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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太平天国-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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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秉璋说:“你这匪人,死到临头,还不思改悔,还要在你儿子面前灌输毒素。

石达开,你是不是觉得你很遗憾啊?”

石达开说:“我给你写信前,军师曹伟人力劝,他说你不可信,他为我不听劝阻在我面前自刎身亡,我那时不知你是个卑劣小人,我悔不该自投罗网。”

骆秉漳说:“我看你今日受戮,你很值得了。十几年来,你杀了多少人?你带兵蹂躏了多少省?我大清封疆大吏死在你手里的就有三人,你今天即使一死,还不够本吗?”

石达开听罢,哈哈大笑,他说:“什么封疆大吏!你不也是封疆大吏吗?你今天看我是贼,是寇,可我若是胜了呢?你骆秉璋就会在我面前摇尾乞怜。岂不闻胜者王侯败者贼,今生你杀我,安知来生我不杀你头吗?”

骆秉璋已不敢再与石达开争辩下去,那他会愈加难堪,他下令:“将石达开、曾仕和、黄再忠、韦普成推出去,处以凌迟极刑!”

石达开甩开上来押解他的差役,抱起石定忠,叫了几声:“儿子,爹走了,人世间冷暖,爹都管不了啦!”

孩子又哇的一声哭了。

石达开毅然放下孩子,仰天大笑,与他的三个部下走出了巡抚衙门。

2。苏州忠王府(一八六三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早晨,李秀成心情复杂地在拙政园的玉石桥上仁立,看着水上漂流而去的落叶,心绪烦乱。

石益阳走过来,问:“你想放弃苏州,是吗?”

李秀成没有正面回答,他说:“我集结了十万兵马在百读港与敌会战,我和李世贤都冒着枪林弹雨在前线冲杀,常胜军的远射程大炮和火轮船上的新式榴弹太厉害了,航王唐正财也战死了。”

石益阳说:“无锡的潮王和常州护王为什么不来援?”

李秀成说:“我接连给黄子隆、陈坤书下令,叫他们来增援,可他们根本不听,都是王了嘛,我调不动了。”

石益阳说:“那你北出常熟、东进昆沪黎庭扫穴的计划也都落空了。”

李秀成说:“苏州丢了太心疼了。”他看了一眼已经全部竣工的园林,这王府花了他多少心血,三年半才建成啊,他怎忍心一朝抛弃?

李秀成说:“我明天要召集一次将领会议,是弃、是守,会上定。”

3。忠王府正殿(一八六三年十一月二十九日)连结正殿二殿和左右偏殿的建筑群呈工字形,极为辉煌,李秀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使用这座大殿。天王所赐御笔金匾“万古忠义”就在大殿正门上。

李秀成统辖的各部将领都到齐了,李秀成坐在悬在头上的“热血千秋”的金匾下心情沉重地说:“现在大兵压境,天京也告急,苏州成了孤城,恐怕已无法再守了,我意将太平军全部撤出,不知各位有何高见。”

会王蔡元隆说:“也只能如此,我们还是回援天京吧。”

慷王汪安钧说:“即使想守,苏州也未必守得住,保存实力是对的。”

纳王部永宽说:“我看太平天国大势已去,谁也没有回天之力。”

慕王谭绍光一听,腾地站起来:“这叫什么话?难道我们该投降吗?就是打到最后一个人,也要打到底,一死而已,英王是我们的榜样,谁想学韦俊,别说我不客气。”

会议一下子沉闷下来。

这时李秀成说:“我必须带兵回援天京了,谁能立军令状守苏州?”

谭绍光说:“我愿死守苏州,战死为止。”

李秀成说:“好吧,你带人留下。其余各工均归你节制。”

已经长成大小伙子的曾宪已成了谭绍光的牌刀手,这时悄悄进来,对谭绍光耳语了几句,谭绍光跟了出去。

4。偏殿前的水榭谭绍光高很远就看见傅善祥站在玉石桥上,石益阳陪着她呢。

谭绍光跑过去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到大殿里去见忠王?”

石益阳笑道:“你这人,先看你,还不领情,见忠王是公事,见你才是真情啊!

我走了,你们聊。”走了几步,见曾宪还守在一旁,就说:“你还在这干吗?当牌刀手也不能啥时候都跟着啊。”她拉着曾宪走了。

傅善祥说:“要放弃苏州了?”

“我守着。”谭绍光说。

傅善祥说:“我得到了一个消息,纳工部永宽大概想反叛,他派人去过李鸿章那里,不过没有真凭实据。你要小心点,回头我再去提醒忠王。”

谭绍光说:“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了。部永宽、伍贵丈、江安钧这些人,都不是老广西,都是两湖人,一到危难时,我看靠不住。不过,我在这呢,我不信有人敢在我眼皮底下反水。”

傅善祥说:“你总是那么自信,又那么大意。”

谭绍光问:“天王好吗?”

傅善祥说:“他的光景也大不如以前了,五十岁的人了,三天两头病倒,最近天京危机、苏常大战,他更是坐卧不宁的。”

谭绍光说:“不封王了吧?”

“大概顾不上了。”傅善祥笑道,“你对天王封王这么反感?他不多封王,你也戴不上王冠啊。”

“我宁可不戴!”谭绍光说,“一共封了多少王了?”

“说出来吓你一跳。”傅善祥说,“昨天我把名册拿出来重新数了数,到现在为止,一共封了两千五百多,还有二百多人的封王名单开列在那里了,还没让我写诏旨呢。都封完,有两千七百多。”

“完了,”谭绍光说,“天朝完了。你翻翻史书,哪朝哪代封过这么多王?晋朝封得多些,还不是闹了八王之乱?”

傅善祥也深深地叹了一声。

谭绍光说:“你该力谏才是。干工不是说,谁有你能制服天王吗?”

“当初还可以,现在不行了。”傅善祥说,“越老越固执,他谁都不相信,连李秀成他也总疑心他会拥兵自重。有时他办一件事,明知有人反对,也明知有害无益,可执意要办,只有一个目的,证明他尚有无上权威控制局面。”

谭绍光问:“你看太平天国还能支持多久?”

“我又不是算命先生。”傅善祥说,“你们手握兵权的人才能答得上来。”

谭绍光说:“连忠王都心里没底了。昨天他对我说,天朝大势已去,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我们尽到最后一把力,就不愧对军兴以来的死难将士了。”

这一说,傅善祥的情绪更低落了,她说:“天王现在又像东王最后时日了,太平天国垮,最终还是垮在里面,一棵大树从外面砍几斧子不会怎么样,从里面烂空了,风一吹就倒。”

谭绍光说:“是啊,从广西起兵时才一两万人,一路打下去摧枯拉朽。现在,光忠王、侍王、辅王手下大兵,就有百万之众,怎么兵越多反而越不顶用了呢?”

傅善祥说:“这可能就是干王说的‘师克在和’了。”

谭绍光说:“原来大家都指望干王独撑江山呢,现在看,干王也是有劲使不上啊。”

傅善祥说:“他的《资政新篇》写得多好啊,可天天打仗,哪有心思实行啊!

这几年,他也成了打补丁的了。前年去宁国府和浙西催调各军西援,四月又去桐城督师,去年五月,他又亲率刘官芳部驰援宁国府,这几天,天王又催他出去督战呢。”

谭绍光再一次叹气说广真是气数快尽了。““你不能唉声叹气的呀。”傅善祥说,“你们当统帅的这样,底下更是一盘散沙了。”

谭绍光说:“一上了战场,还有工夫唉声叹气?杀它个天昏地暗,随时准备马革裹尸。我有时晚上躺在帐篷里想,不知我哪一天战死,后来我就嘱咐曾宪,埋我的地方千万做个记号,让你善一样姑姑好有个地方来哭我几声,别哭错了坟头。”

傅善祥的泪水忍不住流下来了,她说:“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我偷着给你测过字,打过卦,从来没有不吉利的。”

谭绍光说:“你信那些骗人的把戏?我什么都不信,只信我自己。”

傅善祥一双美丽的眸子深情地注视着他。

5。苏州忠王府大殿(一八六三年十月二十九日)晚上,李秀成在忠王府便殿邀请了纳王部永竞、比王伍贵丈、慷王汪安钧、宁王周文佳及天将范启发、张大洲、汪怀武、汪有为等八人。

李秀成叫侍从上了茶后,说:“各位跟我已经多年了,现在天朝衰微之时,你们有何想法呀?”

部永宽忙说:“愿随忠王打到底。”

可李秀成从他们脸上看到的却是游移和动摇。李秀成说:“今主上蒙尘,其势不久,尔等俱是两湖之人,是去是留,听便。不过,你我应为君子,各不相害,即使你们不再跟随太平天国,也希望不要反亲为仇,我可以对你们网开一面,你们也不能以德报怨。”

其时,进来送一份公文的石益阳听见了李秀成这番话,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部永宽说:“忠王待我们思重如山,我们怎么会当反复小人呢。”

6。忠王府便殿石益阳在吃饭的饭桌上对李秀成发难说:“你这人就是软弱,打下杭州时,清妖巡抚王有龄吊死,他殉的是他的皇上老子,你却给他三千两银子发丧,还派人扶相回籍,有多少人骂你呀,你知道吗?”

李秀成不以为然地说:“我不管别人怎么说。那王有龄也算一条汉子,是个忠臣,我李秀成也喜欢忠臣。”

石益阳说:“傅善祥特来通告,说这些人已露反叛之意,你不严加防范,却对他们网开一面,你这叫什么忠?忠王安在你头上安错了!”

“住口!”李秀成把筷子摔了,他很少发火,特别是对石益阳发火,这是第一次。

石益阳受了委屈,眼泪在眼圈里转,她转身就走。李秀成感到过分了,又起身把她拦在了门口,李秀成用和缓的语气说:“我这人是讲义气的。部永宽这些人也为天国立下了不少功勋,现在是人去不中留,何必剑拔弩张,放他们一条生路嘛,这也是我对他们的一片怜悯之心,我也警告了他们,不能生歹毒之心,不是朋友,也不该是仇敌。”

石益阳说:“不是朋友,必是仇敌,你不信日后看吧。那韦俊怎么样,钱寿仁、薛之元怎么样?哪个不成了清妖的鹰犬、走狗?”

7。苏州光福寺(一八六三年十二月一日)大雪纷纷扬扬,寒山寺顶也积上了厚厚一层雪,光福寺的钟声阵阵传出,显得特别凄凉。李秀成的侍从们马上驮着御赐“万古忠义”的大匾,这已经可以看出他放弃苏州之心了。

李秀成的万余亲兵沿着光福寺和灵岩山小路向无锡的马塘桥运动。

李秀成在光福寺山门前与赶来送行的谭绍光话别。李秀成说:“我本来是不想让你留下来守苏州的,我明知守不住,这是难为你呀。”

谭绍光说:“苏州再丢了,天京更危机了,李鸿章就会长驱直入,与曾国藩合兵一路攻天京。我愿守到一人一卒,城破玉石俱焚,誓不生还。”

李秀成突然抱住他,两个人失声痛哭,哭得在一旁的石益阳、曾宪也哭了。

李秀成止住哭声后说:“我在马塘桥留一支队伍,为你作最后的接应。万一守不住,及早撤出,我在天京城下等你,天国还需要你呀!”

说毕,李秀成含泪上马,谭绍光和曾宪一直目送到大军消失在地平线的雪野尽头,才上马回苏州。

8。苏州忠王府偏殿李秀成的寝宫十分华丽,所有的间壁、门户都是镂花彩绘的,地上铺着万字图案的织花地毯,窗上挂着薄如蝉翼的湖绿色窗帘,西式壁炉里生着熊熊的炭火,把寝殿里映得红彤彤的,与窗外风雪肆虐的天气判若两季。

谭绍光与博善祥坐在壁炉前烤着火,喝着热茶,望着窗外无声降落的雪花,傅善祥心里有一种空旷、孤寂之感。她说:“忠王修了好几年才修好了忠王府,他这间卧房还从来没住过吧?”

“没有。”谭绍光说,“他没舍得。他说,这是新房,只有他和石益阳人洞房那天,才能住进来。他平时住在左面一个小房间里,将来那是值夜女官的下榻处。”

傅善祥问:“那他怎么肯让你来这里占先呢?”

谭绍光苦笑了一下,说:“我想,他认为此生此世再也不会打回苏州了,再也不会来领略他亲手设计的忠王府风光了吧。”

望着谭绍光凄然的面孔,她问:“这就是你们俩在光福寺山门前抱头痛哭的原因吗?”

“我也说不清楚。”谭绍光说,“那送行像诀别,我只想哭,还没等我哭出来,忠王倒先大哭起来了。”

两个人的眼中又满含了泪水,都沉默起来。风雪中传来了古寺钟声,悠扬而沉重。

傅善祥问:“是寒山寺的钟声吗?”

谭绍光点了点头。

傅善祥说:“张继的诗真是千古绝唱,‘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也许这正是此时我们的心境写照。”

谭绍光说:“你明天又要回天京了,我们说点高兴的吧。”

“好啊。”傅善祥说,“你不也想盖一座像样的慕王府吗?你找人画图样了吗?”

谭绍光说:“我不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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