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枝上挂不得!!》-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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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从原来坐着的地方倾泻而下;在单薄的地板上形成了一片如平湖秋色一般温柔的霜白色;她的足尖点在那片白上;好似随时会翩翩起舞。
她将清水递到嘴边的时候;她还在恍惚着。
夏无双似乎看出了她心神不宁;也没同她搭话;只是时不时瞧她一眼;兴许是在等她发话;兴许不是。
“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这才刚入夜。”
“是吗……”
又是寂静的沉默;只有她啜饮茶水的声音传来。
“戎言怎么样”
闻言;夏无双往里头睡得很沉的戎言瞄了一眼;这才答道:“皮外伤倒不妨事;不过……”
夏梨听到这里;猛地抬起头;紧张地望着她;“不过什么”
她瞧了瞧她突然血色全无的脸;踌躇了一下;还是斟酌着道:“不晓得你知不知道;他原本身体有些旧患”
她沉沉点头;“我知道。”
她不仅知道;而且还知道那是为什么;因为谁;这世上;怕是没有人知道得比她更清楚;也没有人比她更如鲠在喉了。
“我对雄黄之术也只是略知一二;凭我的医术;也至多能瞧得出他身子骨有些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大清楚;我想;他之前应当是有什么旧病未愈;才会有如此诡异的脉象。”
说到这里;她望了一眼夏梨的脸;“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被这么一问;她便有些进退两难;要是让夏无双知道戎言缺了一魂一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但若不让她知道;只这么拖着的话;难保她不会有什么异心。
大约是看出她的为难;夏无双了然地敛了敛神色;便故作轻松地转移了话题。
“你不用太过担心;他身上的伤没设么大碍;不过就是要多睡些时日……”说着;她替戎言周到地拉好了被子;径自坐到一边去;继续道:“这小子到底是个医术高明的;招招都被他避过了要害;要不是如此;他恐怕老早就去跟阎罗王报道去了。”
夏梨心神不定地听着她的话;眼神却是忍不住飘向她手中的轻缨。她不傻;当然瞧出了她心里憋着话;于是心中默默地思量了一把;便状似无意地将手中的轻缨递于她面前;道:“看你好像对她很有兴趣;给你瞧上一瞧可好”
言罢;她就这么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夏梨僵硬着脖子回望她;只觉得口中干燥得像是能喷出火来。可她并没有接过轻缨;而是用她能做到的最冷静的神情望着她;问道:“你杀了他吗”
有那么一瞬间;夏无双不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不过转瞬;她就了然地“哦”了一声;接着便是微微一笑;气华若松。
“要是我说是呢”
夏梨紧抿着嘴唇;喘息的声音如北风灌进瓮中;沉重而低迷。
“你杀了他吗”
像是不相信她的答案;她又问了一边;眼神比上次更执拗;语气也更加犀利。
夏无双微微一愣;不知是为了她的眼神语气;还是因为同一个问题;抑或是为了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人。
良久;她都没有回答;只是饶有兴味地望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间的风晃起敞开的窗扇;吱呀呀地响着;就像是干涸的河谷中默默转动的水车;不知名的鸟雀栖息在屋檐下;时不时传来几声类似于梦呓的鸣叫。
月光洒了一地;迷离得让人睁不开眼。
纵使如此;夏梨也无心去欣赏。她只是热切地望着她;满心地期待着从她的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
“哎……”
对峙了这么许久之后;夏无双挫败地叹了口气;接着垂下眸子;抚摸起了轻缨。
“没有。”
夏梨明显松了一口气;因为压抑了很长时间的缘故;她这口气声音大到了好笑的程度。
夏无双当然觉得好笑;她揶揄地挑了挑眉;“就这么害怕”
她捋胸口的手停了一瞬;却几乎是在瞬间就郑重地“嗯”了一声;那一声无比的认真;竟让问的人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才好。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夏无双佯装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已经得到了璇玑还有轻缨;接下来呢;你想怎么样;夺过北召;然后统治整个青川吗”
夏无双听到这番话的时候;眼神陡然变得无比的恐怖;就像是暴风雪来临的夜里突然结冰的湖面;又像是贫瘠的土地上空无一人的山谷。
她静静地望着她;让她切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不寒而栗”;她能够感觉到;在她干燥的衣衫下头;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她几乎想要立刻钻进被子里;结束这场唐突的谈话。
但是;她却异常想听到她的回答;想的程度几乎超越了不适的程度。
“你以为;我们当初为何会发起你们口中的‘混沌之战’”
在夏梨以为自己会在她的眼神中咬舌自尽的时候;她不咸不淡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夏梨噤若寒蝉;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夏无双似乎一开始就料到她不会回答;于是便顺理成章地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你觉得;我们当初是为了什么让青川狼烟四起;生灵涂炭的”
夏无双说出这话的时候;眼中的正直让她自惭形秽。
“人都是自私的;我不会告诉你;我是为了天下苍生而去打仗;而是要告诉你;我只是想让我自己;我的父母兄弟过上温饱的日子;不用再被饥寒交迫折磨;不用再颠沛流离;就是这么简单。”
面对这么一席话;自小丰衣足食;不;是锦衣玉食的夏梨根本无言以对。
“我们都想让从暴政中获得喘息的机会;仅此而已;没有那些将我们奉为英雄的百姓口中的深明大义;更没有什么所谓的‘心系天下’;我们就是几个可怜的吃不饱饭的穷人;只是想拼上自己的所有;求几顿饱饭而已。”
她的语气没有多大的起伏;甚至于更多时候像是在讲其他人的故事。
“我就是用这样的初衷去打仗的;但是后来;我为的;就是我北召子民。”这一刻;她的神情几乎称得上是壮烈。
“或许你会觉得我自作多情;但是你不觉得上天让我在北召子民饱受折磨的时候重新醒来;是有用意的吗”
夏梨觉得嗓子一阵干涩;虽然她很想告诉她;他们之所以会唤醒她;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巧合;可是当她一本正经地望着自己时;她真的说不出这样的话。
就像从前一次苏不啼抢了她的桃花酿时说过的;这世上;没有单纯的巧合;一切皆是因果注定。虽然当初的她乍听到这话时;心中充满了嗤之以鼻;可如今;却隐隐地想去相信。
“所以;并不是我想去做什么;而是我的北召;需要我去为它做什么。”
“那么;你觉得;现在的北召;需要你做什么”夏梨咽了咽口水;游移不定地问道。
夏无双转过头;眸中像是收敛了亘古的月光;潋滟无匹。
“他要我再一次为他燃起狼烟;我便不能负他。”
望着她眼中的决绝;夏梨第一次切身地感觉到;青川真的再无太平之日了。
北召;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
虽然与牧徊南风他们成功会师了;可是众人着实高兴不起来。一方面;南风凤曜出云三人和朱雀云雀二人都受了伤;一行人的战力骤然下降了不少。另一方面;轻缨被抢夺;七剑合并对抗不动明王令的计谋也算是胎死腹中。
一时间;一片不祥的乌云久久地盘旋在众人的头顶;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叩叩叩。”
洛白听到了敲门声;兴致阑珊地抬起眸子。
来人是唯一一个全身而退的牧徊;他瞧着他这么大半夜还静坐不睡;有些担忧道:“我瞧见你房里的灯还亮着;便想进来瞧瞧。”
“朱雀他们怎么样了”他眨了眨满布血丝的眼睛;问道。
“不算糟;却也算不得好……”说到此处;他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舅舅有话直说便是。”
“伤朱雀的;可是冰雪女帝”
洛白点点头;接着便皱眉道:“怎么;朱雀情况不妙”
“这倒不是;只不过我同朱雀他们相识这么多年;还没瞧见过他二人双双负伤的;原本以为‘混沌六杰’不过是虚名太盛;如今看来;果然还是名不虚传。”
洛白不置可否。
桌上的灯不知是被风吹着了;还是灯油燃尽;晃了两下;灭了。这么一来;整个屋子就只剩下了床头的那盏灯;那灯雾蒙蒙的;到面前的时候;几乎只比伸手不见五指好上一点点。
二人好似不甚介意;仍围坐在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轻缨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如今几人最头疼的;当属轻缨被夺之事。
“他们总共只有三人;她不懂武;其余两人身上皆有伤;此时正是抢夺轻缨的好时候。”
牧徊面露难色;“话是这么说;可是……”
“当前最重要的;就是把轻缨夺回;其他的……”他停顿了一下;她双眼紧闭的脸从脑中一闪而过;那张脸同她躺在棺椁中的青紫色脸重合在一起;像一根淬了毒的钢针;直直地刺穿了他心头最软的那块血肉。
牧徊当然知道他心中所想;瞧着他如此挣扎;心下不忍;便不理会他的犹豫不定;替他将话接了下去。
“其他的;也很重要。”
洛白眉头紧皱;却是不说话地望着眼前只剩孱弱火星的灯烛;道:“顾宸那边……”
“那边你不用担心;只不过;舅舅在这里要问你一句;禅让的事;你可想好了”
洛白的脸有一半笼罩在夜色里;看不真切;他转了转手中的杯子;那杯子磕在木质粗糙的桌上;发出笨拙的闷响。
“这个皇位;原本就是属于皇叔的。”
“你真想好了”牧徊头一次如此步步紧逼。
“舅舅权当我这是任性吧。”
听到这儿;牧徊却没再逼问;而是轻轻地笑出了声。洛白听到动静;不明就里地望向了他的脸;“舅舅这是什么反应”
“这哪里是任性;根本就是你这辈子做过的最英明的决定了。”
他闻言;也是轻笑出了声。
夜幕低垂;月色正酣;窗外的树丛中;似乎有微光扑朔;却无人问津。
原本;这可以是一个美好的夏夜。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想要日更。。都会遇到不可抗力。。算了。。我默默地发肥章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朱雀捂着受伤的肩头冲着避在窗边的云雀使了使眼色;后者会意地点点头;默默地摆好了架势。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梆声;这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听来;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紧张;朱雀只觉一阵压抑的闷热,细密的汗从他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上滴下;就像是有什么虫子在爬,又像是脸上沾了乱飞的柳絮。
之所以察觉到外头不对劲,是因为云雀半夜起来给朱雀倒水的时候;忽而瞧见不远处一棵高树抖了一下,原本,这不是什么蹊跷的事,可问题偏偏就出在今夜无风上头,一个无风的晚上;树为何会莫名其妙地动
这其中的曲折;即使没什么江湖经验的人也能轻易地想到。
至于外头究竟是什么人;自是不言而喻。
连着被追杀了这么多天;他们已是暴躁至极;要是今晚对方再发动奇袭;那么很可能;他们会不顾一切地要同归于尽。
当然;那只是最坏的打算。
气氛一触即发;云雀紧紧地注视着茂密得不自然的树丛;一而再再而三地深呼吸着;只要那头有动静;他就会……
想着想着;他握紧了手中的浮萍拐。
南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有一瞬间的模糊和旋转;他头一晕;几乎要呕吐出来;也多亏了这丝想要呕吐的感觉;他迅速清醒了过来。
老旧的木质屋顶;不知道第几次翻新的横梁。
打量到这里;他长呼了一口气。
凤曜睡在不远处的床上;呼吸均匀;看起来是在熟睡;他身上颤着不少惨白的绷带;颜色不怎么新鲜的血渍从绷带底下渗上来;触目惊心。
出云睡在离窗口很近的地方;她蜷缩着身子;脸色苍白;就着明亮的月光和闪烁的灯火;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紧蹙的眉头。
“沙沙。”
大约是她在睡梦中感觉到了强烈的视线;她不安地翻了个身;因为这个动作;原本包裹着她身体的薄被被扯到了一边;她半个人都暴露在有些凉气的夏夜中。
南风皱眉望着她;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起了床。
因为怕吵醒房中的两人;他的动作尤其的轻。
月光毫无阻滞地从敞开的窗户照进来;不说将室内映得如同白昼;却也是明亮非常。他踏着月光;慢慢地走向她。
就在这时;窗户忽而晃了一下。
“吱呀。”
这一下并不明显;要是在白天;这点声音根本不足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是这偏偏是夜半;还是在他刚刚苏醒;身体和精神都尤为紧张的时候。
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地转过头去;只见眼前黑影一闪;他本能地想要去握住惊斥;转头却发现藏着惊斥的木杖正安安静静地睡在他方才躺过的床上。
心中的弦蓦地拉紧;他脑中一晃;第一反应竟不是要去取惊斥;而是挡在了出云前头。那黑影是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