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宝传》-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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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花娘落鱼沉雁,闭花羞月,倾国倾城,卖到哪家院子里,不都卖个好价钱?”
丁二虎道:“哼,这是甚么话!你太也小瞧了我们盐枭厂,难道老子穷疯了么?我们是做大生意的,谁耐烦向院子里卖婊子!”
韦小宝道:“得罪,多有得罪。不过捉了姓韦的时候,顺手牵羊、反手牵美人甚么的,顺带着卖几个零花钱也是有的。”
丁二虎撇嘴道:“甚么叫顺手牵羊、反手牵美人?倪老子不是咱们盐枭的人,你哪里知道,那双儿是韦小宝最喜欢的老婆,一样也是有人出了大价钱买的,一样卖了个好价钱。”
韦小宝摇头道:“我不信,丐帮的人可是只买男的,不买女的。”
丁二虎道:“哼,江湖上贩卖人口的,难道就丐帮一家么?”
韦小宝漫不经心道:“还有谁啊?”
丁二虎道:“还有江……”
张宝根断喝道:“师弟!”
了二虎猛然掩住了嘴,脸憋得通红,半晌道:“这是我们盐枭的机密,不能说给外人的。嘿,你当丁二虎是傻二虎么?”
韦小宝笑道:“你不傻,你精得紧,聪明得紧,呱呱叫,别别跳。”
张宝根拱手道:“多谢尊驾援手,在下兄弟,就此告辞了。”
韦小宝笑道:“你老子与二位投缘得紧哪,怎么说走就走?阁下还是留下来罢。”
张宝根豁然色变,道:“你……”
忽然,张宝根不吭声了。他的腰眼上,硬邦邦地顶着一把匕首,虽然他不知道那匕首甚么样儿,但一股冷飓飓的寒意,使得他心头发颤,知道中了敌人的暗算,将到口的话重又咽了下去。
丁二虎奇道:“师兄,你说话怎么这等不爽快,吞吞吐吐的?”
韦小宝嘻嘻笑道:“你师兄肚子饿了,向你老子讨东西吃呢。”
话刚出口,突然探出手来,将一把蒙汗药,迅即塞进张宝根的嘴里。张宝根呛了一下,那蒙汗药便从鼻孔里、嘴里吸了下去。
丁二虎道:“师兄,你吃炒面么?”张宝根“啊啊”地嗯了一声,昏睡了过去。了二虎大惊,喝道:“你给我师兄吃的甚么?”
韦小宝身手极是快迅,一看张宝根昏倒了,将他推倒,匕首却又递到了丁二虎的背后,笑道:“你老兄到底是要你师兄死啊,还是要他活?”
了二虎骂道:“你奶奶的,倪老子给我师兄吃了古怪之极的炒面,却又关我甚么事?”
韦小宝道:“你奶奶的,你师兄贪吃,自己呛了个半死,你若是要你老子出手施救呢,你老子便勉为其难,救他一条小命;若是不要你老子救他,一时三刻之内,他便要死得不能再死了。”
丁二虎毕竟是惯走江湖的,立即明白了,道:“倪老子,划下道儿罢。”
韦小宝道:“痛快!丁老兄,你只要告诉你老子,你们盐枭将那个双儿卖到甚么地方去了,你老子便即刻施救,保你师兄无事。”
丁二虎迟疑道:“你打听这个做甚么?”
韦小宝道:“不瞒老兄说,你老子长了这么大了,还没有老婆,听得你那个胡达胡老师说,那双儿生得极是美貌,你老子想买了来做老婆。”
丁二虎道:“倪老子,你忒也傻了,老婆有甚么好?有了钱,不会去院子里嫖姑娘么?”
韦小宝笑道:“丁老兄,我们俩倒是志同道合,嫖院子确实有趣得紧。不过,你老子世代单传,若是不娶老婆,不生儿子,断了香火,可就应了古人的那句话:甚么有三,甚么为大了。”
丁二虎似懂非懂地点头道:“倪老子,那个双儿的身价贵得紧,人家花了十万白花花的银子呢,只怕等闲不肯让给你的。”
韦小宝拍着胸脯,道:“这个倒是不怕,你老子有的是人缘,朋友遍天下。你别看他花了十万银子买了双儿小花娘,哼哼,你老子只要张口,他白送了再倒贴十万银子,也是有的。这回书叫做‘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丁二虎将信将疑,道:“那我就告诉你罢,买主是江宁一个姓曹的,听说是朝廷的大官。”
韦小宝吃惊道:“曹大花脸?”
丁二虎道:“他不是四个字的名儿,两个字,叫甚么我真的记不住了。”
韦小宝忽然将匕首猛地一抵丁二虎,喝道:“快说,姓曹的买了双儿做甚么?”
了二虎叫道:“哎呀哎呀……你的丧门刀子锋利得紧,想杀了老子么?姓曹的买了小花娘做甚么,老子哪里知道?说不定他与你一样,也是世代单传,买了小花娘做填房、生儿子呢。”
韦小宝怒极,道:“滚你臭盐枭的成鸭蛋罢!”
丁二虎喊道:“放你奶奶的狗臭大驴屁!”
韦小宝顺手将丁二虎推下了马车,又将张宝根一脚踢了下去。丁二虎在地上叫道:“他奶奶的倪老子,你说话不算话,留下我师兄的解药……”
韦小宝却一句话也没听清,付道:“曹大花脸面子上一本正经,骨头里却色迷迷的不是个好东西。那一回便守着老子,一把将雯儿妹子的肩头衣衫抓下了一大块。亲亲好双儿那等美貌,他莫要真的拿她做了老婆。天底下甚么都能要,就是绿帽子要不得。”
韦小宝一拍车夫的肩头,道:“小的们,快马加鞭,兵发江宁去者!”
第十五章 真情难得抛红豆 奸诈有心布疑兵
韦小宝大马金刀,坐在江宁织造曹寅的客厅里,却有一个仆人走了进来,躬身道:“韦爵爷,我家老爷请书房里见。”
达官贵人之中,请客房里相见,原本是尊重客人的意思。
韦小宝心里却是大怒,暗骂道:“他奶奶的,曹大花脸好大的臭架子!与老子的品级差了十七二十八截,不拿了手本,站立道边,口报履历,恭迎本爵爷大驾光临,倒是这般作威作福。”
曹寅在书房的门口迎接韦小宝,只是打千道:“卑职参见韦爵爷。”
韦小宝笑嘻嘻的,道:“曹大人,你好啊?”
心里却道:“曹大花脸,你好大的胆子!”
曹寅的书房陈设得极是雅致,一架一架的古书,摆满了四壁。间或点缀着一二幅字画、一二件古玩,粗疏而不流于俗气。
韦小宝心道:“辣块妈妈,曹大花脸的书倒是比老子公爵府的书还要多,大约他也与老子一样,书认得他,他不认得书,装装门面罢。”
曹寅正在赏玩吴道子的一幅画,显是意犹未尽,让座之后,竟将韦小宝引为知音,道:
“韦爵爷,吴道子的佛、道人物,真正登峰造极。你请看,笔迹洒落,势状雄峻,点画之间,时见缺落,有笔不周而意周之妙。诚如苏东坡所言:‘画至吴道子,古今之变、天下之能事毕矣。’”
手拈胡须,摇头晃脑,哪里是一个武林高手,分明是一个酸儒。
曹寅看到韦小宝一派茫然的神色,不由得心里哑然失笑:“对这等小流氓小无赖奢谈吴道子,老夫不是对牛弹琴么?”
曹寅歉然一笑,道:“韦爵爷甚么不知道?卑职这样夸夸其谈,可谓班门弄斧了。”
韦小宝一惊,付道:“‘关门弄虎’?他奶奶的,曹大花脸要破罐子破摔。乖乖隆的冬,猪油炒大葱,在你曹大花脸面前,老子又是甚么虎了?你再关起门来,不是成了瓮中捉鳖么?”
韦小宝极喜成语,十之八九却是错的,只有“瓮中捉鳖”说得对了。却又常常用在自己身上。
他这样一想,心中倒也忌忡、口气便和缓了,笑道:“曹大人,我察看水情,路过这坐,想着我们俩交情不浅,特意来看看你。”
曹寅忙里偷闲,好不容易有个欣赏名画的空儿,这点雅兴却被韦小宝打断了。面上便有些不豫,恭敬但又淡然地应酬道:“多谢韦爵爷关心。”
韦小宝看出了曹寅是虚与委蛇,心道:“看不起老子么?老子且吓他一一吓。”
便笑道:“不值甚么。曹大人,还有几个朋友向你问好呢!”
曹寅顺口道:“谁啊?”
韦小主板着指头,道,“我师父独臂神尼九难师太,我义弟霹雳掌于阿大,天地会的兄弟玄贞道长他们。还有我的几个不成器的老婆,本来都想来拜访曹大人,我说,织造府何等的威势,是官府衙门,诸位江湖人物下去也罢,他们才听了我的劝。”
在微山岛,曹寅亲眼看到韦小宝说的这一伙人如何地回护于他。心道:“这人说话不尽不实,大不可靠,不过也不得不防。”
曹寅曾亲手与九难师大动手过招,也亲耳领教过于阿大的“狮子吼”神功,这些人若是真的来寻仇,倒是极难应付的。
曹寅笑道:“曹某好大的面子哪!”
韦小宝道:“我说:‘这点儿小事,兴甚么师。动甚么众?我与曹大老爷极有交情,这点面子,他一定会给的。’曹大人,你说是么?”
曹寅道:“韦爵爷的吩咐,卑职定当照办的。不知是甚么事?”
韦小宝慢吞吞道:“我师父九难师太道:‘小宝,如果姓曹的不给面子,你也不必客气。哼哼,他那七成不到、六成多些的大成掌。比起你师父的铁剑门神功,却是差了十七二十八截。他若不服,你便叫他来与我比试比试。’曹大人,这可是我师父她老人家说的,与我可没有干系。”
曹寅鼻孔里“哼”了一声。
韦小主又道:“我的一个老婆是建宁公主,一把揪住了我的耳朵——他奶奶的,她仗着是皇上的妹子,金技王叶,没上没下,常常揪了老子的耳朵说话,不是太过目无长上了么—
—道:‘夫婿,你去告诉那个曹大花脸,乖乖儿的听话罢。若是他不听话,本公主与她到皇帝哥哥面前打官司。’曹大人,他是女流之辈,你也不必与她一般见识。”
曹寅心道:“九难师太武功虽然高强,也奈何不了我,可建宁公主是皇上的妹子,若是胡搅蛮缠,倒是无可奈何了。”
曹寅赔笑道:“公主说笑话了。”
韦小主一番胡说八道,镇住了曹寅,这才轻描淡写道:“曹大人,听说你近日买了个女子?”
曹寅面孔一红,尴尬道:“韦爵爷的消息真是灵通得紧哪。”
韦小宝没想到事情如此简单,一个敲山镇虎.便将老好巨猾的曹大花脸的实话吓唬出来了。
他顿时得意之极,笑道:“我韦小宝没别的能耐,独独在女人身上……”
曹府的一个丫餐进来倒茶,曹寅赶紧咳了一声,打断了韦小宝的话,道:“韦爵爷,请用茶。”待得丫蟹退了出去,曹寅特地关了门,压低了声音,道:“韦爵爷。
卑职不明白你的意思。”
韦小宝道:“哼,你明白得紧哪!”
曹寅想了想,沉声道:“好,既是韦爵爷问到了,卑职也不能不说。是的,卑职是买了个女子。”
韦小宝慢慢道:“是从盐枭手里买的么?”
曹寅道:“大人明鉴。”
韦小宝又问道:“那女子叫双儿,对么?”
曹寅惊诧道:“韦爵爷,你,你甚么都知道了?”
韦小宝掩饰不住得意心情,翘起二郎腿,双眼望天,道:“若是一般平常的女子呢,我也不会来打扰曹大人,只是这女子大有来历……”
说到这里,却又住了口。
曹寅道:“卑职愚鲁,还请韦爵爷明示。”
韦小宝道:“也不用明示、暗示了,咱们打开窗子说亮话罢。双儿不是等闲之人,她是大有来头、大有身份之人。总而言之,她与我师父九难师太、我义弟于阿大、我老婆建宁公主、我大舅子当今皇上,还有神龙教长胡子洪安通教主、丐帮痨病鬼小叫花郑义虎、藏头露尾的黄龙大侠、天地会的玄贞道长……都是大有干系,大有渊源。”
韦小宝信口胡扯,云天雾地。
曹寅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那双儿也就是寻常女子,怎能,怎能……”
韦小宝不耐烦道:“看样子对我说的话,曹大人一定不信啊是不是?你就去一个个地打听去,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曹寅心道:“你拿了这许多大有来头的人压我,我却哪里打听去?不过,这小流氓虽说一贯地胡说八道,今日找上门来,只怕确实知道了一些蛛丝马迹,倒是不可不防的。”
曹寅为人把细,便赔笑道:“韦爵爷的话,哪能有假?
不说那些人了,就是韦爵爷大驾亲临,卑职也得伺候才是。”
韦小宝道:“你明白就好,赶快交人罢。”
曹寅道:“是,是,卑职这就带了韦爵爷去。”
韦小宝道:“双儿难道不在这里么?”
曹寅忽然如孩童一般面呈忸怩之态,虽在书房之中。
还是四处张望了一下,才低声道:“韦爵爷也不是外人,实不相瞒,家慈规矩极严,而且不时有河东狮吼,卑职实在是……实在是……”
韦小宝心道:“家慈不知是块甚么瓷?河东狮也不知是只甚么狮?将曹大花脸吓成这个样儿,总之是极厉害的瓷、极厉害的狮子。”
韦小宝故意放高了声音,道:“既是有厉害的‘家瓷’、厉害的‘河东狮’,你就不该买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