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神一笑》-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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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看过这双腿。
在赵瞎子那个棺材铺的后院里,在那一条飞扬的紫色长裙下,他看见的就是这双腿,绝对错不了。
他看呆了。
每一个男人忽然间看到这么样一双腿,忽然从一条撕裂的裤子里露出来的时候,都会看得发一下呆的,只不过陆小凤这一次发呆的原因,和世界上其他大多数别的男人都有一点不一样,这一次他看得呆住,只因为他在和宫萍真正认识之后,就没有想到过那个总想杀他的紫裙老姬长裙下露出来的腿,竟然会是宫萍的。
情感有时候就是你眼罩,常常都会把一个人的眼睛罩住,当然看不见他本来应该看见的事。
幸好现在他看见了,不幸的也是现在看见了。
在幸与不幸之间,往往是一段空白。
空白的时候,就会发呆。
发呆的时候,就是别人的机会。
忽然间,所有不该动的人,全都动了,明明已经被制佐的沙大户、赵瞎子、王大眼、宫索索、许扒,居然在这一刹那之间全都动了,而且动得极快、极准、极狠。
这种快准与狠,都不是一个生长在这种荒僻小镇上的人所能够做得到的。
一个人的出手,如果能够达到这么快、这么准、这么狠的程度,那么这个人无论在任何一种标准下,都无疑可以列名在江湖中五十高手之林。
“五十”这个数字好像已经很多了,可是如果你算一算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混迹在江湖,有多少人想在江湖中挣扎奋斗成名,能够成名的人又有多少。
在江湖中,每天每夜每时刻,有多少人为了求生求名而做生死之决战,也不知有多少人败,有多少人死,有多少人胜。
如果你能想到这一点,那么你就知道生死存亡胜败,是系于多么微妙的一刹那间。
就在这一刹那间,陆小凤倒了下去。
无论任何人在同一刹那间受到这么多绝顶高手蓄意已久的全力攻击,如果还能够不倒下去,那么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会倒下去的人了。
对于一个在江湖中混了很多年,成名也有很多年,交友不知其数,结仇也不知道有多少的人来说,倒下去的意思就是死。
陆小凤怎么会死?
(四)
没有人相信陆小凤会死,就算有人亲眼看见有个人拿着一把刀砍在他的脖子上,也不相信这个死不了的陆小凤就会这么一命归西。
可是陆小凤这一次居然真的就这么一命归西。
这是怎么样一回事情呢?
第二部西门吹雪
他的掌中纵然无剑也无妨,因为他的人已与剑溶为一体,只要他的人在,天地万物,都是他的剑。 第二部
第一章 巴山夜雨话神剑
(一)
春夜、春雨、巴山。
春夜的夜雨总是令人愁,尤其是在巴山,落寞的山岭,倾斜的石径,泼墨般的苔痕,多少前辈名侠的凄惨往事都已被埋葬在苔痕下,多少春花尚未发,就已化作春泥。
春泥上有一行脚印,昨夜雨停后才留下的脚印。
今夜又有雨。
在苍茫的烟云夜雨间,在石径的尽头处,有一座道观,香火久绝,人迹亦绝,昔年的冲雷剑气,如今也已不知有多久未曾再见。
自从昔年以“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名动天下的巴山剑客顾道人飘然隐去、不知仙足之后,他的子弟们也已四散。
这个曾经被醉心于剑的年轻人们奉为圣地的道观,也已渐渐荒凉没落,所剩下的,唯有一些神话般的传说,和苔上的一道剑痕空留凭吊而已。
可是近两年来,每当风清月白的夜晚,附近的樵户猎人们,往往可以看到道观里仿佛又缥缥缈缈的亮起一盏弧灯。
有灯,就有人。
是什么人又回到这里来了?为什么?
(二)
今宵夜雨,弧灯又亮起。一个人独坐在灯下,既不是巴山门下的子弟,也不是道人。
在这个寂寞无人的荒山道观里独居已两年的,居然是个和尚。
一个经常都可以几天不吃饭、几个月不洗澡的拉遏和尚。
这个和尚有时甚至可以经年不说话。
就在这个晚上,这个道观里居然又有两个人来了。
两个人的身材都相当的高,穿着同样的两件黑色斗篷,戴着同样的两顶黑色毡帽,帽沿极宽,戴得很低,掩住了面目。
从倾斜的石径上走到这里来,践踏着不知有多少落花化成的春泥,其中一个人,显得已经非常累了,另外一个人常常要停下来等着扶他。
远在数十百丈外、灯下的和尚就已经知道他们来了。
可是和尚没有动。
灯光虽然在闪动明灭,和尚却没有动静,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直等到这两个人穿过道观前的院落,来到他这间小屋前的时候,这个和尚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此僧不老,却已入定。
敲门声也没有回应,两个冒雨越山而来的人,只有自己把门推开。
灯光虽不亮,却还是把这两个人照亮了,也照亮了他们在帽沿阴影下的嘴与额。
两个人的下额都很尖,线条却很柔和,嘴的轮廓更丰满柔美。
只有女人才会有这么样的嘴。有这么样一张嘴的女人,无疑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女人。
两个美丽的女人,在夜雨中来访巴山,访一个已如老僧般人定的和尚。
他们是不是疯了?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如果她们既没有疯也没有毛病,就一定有一个非常好的理由,而且一定是为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两个漂亮的女人冒雨穿越荒山来找一个拉遢和尚,会是为了什么事?
两个女人来找一个和尚,会有什么事发生?
(三)
还没有老的和尚仍如老僧入定。
走得比较快、体力比较好,身材也比较高的女人伸出一只雪白的手,用一种几乎比舞蹈还要优美的姿势,脱下了她头上的毡帽,顺手一抡,帽上的雨珠沥出,在灯光下看来,就像是一串闪亮的珍珠。
本来被柬在她帽子里的长发,就像是雨水般流落下来。又掩佐了她的半边脸,却露出了她另外半边脸。漆黑修长的眉,明媚的眼,嘴角一袜浅笑,春天真的回到了人间。
和尚眼观鼻,鼻观心,好像根本没有看见面前有这么一个女人。
可是她对这个和尚却好像很熟悉,而且居然还用一种很亲热的态度对他说:“和尚,别人说你老实,世上如果只有十万个人,最少有九干九百九十九个人都说你老实。”
这个女人说:“可是呀,依我看,你这个和尚,可真是一点都不老实。”这个女人的体态修长而优雅,而且风姿绰约,每一个动作都温婉柔美,只有出身于非常有教养的高贵之家,才会有如此风采。
可是她对这个又神秘又怪异的穷和尚说话的时候,却忽然变得好像是个整天在和尚届里鬼混的小尼姑。
和尚也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有哪点不老实?”
“你告诉别人,你要到五台山去坐关,却偷偷摸摸的躲到道士观里来,我上天入地的找你,也找了一个多月才找到。”她说:“你说你有哪点老实?”
和尚叹了口气。
“你找和尚干什么?”他苦着脸说:“和尚又不吃中肉汤。”
这个女孩子居然就是近年来在江湖中以调皮捣蛋出名的牛小姐“牛肉汤”。
最近还有人偷偷的给她取了另外一个外号,叫做“牛皮糖中
“其实你心里一定也明白,我找你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和尚只希望这次你找我的事不要文坏。”
“非但不坏,而且好极了。”
“哦?”
“这次我找你,是为了成全你去做一件够朋友义气的事,也就是你们说的,去修一场大功德。”牛小姐说:“这种事多做两件,你迟早总会修成一个罗汉的。”
“修成什么罗汉?找鸡罗汉?”
中小姐的大眼睛眨了眨,吃吃的笑了。
“找鸡罗汉也不错呢。”大小总也是个罗汉,也不比降龙伏虎差多少。”
和尚苦笑:“中大小姐,你饶了我这一次行不行?你以为和尚真不知道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
“我用屁股来想也能想得到,一定是你那位陆小凤又不见了,所以你要和尚去找他。”和尚说:“只可惜和尚这你再也不会去做这种傻事了。”
中小姐的神色忽然变得沉重了起来,而且还仿佛带有种说不出的焦急和忧虑。
“你没有猜错,陆小凤的确又不见了,只不过这一次和以往都不同。”
“有什么不同?”
“这一次他既没有跟我吵嘴对气,也不是为了别的女人。”中小姐说:“这一次他临走之前,还跟我见过一次面,说是为了他一个好朋友忽然失踪,要远赴边睡去找他,而且说不定也会有危险。”
她的样子好像已经快要哭了出来:“我本来下定决心要跟他去的,想不到他竟偷偷溜了,一去就再也没有消息,你说急不急死人?”“不急,一点都不急。”和尚慢吞吞的说:“和尚替他算过命,他死不了的。”
“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去找他。”
“为什么?”
“因为你是他的好朋友。”中小姐说:“江湖中谁不知道老实和尚是陆小鸡的好朋友,他有了危险,你不去找他,岂非笑死人了。”
这个和尚居然就是佛门中第一游侠,名满天下的老实和尚。
据说他一辈子都没有说过一句不老实的话,可是如果有人—定要逼他说实话,那个人恐怕很快就再也设法子开口说话了。
据说有一次他在黄河渡船上,遭到盗劫,他说囊空如洗,强盗也信他,等到众盗走后,他却又追上去,承认自己说谎,而把自己身上的一点银钱都交了出来,第二天早上,那批水贼就忽然莫名其妙的死在他们的贼窝里。”
有关这位和尚的传闻铁事可真不少,而且都很有趣。只可惜我们这个故事要说的不是他。
牛大小姐要说动一个人,真可以把死人都说成活的,老实和尚却好像连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不管你怎么说都没用的,反正和尚这次已经吃了秤铣,铣了心了,说不去,就不去。”
“此话当真?”
“当真。”
“不假?”
“不假。”
牛小姐叹了口气:“这么样说来,我只好讲个故事给你听。”
她讲的故事是这样子的:“从前有个和尚,别人都说他老实得要命,从来都不沾荤腥,更不近女色,碰到女人,他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因为他一要看起来,最少也要看个七、八百眼。”
“有一次他居然还跟女人谈起情说起爱来了,跟一个叫‘小豆’的小女孩子。”
“这个小女孩子身世很可怜,是在乐户里长大的,身子又弱,又有病,所以我们这位很老实的和尚就很同情她,可怜她。”
“可怜不要紧,要紧的是,由怜生爱,一爱就爱得没完没
“唯一遗憾的是,他是个和尚,而且是个,总不能去弄几千两银子来替一个乐户女赎身,更不能明目张胆的把她从勾栏院里抢出来。”
“所以这多情的和尚只好悄然含恨而去,躲到一个他认为别人绝对找不到的地方,去苦苦相思,忏情悔过。”
说到这里,牛肉汤才停顿了一下,盯着老实和尚问:“你说这个故事好听不好听?”
听到这里,老实和尚本来已经很慌停的脸,几乎连一点血色都没有了,过了很久才回答:“不好听。”“我也觉得不好听。”牛小姐说:“像这么悲伤的故事,我也不喜欢听。”
她叹了口气:“只不过这个故事却是真的,真有其人,真有其事。”
“哦?”
牛小姐又盯着和尚看了半天,忽然又问:“你知不知道这个故事里说的这个和尚是谁?”
“我……我知道。”
“你说出来呀。”
老实和尚额上开始冒汗,却还是挣扎着回答:“这个故事里说的和尚就是我。”
牛小姐微笑,叹息。
“不管怎么样,老实和尚毕竟是不愧为老实和尚,果然是从来不说谎的。”
她忽然把另外一个穿黑披风的女孩子拉到老实和尚面前,替她脱下毡帽,脱出了一张清秀瘦弱、楚楚动人的脸,脸颊上已有了泪痕。
“你再看着她是谁?”
老实和尚怔住。
他当然知道她是谁,天荒地老,月残星落,他都不会认不出她。
小豆子,怎么会是你?
小豆子的泪也如豆。
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牛小姐本来想笑的,也笑不出
她甚至想走了,走得远远的,好让他们能单独相聚,互相倾诉他们思念。
想不到老实和尚反而叫住了她:“我也有样东西要你看看。
“你要我看什么?”
老实和尚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的把他那件破烂宽大的僧袍掀了起来,露出了他的一双腿。
牛肉汤又怔住。
她看见的这双腿,已经不像是一双腿,而像是两根被折断的枯枝,不但瘦弱,简直已干瘪退化。
最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双腿的足踝上,还锁着一条极粗大的铁链。
“锁是七巧堂的精晶,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