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最好不宅斗-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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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怀山来不及感叹,只因不过一对少男少女便让他哑口无言,自己不过是四品官,这少年同世子爷称兄道弟,哪里知道是何来头?
不由得侧头望向身边的一乘小轿。
唐云暖顺着贺老爷视线望了过去,只见那小轿乃是云锦围着红檀木做成,轿顶上所用的流苏皆是琉璃珠子串成,每串流苏下都点缀着一粒不规则的石头,有水滴大小,虽不是晶莹剔透,却在夜色中闪耀着很奇异的光彩。
唐云暖细细看去才分辨清楚,原来那些不规则的石头乃是大粒盐块,盐并不值钱,只是这轿子上坠的盐块外却覆盖着一层八宝琉璃。
唐云暖虽然是个现代人,却也被这精湛工艺震惊了一下,大粒盐的熔点是有多低,能在外面浇一层琉璃膜而不至于使其融化,若是在现代倒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技术,但这是几千年前的古代,贺家盐商出身,在轿子的流苏上做了这样的点缀,足见其作为宸妃的爪牙之富贵,到底不容忽视。
唐云暖便越发觉得对手棘手,却见那云锦轿子轿帘一掀,闪出来一个袅娜身影。
头发梳成了一个佛手发髻,上别着烧青九翅风簪,明晃晃地在夜色中彰显着富贵,一身胭脂色罩纱八宝裙,外套一件金丝绣青鸾的褙子,周身光彩晃得唐云暖睁不开眼。
那女子轻声一笑:“云姑娘,好久不见啊。”
这声音很是傲慢,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唐云暖用许如澈的脚趾头也能想出来那是贺家五小姐,唐家外逃的三奶奶。
再抬头看三奶奶的一张脸,到底是人靠衣装,这一身华贵装扮果然同从前的丫鬟打扮不一样,也是有这珠玉衬托,唐云暖才真正看清了三奶奶深邃五官同混血儿一般妖冶的面容。
不由得就是一笑,先行了一个全礼,才道:“许久不见,三婶倒是换了一副面孔,让云暖刮目相看。”
因是之前嚼了不少冰块,唐云暖一张嘴,便呵出了一股白雾,大暑天里的叫三奶奶觉得周身冰冷,心中不由得恨了一记:
“这丫头还跟从前一般让人不能忽视啊。”
三奶奶转身朝父亲介绍:“爹爹,这便是我同您提起过的,唐家长房大小姐云姑娘。”
贺老爷瞄了唐云暖一眼,故意装作视而不见,拔高了声线道:“我堂堂四品御史在此,怎么不见永平府知府乔一本来接见,难不成他们家的丫头不懂礼数,连他也不懂了么?”
唐云暖知道贺怀山是故意轻视她,却也不以为意,只是看了胡一海一眼,胡一海便命人将已经晕厥了的乔一本拖了出来。
贺怀山一见乔一本已经晕倒了,笑将出来:“果然是有古怪,有人密报本大人说永平府知府乔一本擅动军粮,提价变卖,本官还不信,如今一听本官的名号便晕成这个德行,显见传言是不虚的。”
唐云暖虽然憎恨乔一本只顾着贪钱而不管百姓死活,但他到底是自己的姑父,是唐家如今唯一在官场的人,贺家明显是来找唐家茬的,乔一本身为知府倒卖军粮不过是一个幌子。
当下站了出来,义正言辞道:
“贺老爷这话说得糊涂,军粮库您看都没看,如何就凭我姑父晕倒了便说是他畏罪而晕呢,或者他是因赈灾放粮而晕,因忧心百姓而晕也说不定啊,您这样信口雌黄,难道万岁爷前几日病倒了没能上朝,也是贪墨军粮所晕么?”
唐云暖搬出了万岁爷,贺怀山赶忙下马,先拱手朝天拜了拜以示尊敬,才朝唐云暖道:“你这小丫头,怎么敢以你姑父比皇上,万岁爷的身子也是你说议论就议论的,若不是看你年岁尚小,非将你拿了问一个欺君之罪。”
就有兵丁上前要动唐云暖,许如澈自然是拦在头里,不乏镇定同挑衅道:
“谁敢动她一下”说话间抬手飞出个石子,就将三奶奶所坐的轿子上一排流苏打到了地上,盐粒在琉璃覆膜里一坠到地上便碎了,崩裂得四处都是。
贺怀山虽然见多识广,却没见过一个布衣少年能有这样的身手,遂有些惊恐:“唐云暖,你,你要做什么,造反么”
唐云暖走到许如澈身前,端端正正给贺怀山行了一个全礼,又道:
“官场上的事我一介民女并不懂,但是我姑父是在我舅舅家晕倒的,云暖有责任将其送回后宅,夜已深,贺老爷是咱们唐家的亲戚,我们唐家自然会周到相待,还请您移步后宅。”
贺怀山哈哈大笑:“小姑娘,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么?我自然知道这几年你们唐家长房崛起,也不知是做了什么买卖,倒是攒下了一份不小的家财,你想用存粮为你姑父把军粮库给补上,等着将我支开,明早再去查粮就天衣无缝了是不?”
唐云暖的确有此心思,早在开门之前便嘱咐了红豆去寻舅父绕开贺老爷去开粮仓,先将军粮补上好交差,只是她也料到了贺怀山能在官场走到今天,定然不会这样好欺瞒。
所以贺老爷提前将她的后路堵上,唐云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唯有挑眉道:“那么贺老爷的意思是,要连夜去军粮库检查了?”
贺怀山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这是当然,此刻不去,难道等到天亮你们移花接木,才去视察么?”
唐云暖此刻心中起了一丝焦急,派去寻舅舅的红豆想来已经被料想在先的贺怀山截住了,那么紫棠呢,她派紫棠赶回后宅寻太太可出去了么,紫棠不常出门,仿佛骑马的技艺也不是太好,一路上且不要耽搁了。
唐云暖望向贺怀山老谋深算的一张脸,越发觉得这神情她并不陌生,而此刻也只有同他一般谋算又资历颇深的那个人,能够制服他了。
贺怀山唯恐夜长梦多,吩咐左右:“看不见知府大人晕了有多难受么,还不赶紧扶着,今日别说你乔一本晕了,就是死这这里,抬也要抬你去军粮大库。”
说罢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唐云暖:“须知动用军粮,可不是他一个人死了就能交差的,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唐云暖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只好急急冲到贺老爷身前,兵丁们自然拦阻在前,眼见许如澈就要动手,就听见人群中响起一声洪亮的喝止。
“贺怀山,你敢动我孙女一根头发,我敲了一身骨头。”
众人闻声望去,所有人都自动闪出一条路来,人群中唐家真正的主事人太太周夫人拄着一根金丝镶九环的拐杖缓步上前,身后跟着唐有琴等一票唐家儿女,阵仗上很有气势。
唐云暖望着太太一丝不乱的头发跟精致隆重的衣饰,又望了望身后紫棠喘得几乎要把心跳出来的样子,心中不禁痛问一声:“太太,感情您是细致打扮了一场才赶过来的么?”
贺怀山一见周夫人气焰便短了一截,有些尴尬地道:“原来是亲家母,好久不见啊。”
太太正眼都没有斜一下贺怀山,只是轻蔑道:“倒是好多年不见了,上一次见你,你还是海河畔的盐贩子呢,还真是世事难料,谁能想见今日就高升为巡查御史了呢?”
众人中有不知道贺怀山是从盐商捐官到了今日的,先前还是一副恭谨态度,此刻便都有些轻蔑了。
甚至有些胡一海的手下还窃窃私语:“原来不过是个商户,摆这样大的官威,出身却还不如我呢。”
贺怀山平生最恨别人掀他老底,登时气得脸红如血,才要张嘴反驳,却见太太回身望见了三奶奶,不由得一撇嘴。
“可是三儿媳妇啊,娘家逛够了,才想起回永平府啊。亲家你恐怕还不知道呢吧,三儿媳实在调皮,才嫁过来便跟我玩起了游戏,好好的少奶奶不当,偏偏要装扮成丫鬟,要说也是你小门小户出来的,装起丫鬟来那叫惟妙惟肖,我楞是好多年天都没看出来。虽说如今穿得这样体面起来,金银珠翠的满身都是,怎么我却只记得你扮作丫鬟的样子呢。”
太太一向刻薄,如今更是憋着一肚子气来收拾贺家,一席话说出来满场人没有不笑的,三奶奶遂也紫胀着一张脸,唯只说不出话来。
唐云暖的三叔唐有画也是跟着太太一路来的,眼见自己有名无实的媳妇被揶揄,遂走上前来拽了拽太太的袖子:“娘,这里人多,还是别在这里责备她了。”
唐家这个三爷平素很少出现在大家视野中,即便唐云暖也对其没有什么了解,唯只知道这人是个风月中人,跟从前的通房丫鬟藕荷,以及后来的白棉都很有些感情,没想到对三奶奶也诸多包容。
唐云暖心中却有些敬佩,这三叔就跟《天龙八部》里的段正淳一样,虽然博爱,所爱人之时却都是情真意切,倒也不失温柔。
三奶奶得了这样一个郎君,若落实了心过日子,不见得得不到幸福,能将妻妾都安置得好,一丝不偏心,可是不简单。
贺怀山却不管这个,跳下马车一把推开唐家三爷:
“你这混小子,书也读不成,买卖也没一个,还想娶我家小五,简直是痴人说梦。”
太太却是四两拨千斤:“想不想的也已经拜了天地,奉旨成婚啊,你当是织毛衣啊,不喜欢就拆了。”
唐云暖见贺怀山还要再吵,不由得低声叹一句:“可怜我这三婶,姑父如今被大义灭亲地指出盗卖军粮,我唐家如今就要满门抄斩了,一个丫鬟都留不下,三婶才嫁过来,难道就要陪葬?”
贺怀山显然早有准备,嘿嘿一笑:“这不劳你费心,我已经求了宸妃收回成命,你这婚反正也有名无实,不如和离?”
唐云暖瞄了一眼紫棠,就见紫棠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唐云暖接过一甩,轻声道:“和离啊,恐怕不成了,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三奶奶说要永生永世做我们唐家的人呢。”
三奶奶倒是记得同她签了一张丫鬟的卖身契,只是当时用的是白棉的名字,遂傲慢道:“反正当日写的也不是我的名讳,我怕什么呢?”
唐云暖早料到她有这一招:“名字好说,且看这指印,这东西可是天下无双,是谁的就是谁的,你已经按下了手印,就生是我们唐家的人,死是我们唐家的鬼。”
说罢唐云暖举着卖身契到贺怀山面前。
“贺老爷,您看清楚,您想去查军粮便去查吧,若是我们唐家出一点事,你女儿就得陪葬。你作为亲家,也难逃其咎。”
作者有话要说:记得加斯年的微博哦,以后更不更文就在那里通知了,收到好多喜欢世子爷的消息,我们还是得给他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92恒源祥,羊羊羊
唐云暖是在天明时分才回了唐家后宅;贺怀山在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其实已经同唐家紧紧拴在了一起之后才服软,寻了一个半夜乏了的借口没有往军粮仓去;到底给了唐家一夜时间填补所盗卖的粮食。
只是偌大一个永平府;除了唐云暖的山月坞;还有谁能有这样多的存粮,所以唐云暖回到抱厦里并没有急着卸妆;因为她知道一会儿会有人到访。
姑母唐有琴的贴身丫鬟果然在她才一进屋便来通报:
“云姑娘,我们奶奶求见。”
唐云暖哪里担得起长辈一个“求”字,赶紧将唐有琴迎了进来;却是在抱厦明亮的烛光映衬下;才看清姑母脸上的憔悴同苍老。
从前唐有琴的脸上就只有精明同强悍;原来女人失去了爱,便老得如此之快。
唐有琴一见唐云暖,之前还绷住的神经便立马松弛了下来:“我只道你并不愿意见姑母了呢。”
唐云暖仍旧记得唐有琴多次明里暗里的相助于她,尽管她时时都是以夫君的利益为大前提,但唐云暖对这个姑母心中却始终满是感激。
将唐有琴让进了抱厦内,在红豆端来了一盏普洱后便命屋内的丫鬟们全都撤下,红豆紫棠两人才离开了抱厦,唐有琴便开了口。
“我早知道倒卖军粮这事是不能成的,可是我在你姑父面前无论说什么,他都已经听不进了。”
唐云暖也是前世被薄情男所伤之人,所谓灯笼易碎,恩宠难回,那是伤筋动骨,没了一条命才换来的经验。
轻轻递给姑母一杯热茶,就算那茶水并不能温暖她已经冰冷的心。
唐有琴风簪上的流苏一甩,仿佛下定了决心,端着那杯茶恳求唐云暖:“他到底是你姑父,就算那个贺御史不会赶尽杀绝,若上面查出来军粮亏空他也是个死,云暖……你救救他吧。”
唐云暖虽然料定了唐有琴一定会为夫君来求情,但当她开口还是有些惊愕。
“姑母,你不恨么,姑父的薄情、算计同翻脸不认人,难道说你都原谅了?”
唐有琴苦笑一声:“这便是我们女人的命,男人朝三暮四,我们却只能守着他一个,他若垮了,我的天便都塌了。”
唐云暖从这话里听出了些许决绝,却由衷佩服姑母的忍耐力,那忍耐来源于爱,也来源于甘心认命。
唐云暖盯住姑母那张日渐憔悴的脸,第一次为自己前途命运担忧,她放走了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也不屑于嫁入侯爷府为妾,究竟她的终身托付在哪儿呢?会不会有一日,她再精明也同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