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的罪人-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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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子巴巴拉总是说,这才真正是让我扬名的第一个案子。
卡洛琳所接触的犯人比潘乔这样的人还要奇怪,因为在好几年的时间里,她负责的都是强奸案庭的工作。听到这个名字,你也就知道她的工作内容了,在那里,处理的都是各种各样的性侵犯案件,包括猥亵儿童的案子。我还记得,有一个案子是三个男人在一起发生关系,结果却起了冲突,检方证人出庭的前一天晚上,被人往肛门里强行塞进了一个电灯泡,以威胁他不准出庭。所以,利普兰泽认为,应该是卡洛琳以前起诉过的某个强奸犯来找她复仇了。
我们都认为应该回顾一下卡洛琳办过的所有案件,看看有没有谁的作案手法和三天前卡洛琳的被杀有相似之处。同时,犯人又是她曾经起诉或者调查过的。我说我会认真检查卡洛琳办公室里的所有记录,警局也正在电脑里查找性犯罪者的记录,利普兰泽会进行对比,看两边的记录中有没有相同的名字,或是作案手段类似、都用到了绳子的嫌疑对象。
“我们现在有哪些线索?”
利普兰泽简要地向我做了介绍。谋杀案发生的第二天,邻居中没有人突然消失,但警方对邻居的初步询问可能都比较仓促,他会安排凶杀组的警官,再对小区的所有人进行一次调查。这一次,他们会在晚上去查问,因为凶杀案是发生在晚上,晚上去调查时在家的人有可能在凶杀案发生的时候也在家。
“有一个女人说,她看见一个穿雨衣的男人站在台阶上。”利普兰泽看着自己的记事本说,“克拉波特尼可太太,说那男人好像看起来有点眼熟,但她觉得他应该不是住在那里的。”
“毛发和纤维组的人最先搜集现场的证物,是不是?”我问,“他们什么时候能有结论?”对这些人来说,他们面对的任务可不寻常,他们要搜集尸体上的每一个细微证据,拿着镊子把犯罪现场翻个遍,然后再把发现的每一样东西都放在显微镜下仔细观察。往往他们都能轻松地将各种毛发分类,还能分析出嫌疑犯穿的是什么衣服。
“需要一周,最多十天左右。”利普兰泽说,“他们重点分析的是那根绳子,希望能找出点有价值的信息来。他们还跟我说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们从地板上找到了很多绒毛,周围还有一些毛发,但找不到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指纹呢?”我问。
“他们到处都进行了指纹采集。”
“检查过这张玻璃桌没有?”我把桌子的照片给利普兰泽看。
“检查过了。”
“看不见的、比较隐蔽的地方呢?”
“都查了。”
“结论呢?”
“还只有一个初步的结论。”
“指纹是谁的?”
“卡洛琳·波尔希莫斯。”
“这没用啊!”
“也不是完全没用。”利普兰泽把我手上的照片拿过去,指着照片说,“看到这里的吧台没?看到这只杯子没?”一只高脚杯静静地立在那里,“上面采到了指纹,有三个,而且都不是死者的。”
“知道是谁的吗?”
“还不知道。鉴证科那边说还需要三周时间,他们那里忙得很。”警局鉴证科有每一个曾经录过指纹的人的电子档案,根据每个人指纹纹路的不同特点,可以与在犯罪现场采集到的指纹进行对比,从而确认嫌疑人的身份。以前,需要人工对十个指头的指纹进行对比,而现在,进入了计算机时代,可以用电脑完成这项工作。扫描仪会读取指纹的形状,然后与档案库中所有的记录核对。整个过程只需要几分钟,但由于区警局经费的限制,他们并没有全套的设备,所以在查一些特殊案子时,还需要从州警局借仪器,“我让他们快点,他们就跟我扯什么专业术语。最好能有个检察官打电话催催他们,告诉他们要和全区所有的指纹记录进行对比。”
我暗暗在心里记下了。
“我们还需要查电话记录。”利普兰泽指着文件说。很多人并不知道,但其实电信公司对本地所有的通话都在电脑里保存了记录,也就是一份通话详单。我立刻拿起笔写传票,拿着传票,利普兰泽就能找电信公司要到记录了。“让他们把卡洛琳过去六个月里所有的通话记录都调出来。”利普兰泽说。
“他们肯定要大发牢骚了,估计有好几百个号码。”
“那就找所有通话超过三次以上的。我拿到名单以后,会再去找他们详细查的。不过你现在先把传票开好,省得我到时候满世界又找你。”
我点点头,我在思考。
“如果往前查六个月。”我告诉他,“你可能会发现这个号码。”我朝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话点了点头。
利普兰泽不动声色地看着我,说:“我知道。”
那么,他是知道的,我想。我思考了一分钟,想弄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我觉得,也许是猜到的,人都喜欢说闲话。再说,利普兰泽往往能注意到别人根本不会在意的一些事。我甚至怀疑,他是赞同我的做法的。他虽然没结婚,但并不是单身。他认识一个比他大十岁的波兰女人,是个寡妇,孩子都已经成年了。利普兰泽和她每周见面两三次,那女人帮他做饭,和他上床。在电话里,他叫她妈妈。
“你知道吗?”我说,“既然又说到这个话题,我还要说一句,卡洛琳在家的时候,总是会把门窗锁好。”我平静地对他说出这句话,连我自己都很佩服自己,“我的意思是,她一直是很小心的,不会忘了关门和窗户。她是有点柔柔弱弱,但她是成年人,她知道自己住的是什么地方。”
利普兰泽的视线渐渐集中,双眼犀利而闪烁。他知道,我说的这个信息非常重要,而且,他似乎还觉得,我把这个信息拖到现在才说,可能也有什么深意。
“那么,你觉得是怎样?”最后,他问,“凶手杀人以后,故意把窗户打开了?”
“有可能。”
“所以,凶手是想把现场布置得像入室抢劫杀人?但其实一开始,是卡洛琳自己开门让凶手进来的?”
“这不就说得通了吗?是你告诉我,吧台上有一只酒杯,她应该是在招待客人。我敢打赌,凶手肯定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流窜犯。”
利普兰泽盯着自己手里的香烟。我看着门外,我的秘书尤金妮亚已经回来了。大厅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大家应该都从墓园回来了。我听到说笑声,笑声是轻松的,但也带着隐隐的焦虑。
“不见得啊!不见得。”利普兰泽终于开口了,“卡洛琳·波尔希莫斯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女人。”他又直直地盯着我。
“你是说,你觉得是她打开门,把一个自己曾经送进过监狱的人迎了进来吗?”
“我觉得,卡洛琳会做什么样的事是很难说的。也许,是她在酒吧碰到了这么一号人物。或者,有人给她打了个电话,邀她一起喝两杯。你觉得她一定会拒绝吗?我们说的可是卡洛琳。”
我明白利普兰泽的意思。一个女检察官,所做的工作就是对各种变态的人提起诉讼,为受害者争取权益。利普兰泽确实很了解她。如果有犯人对自己很多年都耿耿于怀,卡洛琳大概根本不会介意。但不知怎么回事,我和利普兰泽的这番话让我渐渐涌上一种晕船的感觉。
“你不太喜欢她,是不是,利普兰泽?”
“是不太喜欢。”我们相互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利普兰泽伸出手,在我膝盖上敲了一下,“但至少有一件事,我们是知道的。”他说,“那就是,她挑男人的品位还真不怎么样。”
利普兰泽说完这话就把骆驼香烟塞进外套的口袋,站起身来走了。我让尤金妮亚暂时别来打搅我,在这片刻的独处中,我已经准备好去看卡洛琳的尸体照片了。我开始整理照片,但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的注意力还是放在自己身上。我对这件事的处理得当吗?我告诉自己,要时刻保持专业的态度。
但是,当然,我也在逐渐失控,就像一块玻璃在受到撞击后会出现裂痕,然后,那裂痕会像一张大网不断延伸。一开始,我觉得很震撼,虽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时还无法接受,心中的不安却是那么强烈。在最上面的几张照片里,茶几上沉重的玻璃桌面是压在她肩膀上的,让人想起实验室里用来放在显微镜下的玻璃片。但很快,玻璃就被移开了,照片上只剩下卡洛琳的尸体,那么柔软,一看就让人觉得她很灵活、很结实。从尸体的姿势来看,她死前一定经历了很大的痛苦。她的双腿修长而光洁,胸部挺拔,虽然死了,但仍然显得那么性感。我渐渐意识到,我的这种念头显然是受到了其他经历的影响,因为在这照片上所呈现的一切是一幅可怕的场景,和性感没有丝毫关系。她的脸上和脖子上都有大片的瘀青,从脚踝到膝盖、到腰、到手腕都绑着绳子,最后,绳子被牢牢地系在她的脖子上,绳子边缘有明显被烧过的痕迹。她的整个身体被绑成弓形,一定很难受,她脸上带着可怕又惊恐的表情。凶手原本应该是打算勒死她的,她的双眼瞪得大大的,都已经凸了出来,嘴巴张着,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尖叫。我看着照片,认真分析着。她的表情中充满一种狂野、怀疑又绝望的感觉,让我不寒而栗,让我想起了在码头上搁浅的鱼,我要鼓起足够的勇气才敢去看它们大大的黑色眼睛。我现在的感觉就和看鱼时一样,有敬畏、有惊讶,也有无法理解。但是,当表面所有的尘埃都被拂去时,当羞愧与恐惧无处遁形时,我竟然生出一种满足,哪怕是对自己这种卑鄙心态的自责也无法消除那种满足。卡洛琳·波尔希莫斯曾经是那么优雅、那么坚强,现在,却在我面前的照片里静静躺着,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来没有过的表情。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她希望得到我的同情,她需要我的帮助。
第三节
当一切结束以后,我去看了一个心理医生,他叫罗宾森。
“她是我所认识的最有活力的女人。”我告诉他。
“很性感吗?”过了一会儿,他问。
“是的,她很性感,满头金发,像波浪一样,屁股很翘,胸部很丰满,还有长长的红色指甲。我觉得,绝对的性感,性感得恰到好处,性感得几乎有点讽刺。你如果看到她,也一定会注意到她的,这就是卡洛琳。她十分引人注目,我当然也注意到了。她在我们办公室工作了很多年,在她去读法学院之前是我们那里的实习生。一开始,我只把她当作一个实习生。但你也知道,我还是注意到了这个金发大胸的漂亮女人。每个走进来的警察看到她都会翻翻眼睛,故意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就是这样。”
“渐渐地,大家开始议论她了。当时,她还只是在下面的法庭里工作。你知道吗,她总是精力充沛,工作能力也很强。后来,有一段时间,她和第三频道的一个新闻记者约会,好像是叫切特。她参加了很多活动,在一些律师协会中也非常活跃。那时候,她是全市的风云人物。她很聪明,别人都觉得强奸案庭不好,她却主动要求去那里工作。她所接的案子都是很难办的,需要和嫌疑犯一对一地过招,有时候,到底是受害人还是嫌疑犯所说的话更接近事实的真相,是很难分辨清楚的。那些都是难办的案子,光是找出要起诉的嫌疑人就已经够难了,更别说还要在法庭上赢他们,但她做得非常出色。最后,雷蒙德让她负责了所有类似案件的庭审。他还喜欢派她去录制一些星期天上午播出的公益电视节目,表达检察院对妇女问题的关心。卡洛琳也喜欢去,她喜欢表达自己的观点,喜欢站在聚光灯下的感觉。她是一名优秀的检察官,往往能把被告的律师打得落花流水。”
“我不记得我那个时候对她的想法了。我想,我当时是觉得她有点太积极了。”
罗宾森看着我。
“每件事情上都太积极。”我说,“你知道吧,她胆子太大了,太自以为是,总是精力过于旺盛,没有很好地把握度。”
“后来。”罗宾森终于说到了那个明显的事实,“你却爱上了她。”
我沉默了,一动不动,我的言语怎么就表露出我的心迹了呢?
“我确实爱上了她。”我说。
“雷蒙德觉得她还需要一个搭档,所以她来问我,那是去年的九月份。”
“你难道不能拒绝吗?”罗宾森问。
“应该是可以的。副检察长一般不用处理很多案子,我其实是可以拒绝的。”
“但是?”
但是,我没有拒绝。
因为我告诉自己,这个案子很有趣。那确实是一个奇怪的案子,戴瑞尔·麦克加芬是一个银行家,替他哥哥乔伊做事。乔伊是混黑帮的,很爱炫耀,很享受被全市所有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