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水仙-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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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比一个整日杀杀打打,过着暗无天日、下流日子的毛头小子好。”
“信威。”敏敏转过头对信威说:“我就说你来这里不是好主意,你们甚至维持不了一秒钟的礼貌。”
“和他,又有什么礼貌可说!”信威眼中尽是怒火。
“我也学不来他们上流社会的虚伪。”家志也回答:“我只想说,我人虽在狱中,但敏敏若有什么委屈,我仍可以为她出口气。”
“别把那股江湖气用在我身上。”信威用冷酷的眼神说:“敏敏是我的人,有委屈还轮不到你出气。”
“是吗?我们走着瞧。”家志低声说。
“该不会是你要结婚了吧?!”
他那儿突然鸦雀无声,敏敏一时以为电话线断了,正要询问,他说话了,声音很奇怪:“你怎么提到这个问题?”
“你说是惊喜,我想你结婚不就是一个最大的惊喜吗?”敏敏握紧话筒说。
“我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你很高兴吗?”从他的语调中可察觉一种小心和距离。
“我没有权利高兴或悲伤,我只是你的情妇而已,不是吗?”敏敏深吸一口气说:“但我会离开你,我不会当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是吗?”他又扯到旧事。“你却差点有意或无意地破坏云朋的家庭。”
“所以我要更小心,绝不破坏你的婚姻。”敏敏有时真恨他,这节骨眼他还不放过她。“你也不允许的,不是吗?”
“若说我允许呢?”他的语气转为玩笑。“我突然有个想法,我可以娶很多老婆,可以离很多次婚,但情妇只有你一个,唯一又永远,怎么样?或许该叫爱妾,嗯!我喜欢这名词,教人又怜又爱。”
“你别胡说八道,我很正经的。”敏敏不让他再说下去,口气十分严肃。“我知道你对我的看法。但我死也不会让自己沦为第三者,你还不明白吗?”
“我怎么有一种被胁迫的感觉?”他仍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我没有胁迫你,谁又敢胁迫你?!”敏敏尽量压抑自己的激动,他这人真是真真假假,难以交谈呀!
“好!好!”他安抚地说:“我们明天再谈。不过我保证,我如果要结婚,你一定第一个知道,你现在满意了吧!?”
结束和信威的谈话,敏敏仿佛脱了一层皮。他还是那种态度,对她及他们这段关系就如一场游戏,尚未玩腻,所以不肯放。但她能等到被他草草打发的那一刻吗?
痛苦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一切仍是无法转圜。与信威在柏克来的初见,竟已是前年的事了!这一年多来,他时而进、时而退,一步步用计攻守,她根本毫无招架的余地。男人是天生的猎人,信威尤是,她带给他的有一大部分是猎杀的刺激及快感,当猎物垂垂待毙时,一切都会变得索然无味了,不是吗?
她是体验到三千宠爱在一身的滋味,但又如何?新欢可以一夕取代旧爱,古代嫔妃被打入冷宫,身不由己,一生嗟叹;但她可以逃,逃离这没有尊严、没有未来的生活,这是她生于二十世纪的幸运,现在需要的就是决心了。
明天信威回来,发现人去楼空,一定会大发雷霆,因为从没有女人大刺刺地从他身边先一步离去;但过一阵子就会好了,他会松一口气,会有另一个女人迫不及待地来安抚他受伤的自尊心。
她只能顾自己,不是吗?她站起来,把皮箱拉到客厅,盈芳正蹲在桌旁看那一束亮得透入人心的紫晶水仙。
“这紫晶水仙太美了,我永远看不厌。”盈芳看见她便说:“你真的不带走吗?”
“那是信威的,不是我的。”敏敏看着紫晶水仙,痛苦地说。
她们把行李一箱箱搬下楼,放在租来的车中。一切就绪时,夜已很深了。敏敏做最后的巡视,抚摸那架钢琴,关上所有的灯,紫晶水仙在黑暗中静静向她凝睇,隐隐的形状在楼间微弱灯光的反射下,竟如几滴眼泪淌着。她锁上大门,“碰”的一声,像分隔了两个时空不同的世界,在浩渺宇宙中,永不再相交。
当天微亮,她提着简便的行李在车站等第一班南下的火车时,面颊犹湿,脑海中仍是信威的身影,他在她生命中尽管无情,却是最特殊的存在呀!那种感情,就像舜洁对王锡因的,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她离开,是不忍它的幻灭,她无法勇敢到与它同葬,与它玉石俱焚。信威,你了解吗?她心中呐喊着。
第十章
云朋在办公室忙着,自从宣誓为议员后,工作生疏的、熟悉的一下子堆积如山。律师事务,除了很老又重要的客户外,全都转手给他人,刚开始未上轨道,难免有焦头烂额之感,常得加班到晚上八、九点才清点出眉目来。
佳洛把大儿子送回美国,将小女儿留在身旁,家中菲佣也能独当一面后,就每天跟着帮忙,把她所学的那套管理用在人事政务上。由于佳洛善于社交应酬,扮演议员夫人倒也得心应手,云朋拨了一间办公室给她,她愈做愈起劲,似乎比云朋更进入状况。
他正封好一叠公园计划的资料后,想喝一口茶,信威就像飓风般刮进来,三两步就冲到他桌前。云朋立刻知道他所为何来,只是没想到那么快,敏敏早上才刚走,距离恐怕还拉得不够远。他心里准备好要严阵以待,免得被信威刮得溃不成军。
“敏敏在哪里?”信威劈头就问,来势汹汹的模样,是云朋很少看见的。
“她走了。”云朋也不想绕圈子,直接说:“至于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才怪!”信威用极大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脸色难看地说:“我一下飞机,敏敏就什么都搬走了,和你没关系才怪!你从头到尾就痛恨敏敏和我在一起,不时怂恿她离开,这次你又说什么来逼走她?你又帮忙她躲到哪里去了?!”
“逼走敏敏的是你,不是我!”云朋火气也大起来,自从敏敏和信威同居以来,他已忍气吞声许久,如今他整个发作,“你看看你怎么对她?她那么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你把她当情妇来羞辱,三番两次欺骗她、威胁她,你还算个正人君子吗?你根本配不上她,没有资格得到她。敏敏走得好,我巴不得她永远不要回来,免得让你的肮脏心思再去荼毒她、伤害她!”
“她、在、哪、里?”信威铁青着脸,一字一字说,几乎要把桌子掀起来。
“我不知道。”云朋冷笑地回,“知道了,也不告诉你!”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男人隔着大桌子竟动起了手脚,惊动了在隔壁的佳洛,她跑进来,随手关上门叫道:
“你们两个、要吵要打,至少也关门一下,让别人看了成何体统?”
云朋和信威都不理她,继续对峙着。佳洛只好跳上前去,不顾淑女之姿,去扯开两个人。“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能用说的吗?”佳洛挡在他们中间吼叫。
“我今天不知道敏敏下落,我绝不走!”信威咬牙切齿地说,头发一片凌乱。
“我说我不知道。敏敏不告诉任何一个人,你还不明白吗?”云朋恨恨地说,领带歪了一边。
“我以为是为什么事!”佳洛听后,表情大变,马上气呼呼地说:“原来是为了何敏敏!为了她那种爱慕虚荣、朝三暮四的女人,你们这样吵,简直是笑话!”
“闭嘴!”云朋瞪着自己的太太说。
“还敢叫我闭嘴!?”佳洛狂跳起来,“我说的没错吗?一下子是黑社会老大的情妇,一下要勾引人家的老公,一下缠着俞家小开不放,现在只不过找到更大的老板,你们在这儿疯什么?!”
“闭嘴!”这次轮到信威说,他又转向云朋,“好。我知道我从你这儿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没有关系,我俞某自然有办法,就算把地球掀个底,我也要找出敏敏。不过佳洛刚才倒提醒我,或许我该去找刘家志,敏敏极有可能又回到他身边了。我倒要问问他又出了什么价码!”
“俞信威!”云朋大吼一声,气急败坏地说:“枉我和你朋友一场,竟不知你是如此眼光短浅、心胸狭窄的人。难怪敏敏会离开你,那是绝对理智又聪明的选择。枉她跟你这么久,牺牲那么多,你还是一点都不了解她,我真替她不值,也替她扼腕!”
“不值吗?扼腕吗?”信威眼冒凶光,“不了解的人是你。我为她付出多少,你又看见吗?她要什么,我给什么,但她仍贪得无厌,要更多又更多。她甚至奢望婚姻!哈!她算得清清楚楚,我这儿无利可图,便又倒向更笨更傻的刘家志,我才是不值,才需扼腕。”
“亏你俞信威掌控那么大的一个企业,到现在你还看不出吗?敏敏根本和刘家志没有那种瓜葛,他们只是普通朋友。敏敏和你在一起那么久,你还感受不出她不是那样的女人吗?”云朋愈说愈激动,“刘家志根本没有给过敏敏一分一毫,他对敏敏从未有非分之心,只有尊重及保护,你虽高高在上,竟连刘家志也不如。”
“那些钱不是刘家志的,又是谁呢?”俞信威如快接近猎物般,眯起眼睛,“难道真是你吗?”
在旁边弄不清头绪,又插不下嘴的佳洛,此刻也紧盯着丈夫,等待答案。
“好,吵了半天,是你在激我、套我。”云朋看着两双俞家人带着绝不罢休的眼,说:
“算了,反正事情已结束了,现在说也无妨。你们该知道银行界的何家吧!?你们知道何舜洁?!”
“当然知道。”回答的是佳洛,“老妈常提她,说她是他们上一辈少有的女强人。但她晚年大都深居简出,不太见人。前几年才过世,我记得你也帮她处理过一些事情,不是吗?你为什么提到她?”
信威眼内的精光已逐渐消失,脸变得毫无表情,只有眉头紧皱,耳际云朋的话一句一句传来,“敏敏就是何舜洁的养女,所以为什么她姓何。敏敏六岁时,何舜洁就收养她,视如己出,悉心裁培,让她受最好的教育,学钢琴跳芭雷。佳洛,她甚至是你国小国中的学妹。而敏敏也蕙质兰心,聪颖乖巧,一路念来,成绩都十分优秀。你们难道看不出吗?她那种气质,根本就来自你们上流社会,哪里是急就章训练出来的?她不用靠任何男人,自己就有几辈子花不完的钱了。”
佳洛张口结舌。信威则一脸阴霾,用极为单调的声音说:
“你们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骗我?”
云朋知道信威已经气过了头,在爆发的边缘。开会时大家最怕听到他这种语气,表示有人要被炒鱿鱼或者没好日子过了。云朋自然地急于解释,来堵信威的发作:
“我们无意要骗任何人。只不过敏敏要回去找自己的生母及妹妹,没想到发生了江世雄的命案,她难过得不得了。一方面怕损及何舜洁的名誉,一方面怕何王两家的介入干涉,和她打财产官司,所以极力隐瞒。直到她廿五岁生日,能不受何王两家的摆布为止。你明白吗?”
“你们还是骗了我。”信威仍是那要死不活的声音。
“信威,你放了敏敏吧!”云朋硬的不成,只好试软的。“你已经知道她不是那样的女人,又何必再招惹她!?你喜欢挑战,有王莲怡:你要婚姻,有杨慧琳。敏敏单纯又善良,根本不属于你的世界,你就别再害她了!”
信威看他一眼,那眼神十分奇怪,云朋从未见过的。像在非常遥远的地方,黑暗幽深,空洞冷寂,教人触不到摸不着,却能感受那股令人恐惧的寒意。云朋想再说什么,信威已跨大步,一言不发地走掉,屋顶没有塌,墙壁没有倒,整个房间却有山崩地裂的错觉。
佳洛像也感到那种诡异的气氛,久久不敢言语。
“你说的都是真的?”佳洛终于发出第一句话。
云朋揉揉太阳穴,“当然是真的。”
“她既然出身何家,又家财万贯,为什么要跟二哥,又受这种耻辱呢?”佳洛不解地问,“她大可打二哥两个耳光,叫他滚蛋啊。”
“你怎么知道敏敏没打过?”云朋说:“你知道你二哥的脾气,有哪个女人能斗过他的魅力?何况敏敏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我只希望她不要被伤得太深,能重新获得幸福和快乐。”
“老实说,云朋。”佳洛拧着眉说:“你是不是对何敏敏也动心?!”
“佳洛!”云朋干脆抱她过来,坐在自己的怀中说:“敏敏五岁,我就认识她,差不多看着她长大成人。我若是对她动心,还会娶你吗?我和她来自同一个育幼院,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样,彼此只有手足之情。我希望将来你看到她,也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不要当她是敌人,好吗?”
“我现在了解了。”佳洛露出微笑,又说:“那二哥怎么办?我从没见过他这种样子,有点担心呢!”
“有什么好担心。只不过自尊心受点伤而已。”云朋说:“没两天就生龙活虎,逗别的女人去了。我只烦恼敏敏,不知她撑得下去吗?!”
云朋轻轻地叹一口气,看向窗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