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系列银钩赌坊-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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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虽然还在盯着他,神色却已渐渐平静了下来。
无论谁都不能不承认,陆小凤一向都很会交朋友,朋友们也都很喜欢他。
无论男朋友,女朋友都一样。
陆小凤已坐起来,忽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这里没有酒了,否则我—定跟你喝两杯。”
这个人眼睛里立刻发出了光,道:“这里没有酒,你难道不能到外面去找?”
陆小凤道:“我刚来还不到半天,这地方我还不熟,可是我保证,不出三天,你无论要喝什么,我都能找得回来。”
这个人又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吐出口气,全身的警戒也立刻松驰。”我是个游魂,说不定随时都会闯来的,你真的不在乎?”
陆小凤道:“我不在乎。
他真的不在乎。
他经常三更半夜里,把朋友从热被窝里拖出来陪他喝酒,朋友们也不在乎。
因为大家都知道,若有人半夜三更去找他,他非但不会生气,反而高兴得要命。
夜色已笼罩着大地,晚风中忽然传来了钟声。
“这是晚食钟。”
陆小凤不懂,游魂又解释。”晚食钟就是叫大家到厅里去吃晚饭的钟声。”
“每个都要去?”
“嗯。”
“天天都要去?”
“一个月最多只有四五天。
“都是在什么时候?”
“初一十五,逢年过节,有名人第一天到这里来的时候。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陆小凤。”你一定也是个名人,难你就是那个长着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陆小凤苦笑。”只可惜现在的陆小凤,已经不是从前的个陆小凤了oH
游魂想说话,又忍佐,忽然站起来。”马上就会有人来你去吃饭,我非走不可,你最好不要告诉别人,我到这里过。”
陆小凤并没有问为什么。
别人若有事求他,他只要肯答应,就从不问别人是为什么?
就因为这—点,他已应该有很多朋友。
游魂显然也对这一点很满意,忽又压低声音,道:“今你到了大厅,他们—定会给你个下马威的。”
陆不风道:“哦?”
游魂道:“因为这里的人至少有一半是疯子,他们唯一嗜好,就是虐待别人,看别人受苦,其中还有六七个人疯更可怕。”
陆小凤道:“是哪七个人?”
游魂道:“一个叫管家婆,一个叫大将,一个叫表哥,个叫钩子……”
他只说出四个人的名字,身子就忽然掠起中
屋里的窗于很小,可是他的手往上面一搭,人就已钻出去。
看来他不但轻功很高,还会缩骨。
这两种功夫本是司空摘星独门绝技,他和司空摘星有么关系?
陆小凤没有想下去,因为他也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
很轻很轻,只有脚底长着肉掌那种野兽脚步会这么轻。
只有轻功极高的老江湖,走路时才会像这种野兽。
幽灵山庄中,哪里来的这么多轻功高手?
陆小凤正在吃惊,就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他实在想看看来的这个人是谁?长得是什么样子?他立刻就去开门。
开了门之后,他更吃惊。
敲门的居然不是人,居然真的是只脚底长着肉掌的野兽,
是一条狗!
一条全身漆黑,黑得发亮的大狗,在夜色中看来简直就像是只豹子,
可是它对人并不凶恶,一种极严格而长久的训练,已消除了它本性中对人类的敌意。
它也没有叫,因为它嘴里衔着一张纸。
纸上只有四个字。”请随我来。”
这条狗竟是来带陆小凤去吃晚饭的。
陆小凤笑了。
不管怎么样,有饭吃总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尤其是现在,他实在很需要一顿丰富而可口的晚饭。
“红烧蹄膀,三鲜鸭子,虾子乌参……”—听见那位游魂说起这些好菜来,他的口水就置差点流了下来。
狗对他摇尾巴,他也拍了拍狗的头,微笑着道:“你知不知道我宁愿让你带路?因为这里的狗实在比人可爱得多。”
夜已深,雾还没有散,冷雾间虽然也有几十点寒星般的灯火,却衬得四下更黑暗。
黑狗在等他的眼睛已习惯于黑暗时,他才发现自己正走在一条很弯曲的小路上。
路的两旁,有各式各样的树木,还有些不知名的花草。
在阳光普照的时候,这山谷一定很美。
可是这山谷里是不是也有阳光普照的时候?
陆小凤忽然发现自己真正最渴望见到的,并不是一只红得发亮的红烧蹄膀,而是阳光。
他也像别人一样,也曾诅咒过阳光。
每当他在骄阳如火的夏日,被晒得满脸大汗,气喘如牛时,就忍不住要诅咒阳光。
可是现在他最渴望的,也正是这种阳光。
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只有当你失去它的时候,才知道它的珍贵。
陆小凤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听见附近也有人在叹气,不但有叹气,而且有人说话。”陆小凤,我知道你会来的,我早就在这里等着你了。”
这里是幽灵山庄,黑暗中本就不知有多少幽灵躲藏,这个人说话的声音也飘渺阴森如鬼魂。
陆小凤掌心捏起把冷汗。
他明明听见说话的声音就在附近,附近却偏偏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你看不见我的。”声音又响起:“一个真正的恶鬼要向人索命时,是绝不会让人看见的。”
“我欠了你一条命?”陆小凤试探着问。
“嗯。”
“谁的命?”
“我的命。”
“你是谁?”“我就是死在你手上的蓝胡子。”
陆小凤笑了,大笑。
一个人在真正紧张恐惧时,往往会莫名其妙的笑起来。
他的笑声虽然大,却很短。
他忽然发现说话的既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那条狗。
本来走在他面前的黑狗,已转过头,用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瞪着他。
“我就是死在你手上的蓝胡子。”这句话的确是从狗嘴里说出来的,每个宇都是。
狗怎么会说人话?
难道蓝胡子的鬼魂已附在这条狗的身上?
陆小凤的胆子再大,也不禁打了个寒噤,就在这时,这条狗已狂吼着向他扑了过来。
他刚想去捉狗的前爪,谁知狗的肚子里竟突然伸出一只
一只人的手,手上拿着一把刀,手一扬,刀飞出,直打陆小凤的小腹。
这一着更是意外中的意外,世上能躲过这一刀的人能有几个?
至少有—个。
陆小凤的小腹突然收缩,伸出两根手指一夹,果然夹住了刀锋。
那条狗却已凌空翻身,倒掠三丈,转眼间就已没人黑暗中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了。
陆小凤抬起头看着远方的黑暗,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尖刀,只有自己对自己苦笑。
这本来明明应该是场噩梦,却又偏偏不是梦。
在这梦境般的幽灵山庄中,一件事究竟是真是梦?本来就很难分得清楚。
只不过他总算明白一件事。”这地方的狗也并不比人可爱。
黑暗中忽然又有人声传出来。”现在你是不是已愿意让人来带路了?”
这次他看见的居然真是个人。
他又看见了叶灵。
雾一般的灯光,昏灯般的迷雾,叶灵还是笑得那么甜。
“现在你总该明白,这地方究竟是人可爱,还是狗可爱了,,“我不明白。”
“你还不明白?”
“我只明白一件事。”陆小凤道:“有时这地方的狗就是人,人就是狗。”
花寡妇未必真的是条母狗,这条黑狗却真的是个人。
陆小凤道:“江湖中宁愿做狗的人虽然不少,能做得这么彻底的却只有一个。”
叶灵道:“你知道他是谁?”
陆小凤道:“狗郎君。”
叶灵道:“你早已知道?”
陆小凤笑了笑,道:“我至少知道蓝胡子并不是死在我手上的,他自己当然也应该知道,所以他就算变成了恶鬼,也不该来找我ao
叶灵笑了,眨着眼笑道:“就算恶鬼不找你,饿鬼却一定会来找你ao
陆小凤道:“饿鬼?”
叶灵道:“饿鬼的意思,就是为了等你吃饭等得饿死的,你若还不赶紧去,今天晚上就要多出三十七个饿鬼来。”
陆小凤道:“就算我还不去,真正的饿鬼也只有一个。”
叶灵道:“谁。”陆小凤道:“我。”
第五章 苦况不堪言
昨天是钩子七十岁的生日,今天他醒来时,宿醉仍未醒,只觉得头疼如裂,性欲冲动。
第一个现象表示他已老了。
昨天他只不过喝了四十斤黄酒,今天头就痛得恨不得一刀把脑袋砍下来。
十年前他还曾经有过一夜痛饮八十斤黄酒的记录,睡了两个时辰后,就已精神抖擞,只用一只手,就扼断了太行三十六友中二十三个人的咽喉。
想到这一点,他觉得痛恨,恨天恨地,也恨自己像我这样的人,为什么也会老?
可是发觉了第二个现象后,他又不禁觉得很安慰,他身体的某一部分,简直硬得像是装在他有腕上的铁钩一样。
七十岁的老人,有几个能像他这么强壮?
只可惜这地方的女人太少,能被他看上眼的女人更少。
事实上,他看得上眼的女人一共只有三个,这三个该死的女人又偏偏总是要吊他的胃口。
尤其是那又精又鬼的小狐狸,已经答应过他三次,要到他房里来,害得白白空等了二夜。
想到这一点,他心里更恨,恨不得现在就把那小狐狸抓过来,按在床上。
这种想法使得他更涨得难受,今天若再不发泄一下,说不走真的会被憋死。
他心里正在幻想着那满脸甜笑的小狐狸,和她那冷若冰霜的姐姐,还有那已熟得烂透了的花寡妇……”
他正想伸出他的手,外面忽然有人在敲门,敲得很响。
只有两三人敢这么样敲他的门,来的不是管家婆,就是表哥。
这两个人虽然都是他的死党,他还是忍不佳觉得有股怒气上涌。
情欲被打断时,通常立刻会变成愤怒。
他拉过条薄被盖住自己,低声怒吼。”进来!”
表哥背负着双手,站在门外,光滑白净的脸,看来就像是个刚剥了壳的鸡蛋。
看到这张脸,没有人能猜出他的年纪。
对于这一点,他自己一向觉得很满意,有时甚至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的年纪。
听见钩子的怒吼声,他就知道这老色鬼今天又动了春情。
他带着笑推开门走进去,看着那一点在薄被里凸起的部位,微笑着道:“看来你今天的情况还不错,要不要我替你摘两把叶子回来oH
钩子又在怒吼。”快闭上你的贼眼和臭嘴,老子要找女人,自己会去找。
表哥道:“你找到几个?”
钩子更愤怒,一下子跳起来,冲到他面前,用右手的铁钩抵佐他肚子,咬着牙道:“你敢再说一个字,老子就把你心肝五脏一起钩出来。
表哥非但一点不害怕,反而笑得更愉快。”我并不是在气你,只不过在替你治病,你看你现在是不是已经软了。”
钩子狠狠的盯着他,忽然大笑,大笑着松开手:“你也用不着神气,若不是因为这地方的男人比女人好找,你的病保证比我还厉害。”
表哥施施然走过去,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悠然道:“只可惜这地方真正的男人已越来越少了,我真正看得上眼的也许只有一个。”
钩子道:“是不是将军?”
表哥冷笑摇头,道:“他太老。”
钩子道:“是小清?”表哥道:“他只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钩子道:“难是管家婆?…
表哥又笑了,道:“他自己就是老太婆,他不来找我,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钩予道:“你说的究竟是谁?”
表哥道:“陆小凤。”
钩子叫起来。”陆小凤?就是那个长着四条眉毛的陆小风?”
表哥眯着眼笑道:“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让我动心?”
钩子道:“他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表哥道:“据说是因为他玩了西门吹雪的老婆。”
钩子道:“你已见过他?”
表哥道:“只偷看了两眼。”
钩子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表哥又眯起了眼,道:“当然是个真正的男人,男人中的男人。”
钩子刚坐下,又站起来,赤着脚走到窗口。
窗外雾色凄迷。
他忽然回头,盯着表哥,道:“我要杀了他』”
表哥也跳起来。”你说什么?”
钩子道:“我说我要杀了他。”
表哥道:“你没有女人就要杀人?”
钩子握紧双拳,缓缓道:“他今年只不过才三十左右,我却已七十了,但我却还是一定能杀定他,我有把握!”
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无论谁都看得出他杀人不仅为了要发泄,也是为了要证明自己还年轻。
有很多老人想找年轻的女孩子,岂非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
他们只忘了一点,青春虽然美妙,老年也有老年的乐趣。
有位西方的智者曾经说过一段话,一段老年人都应该听听的话。
年华老去,并不是一个逐渐衰退的过程,而是从一个平原落到另一个平原,这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