么样?”汪海洋问。
左宗棠想了想,说:“我答应你。不过,我不能不装模作样地打一打,我已请来了洋枪队,炮火总要轰击的。”
一你们只管轰,只让开北门就行了。“江海洋说。
“一言为定。”左宗棠说。
“你要不信守诺言呢?”汪海洋说。
左宗棠说:“我左宗棠办事,向来是言必信,行必果。”
“你不要心存侥幸。”江海洋说,“你胆敢玩弄诡计,半路埋伏截杀,那我就会让你左宗棠掉脑袋,你不仁,我则不义。”
左宗棠知道汪海洋指的是什么,他多想讨回那张字画呀。汪海洋看透了他的心,就说:“你是不是在打主意想追回那张画?这是你的心病,有这张画在我手里,你没法睡安稳觉,是不是?”
左宗棠说:“我够朋友,也希望足下够朋友。”
汪海洋说:“这么多年没有出卖你,我已经很够朋友了。你现在想不想把我扣下杀掉?”
左宗棠说:“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呢,何况你又是我的故人。”
汪海洋说:“你杀了我也夺不回你的字画,我来之前早已交给妥当之人保管,你胆敢对我下毒手,我的朋友会星夜进京,拿那张字画去出卖。”
左宗棠的心又沉重起来。他呆呆地瞪着一双金鱼眼睛,不知该怎么对付汪海洋好,他所能做的只是一再保证,对汪海洋绝无加害之意。
汪海洋说:“你半路如不拦截,让我们安全撤出杭州、余杭,半月后,我将派心腹把你的那张字画送还。”
左宗棠说:“好吧,须是要足下君子一言的承诺了。”
4。杭州城下(一八六四年三月三十一日在)德克碑的洋枪队在轰城,大炮在南城上不断爆炸,烟雾腾腾。
左宗棠、蒋益洋亲自在城外观战。
蒋益洋有些奇怪地问:“怎么长毛不还击?是没弹药了吗?”
左宗棠不语。
蒋益洋说:“应在德清、昌化布置伏兵,万一长毛从北面溃逃,可以迎头痛击。”
左宗棠说:“他们哪还有能力突围?我要在杭州城里亲眼看到陈炳文、汪海洋的覆灭。”
5。杭州北门外陈炳文已率兵悄悄出了北门,这里果然没有敌军埋伏。
太平军冲出很远了,与汪海洋合兵一路,江海洋回头看看杭州城上的烟火,对陈炳文笑道:“这一回左宗棠够朋友。”
陈炳文说:“他叫你那字画拿下马了。”
“叫他等吧,”江海洋说,“那字画早丢了,左宗棠下半辈子也别想有一日安稳觉了。”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6。天京忠王府(一八六四年五月十日)李秀成召集紧急军事会议,他说:“昨天得到情报,朱洪章今天在营中祝寿,曾国筌、鲍超这些人都要去饮宴。我们可趁机杀出城去,直捣朱洪章大营,只要拔去了这个钉子,天京之围就松动了。”
部将都摩拳擦掌,都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石益阳说:“让出征将士吃饱。”
有人说:“一人一顿只有一碗粥,怎么打仗?”
李秀成说:“我去找天王,从天王府里挖出一点粮来。”
7。朱洪章大营夜里的朱洪章大营一片灯火,离很远就听到了喝酒猜拳的喧嚷声。
李秀成亲率将士来摸营,当他们发一声喊冲入敌营时,发现营是空的,只有几十个兵在那里装模作样地饮酒。
李秀成对带了女兵助战的洪宣娇说:“上当了!你们女营先撤,我掩护。”
洪宣娇大声喊:“锦绣营后卫速变前军,立即跑步回城中!”
她们刚冲出大营,湘军已四面八方围攻上来,杀声震天。
太平军被重重围在中间,左冲右撞,奋力冲杀,许多将士纷纷倒地阵亡。
8。天王府后林苑李秀成、石益阳和洪宣娇进宫来时,人人带伤,个个血染征袍。
傅善祥从里面迎出来,大吃一惊:“偷营失败了?”
李秀成说:“我该死!敌人的这小伎俩都让我中计,我太急于打破封锁了,结果阵亡了一万多将士。”
傅善祥叹了口气,说:“你们设法换换衣服,就这么来了,天王看了会更伤心。”
洪宣娇说:“不必换了,让他看看我们是怎么血战的,也让他清醒清醒。”
李秀成问:“天王病势如何?急急忙忙叫我们来,是不是重了?”
傅善祥说:“病势越来越重,可又拒绝服药,你们一起劝劝天王……”
9。天王寝殿洪秀全卧在病床上,面色憔淬,已是病人膏盲的光景,但神志还清醒。当李秀成等人来到天王卧榻下跪下时,洪秀全看到了他们征施上的硝烟、血迹,洪秀全说:“你们又上阵去厮杀了?”
李秀成说:“臣等愿为天王洒尽最后一滴血。”
在这一瞬间,洪秀全似乎清醒了,也后悔对李秀成的猜忌了,他伸出枯槁的手,拉住李秀成的手,说:“天京全靠你了,天国也全靠你了。”
李秀成说:“还望天王保重身体,天王康泰,是万民之福啊。”
洪秀全说:“朕可能要回到天父那里去了,朕惟一不放心的是天京……无论如何不能落入敌手。”
李秀成说:“臣等会固守天京,将来外面的将领勤工之师一到,天京就会转危为安了。臣等恳请天王服药,药石之力不可不信啊。”
洪秀全说:“朕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什么药也治不了命的,朕之一切均在天父手上操纵着,听其自然罢了……”
李秀成又说:“方才得到情报,扶王陈得才得知天京危难,已率大军从陕西杀回,人鄂东后,横扫皖省,正在驰援天京,谅不久即会到达。”
洪秀全说:“忠王要忠朕,扶王要扶主,朕无忧了。”
10。 北京养心殿东暖阁慈禧太后正在卸妆,听门外安德海问了一句:“主子安歇了吗?”
坐更的小太监忙说:“还没有,要去回吗?”
慈禧太后谅有紧急公事,就问:“小安子吗?什么事呀?”
安德海进来跪禀:“回主子,有六百里加急奏报。”
西太后从宫女手中接过黄匣,一看奏折是从浙江来的,是左宗棠的专折,是报喜,西太后看了后,高兴地说:“杭州攻下来了!托祖宗洪福啊,小安子,去请东太后,再去叫了恭王爷来!”
安德海在门槛外说:“回主子,这么晚了,又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是不是等明天……”
西太后斥道:“要你多嘴!你去!”
安德海说:“这会儿军机处有值夜的军机章京,叫他们拿了给六爷看就是了。”
“掌嘴!”西太后不很严厉地喝了一声,“你越来越不像样子了,快去。”
安德海这才说:“奴才这就去。”跑了出去。
11。 西太后办公的养心殿(东暧阁)慈安太后和恭亲王奕沂被叫来了,他们看了奏折后都面带喜色。
奕诉说:“吓了我一跳。从前大行皇帝在时,一到半夜三更喊我来,总是提心吊胆,不是这地方叫长毛攻占了,就是哪个督抚大员叫长毛杀了,四处告急……”
慈禧太后说:“怎么,叫你过来听听喜讯耽误了你的觉吗?”
奕沂说:“太后说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