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的罪人-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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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告诉我该去哪里,该怎么交钱。她态度很冷静的,你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我也像利普兰泽一样蹲了下来,“当你去送钱的时候,她在那里吗?”
“当然在那里!她就坐在那里。很冷静的,你知道吧。她说,‘你好,你坐在那儿吧!’然后那个家伙就开始说话了。”
“他是站在你背后的吗?”
“是!那个女人告诉我什么时候进去,让我别转身,就照着那个男人的话做就可以了。”
“他告诉你,让你把钱放在他办公桌上?”
“不是。我当时就坐在他办公桌旁。他说,让我把钱放在最上面的抽屉就可以了。”
“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那是检察官的办公桌,是不是?”
“是的。”
“你把钱给他了,对不对?”利普兰泽问,“给了那个检察官?”
尼奥有点不耐烦地看着他。
“当然不是了,我才不会把钱给什么小检察官呢。我是傻子吗?他拿了我的钱,到时候又会说,唉,这事情办不了,他们经常都这么说,我听够了。”
利普兰泽看着我。他还没有明白,但我明白了。就在刚才,我突然明白了。终于明白了。天哪!我真傻,真傻!
“那给了谁?”利普兰泽问。
尼奥扮了个鬼脸。他不想告诉一个连这种事情都不清楚的警察,我替他回答了问题。
“是法官啊,利普兰泽。尼奥把钱给的是法官,对吗?”
尼奥点点头,“那个黑人,就是他,哥们儿。站在我后面就以为我不知道他是谁了?我在法庭上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就认出来了。”尼奥打了个响指,努力想着这位法官的名字。但已经没有必要了,那位法官的名字在他的无罪释放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我把那份文件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来,那个签名我是不会认错的。我在过去这两个月见过几十次,这个签名就像拉伦做的其他所有事情一样,都是那么与众不同。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利普兰泽问。现在已经将近凌晨五点了,我们坐在河边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里。以前,这里的面包甜甜圈是最出名的,后来被一家全国性的大型连锁甜甜圈店抢去了生意。“拉伦和卡洛琳搞到了一起,所以,要多捞点钱给她花?”
利普兰泽还是显得很紧张。在开车来这里的路上,他停在半路买了一瓶桃子味的白兰地,像喝饮料一样喝光了,他还是对我们一开始和尼奥的对峙心有余悸。
“天哪!”利普兰泽对我说,“有时候,我真讨厌当警察。”
我摇摇头。他的那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在过去的这一个小时里,只有一点我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我上周见到肯尼利的时候,他不愿意告诉我的应该就是这件事,拉伦才是接受贿赂的人。这应该就是当时让警察们气愤不已的原因,法官居然带头知法犯法。
“那莫尔托呢?”利普兰泽问,“你认为他也参与了吗?”
“我猜他没有。我觉得拉伦不是那种会把第三者拉进来的人。尼可曾经说过,莫尔托很崇拜卡洛琳。她大概是央求他撤销诉讼,而他就照办了。我敢肯定,莫尔托和其他人一样,也对卡洛琳很有好感。”当然,是一种精神上的、压抑着的好感,这也说得过去。正是这样的原因,莫尔托才一直对卡洛琳的案子非常关注,因为,他对她的感情从来没有释怀过。
我们又聊了一个多小时,最后,都已经到了吃早餐的时间,我们俩都要了一份鸡蛋。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照在河面上,映出漂亮的玫瑰色光芒。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笑了起来。我笑得那么放肆,像个幼稚的孩子,仿佛失去了控制。我的想法很荒谬,但其实一点儿也不好笑。不过,经过了漫长又奇怪的一天,我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
“怎么了?”利普兰泽问。
“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想过。”
“没有想过什么?”
我又开始笑。过了半天,我才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也是带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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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节
我穿着睡衣,正准备爬上床的时候,巴巴拉翻过身。
“你现在就起床了?”她眯着眼看了一下钟,只有六点半,“还早呢。”
“我还没睡呢。”我告诉她。
她用胳膊支起身子,但我摆摆手,说没什么好说的。我以为我会睡不着,但还是睡着了,我梦到了在监狱里的父亲。
巴巴拉等到最后一分钟才叫醒我,我们匆匆忙忙地往法庭赶。桥上的车很多,等我们赶到法庭的时候,已经开庭了。肯普、莫尔托和尼可站在法官面前,尼可正在说着什么。他看上去满脸阴沉又疲惫,而他对拉伦说话的态度我只能用激动来形容。
我在斯特恩旁边坐下来。巴巴拉之前已经跟他打了电话,说我们可能会迟到,但并没有说原因。我一坐下,斯特恩就悄悄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他我们两个都没有生病。然后,他才告诉我刚刚发生的事情。
“检方已经走投无路了。等会休庭的时候,我再告诉你细节,反正现在他们想让莫尔托出庭作证。”
我认为这应该就是尼可在对法官说的事。当他对法官讲完后,拉伦低下头,简单地说了一句,“不行。”
“法官大人……”
“戈迪亚先生,我们已经在开庭的第一天就非常认真地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你们不能让莫尔托先生做证人。”
“法官大人,我们当时不知道……”
“戈迪亚先生,如果要让莫尔托上庭作证,那我现在必须撤销之前的决定,因为,如果这个案子到了上诉庭,我是说,如果他们看到了我们前后不一致的决定,就会把这个案子立马发回重审。斯特恩先生开庭的第一天就问了,莫尔托先生是否会出庭作证,你说绝对不可能,现在,我不能出尔反尔。”
“法官大人,你说过,如果被告提出陷害论,我们是可以有一些余地的,你说过。”
“我已经让你站在陪审团面前,说出了一个根本不合理的指控。你还记得雷蒙德站在证人席上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我对斯特恩先生有信心,以他的职业水平,做事绝对不会没有根据。戈迪亚先生,我原来并不知道,你们居然弄丢了一个最重要的证据,而且最后一个看到它的人就是莫尔托。我也不知道,莫尔托和你们的法医官会伪造证据、捏造证词。我警告你,先生,对昨天发生的事,我只能想到一个理由来解释,我还在考虑要怎么处理莫尔托先生的问题。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我绝对不会让他站在证人席上,让目前的局面更加混乱。你还有什么事要说?”
尼可沉默了,他低下头。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整了整自己的外套。
“法官大人,我们想传唤一位新的证人。”
“是谁?”
“迈尔斯·罗宾森医生,萨比奇先生的心理医生,他是在我们证人名单上的。我们一开始没有传唤他,但昨天晚上,我已经跟斯特恩律师通知了这个改变。”
我站在斯特恩身边,开始紧张起来。他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以免我把自己的情绪显露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悄悄说。
“我今天早上就想同你商量。”斯特恩也轻声说,“我已经和罗宾森医生谈过了。我等会儿告诉你,我认为检方会问些什么。”
“那么有什么问题呢?”拉伦问,“难道斯特恩先生反对你们没有提前通知就传唤他了吗?”
斯特恩站起来说:“我们没有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的是证人的证词,并不是因为没有事前得到通知。”
“那说说你反对的原因吧,斯特恩先生。”
“法官大人。我们的反对有两个原因。第一,无论心理治疗领域现在有怎样新颖的观点,但还是有很多人认为它是一种虚无的东西。因此,医生的证词有可能让陪审团对萨比奇先生产生严重的偏见;第二,也是更重要的一个方面,我知道对罗宾森医生进行询问的将会是莫尔托,我认为,他一定会问很多涉及医患保密方面的问题。”
“我明白了。”拉伦说,“那你们要正式表示反对吗?”
斯特恩低下头看着我。他朝我俯过身来,好像是在仔细思考。
“法官大人,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也许会得罪人,我在这里先道个歉。但我认为,为了保护我客户的利益,这些话我非说不可。法官大人,我很怀疑检方传唤这个证人的动机。这个证人是一位医生,一位心理医生,他和病人进行的谈话都是以治疗为目的的交流,而且有很多内容是必须保密的,我想不出检方有什么理由非要让他上庭。我认为检方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一定知道我们会反对,而法庭也肯定会支持我们的反对意见。那么,等到这个案子最终结案的时候,检方就可以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了。”
斯特恩这话的意思是说,尼可和莫尔托在对法官耍计谋,尼可听完暴跳如雷,用拳头捶着桌子。
“我反对。”他说,“我反对!这太过分了!”他转过身,狠狠地跺着脚,走到检方的律师席前,一边喝水,一边愤怒地瞪着斯特恩。
拉伦法官安静了很久。当他再次开口说话时,他并没有对斯特恩的推测作出回应。
“戈迪亚先生,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医患保密的这个问题?”
尼可和莫尔托小声商量了几句,“法官大人,证据显示,萨比奇先生只去过罗宾森医生那里几次。所以,我们认为,萨比奇先生并不是为了去治疗,所以并不存在医患保密的问题。”
我受够了,我大声地骂了一句:“胡说八道。”
拉伦法官大概是听到了,他朝我看了一眼。
“听着。”拉伦说,“这个案子到目前为止对检方并不是很有利,傻子都看得出来,而这里也没有人是傻子。戈迪亚先生,不要觉得我允许你传唤这个证人,你就可以耍花招了,你要好好想想清楚,我绝对不能也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我不会阻止这位医生出庭作证,我对斯特恩先生开始的推测也不作任何评论。我只想说,你的每一个问题最好都不要涉及医患之间的秘密。如果你想让这个证人在陪审团面前作证,随便你。但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你得给我小心一点儿。你们已经有一个检察官的行为很可疑了,如果他还想在陪审团面前问什么涉及医患机密的东西,那你们就危险了。你们和罗宾森医生商量过没有,哪些方面是可以问的,哪些方面是不能问的?”
“罗宾森医生不愿意见我们。”
“嗯,他倒是聪明。”拉伦说,“你们想干吗就干吗吧,戈迪亚先生,但你们最好能从这位证人身上问点有用的东西。现在陪审团对你们的想法,我猜都猜得到。”
尼可又要求和莫尔托商量一下。他们一起走到法庭的一个角落,莫尔托在激动地说着什么,满脸通红,挥着双手。他们回来后,尼可说,他们还是打算传唤罗宾森医生,我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
陪审员回到法庭,迈尔斯·罗宾森医生也来到了证人席上。罗宾森医生六十五岁左右,身材清瘦,满头白发,剪得很短。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但很有威严。他是带有黑人血统的黑白混血,比我的皮肤还要白,但确实是黑人。很多年前,我曾经和他有过短暂的接触。当时,他是一起案子中的证人,现在,他已经是全国在失忆领域的专家、大学医学院的正教授和精神病学系的系主任。当我自己遇到问题的时候,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心理医生就是他了。
“你认识拉斯迪·萨比奇吗?”罗宾森医生刚说出自己的姓名、办公室地址和职业以后,莫尔托就开口问道。
罗宾森医生看着法官。
“我必须回答这个问题吗?法官大人。”
拉伦低下头,他很和气地说:“罗宾森医生,坐在那里的斯特恩先生。”他指着斯特恩,“是代表萨比奇先生的律师。如果他认为你有什么问题是不需要回答的,他会表示反对。除此之外,你应该如实回答所有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斯特恩先生是一位非常称职的律师。”
“我们谈过几次。”罗宾森说。
“那很好。”拉伦说,然后,他对法庭记录员说,“请重复问题。”
“认识。”问题重复后,罗宾森回答道。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他是我的病人。”
“你见过他多少次?”
“我昨天晚上查过病历记录了,一共是五次。”
“从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
“从今年的二月到四月,最后一次是四月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