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第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位黑先生,你天庭宽阔,地阁狭窄,乃是财禄不足之相。更何况清少浊多,印堂发黑,五官歪斜,想来虽有功名祖荫,但始富终贫,主享悠游之福二十五年,后不免财散人离。而这位韩先生呢,天庭狭窄,地阁尖亏,两颧高耸,满面皮包骨,最是难与人相处的面相,虽聪慧却是损人利己之徒,父母则宫中有刑剋,流行点儿的批词就是‘劳苦奔波跑到老,离祖外出好经营’啊。”
“所谓麻衣神相,本来就近乎末学,要是像你这么解,哼,就更是浅上加浅了。”韩木一手接过店员手中的刨冰,埋头边吃边说,看都不再看座中那两位。
“准!真是准!我黑猫今年刚好二十五岁,爹妈都死了,工作也辞了,家里的钱都可着我造,估计过两年也就没了,一了百了。来,吃,吃啊各位。”
“不是说韩先生精易数吗,不如也给我算算流年?”苏卿鱼早就把找黑猫算账的心思扔到一边了,一心想和这个韩木较较劲。
“抱歉,无事不卜。”
遇上这两个二百五,苏卿鱼只好自认点儿背,开口就噎人,简直就是不给人活路了!
“苏小姐别见怪啊,他就这样儿。咱们先吃啊,香蕉刨冰,极品啊……”
黑猫眼见苏卿鱼面目不善,知道再废话煮熟的鸭子就该被气跑了,连忙从手包里掏出一个信封,边拆边说道:“其实呢,估计两位也看出来了,我不是一凡人,中着说那是注定要成仙的,西着说就叫超人。普通人估计也不明白,但两位是大师阿,应该知道修仙之路不易啊,必须要有缘人相助啊。我是祖上积德才得了这个,修行就靠它了。而您两位呢,就是我的有缘人啊。。。。。。”
黑猫这神棍一通白话,要放平时苏卿鱼早就抬屁股走人了,可他手上的信笺却吸引了苏卿鱼全部的注意力:那颔首折法,错不了一定是姑姑;纸质暗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而纸张的大小,正好可以塞在圆球里,莫非这才是原物正品?
苏卿鱼正要管黑猫要来看,却瞥见韩木的那双鼓眼正死盯着信笺,一双瘦骨嶙峋的手已经伸了过去。
3.女神西去
苏卿鱼这辈子就没容过几个人,最是不认输的个性。此时见韩木伸手要拿信笺,不容分说就先伸手抢过来再说——管他到底和姑姑有没有关系,总之和这两个怪人打交道不能客气。
这纸张脆薄,一摸便知有些年头了,仔细展开,果然正是苏卿鱼姑姑常用的折法。信纸上寥寥数字,竖版排列:
“以求鱼,以觅木,以寻泽,以慕慧,以因聚,以果成。”
苏卿鱼本指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但这信没头没尾,也不只是何人所作。找出个头绪,只好又递给韩木。
“你这信哪儿来的?”韩木看了一眼,扭头便问还在一边絮叨的黑猫。
黑猫这才道出这信的原委。原来黑猫家本是在八十年代初期暴富的商人,靠着船运生意发家,每四个月就发一批集装箱到非洲西部去,主要都是一些廉价服装和日用品,再运一些原材料和当地土特产回来。九十年代开始国内兴起了一小股非洲手工艺术品的热潮,他爸瞅准了商机,带着几个伙计到西非科特迪瓦走了一趟,很快就和一个巴乌莱人的部落建立了联系。
巴乌莱人虽然地处偏远,但却傍着天赐的乌木而生。乌木蕊材紫红,肌理细腻,即为坚硬,遇水则沉,简直就不似木而像石,且打磨之后有如黑玉般光泽饱满,成就了当地著名的乌木雕刻。虽然非洲各地多有木雕匠人,但巴乌莱人的想象力尤为丰富,无论是神像、人物、动物还是植物都风格奇特。
本来巴乌莱人的木雕是不卖的,只是供奉在家里或者祠堂。可惜时过境迁,虽然地处偏远,但巴乌莱人还是受到了百年来外来移民的影响,渐渐无法维持耕种自给的原始生活,反而是靠销售乌木雕品才能维持生计。
黑猫他爸一眼就相中了那里家家户户都要摆放的布洛博比娅女神雕像。这是一种半身或全身的女性雕像,全身裸露,珠圆玉润,神态平和,很适合中国人的审美观念,据说是保佑生育的女神。他一下子就收了几十个,还定下了每四个月就到那里去收一次货。
这下子村里的族长乐了,虽然每个神像才花了黑猫他爸几个美元,等人高的也不过二十几美刀,但对于这个小村落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天上掉下来的横财。纯朴的族长立马叫老婆去拿家藏的宝贝,非要送给黑猫他爸当礼物。
拿来一看,原来是个手掌大小的木雕女半身像,与传统的女神雕像或是非洲妇女形象迥然不同,细看竟颇似汉人。巴乌莱人语言简单,加上随行翻译的水平也一般,讲了半天也只弄明白这是几年前来到村落里的外族女人雕像。这女人自东方而来,不知何故被巴乌莱人尊为巫神,留下了一个质地不明的神珠,然后便朝西方去了。这女人似乎曾叮嘱过族长不可雕偶像祭祀,但族人还是偷偷的雕了个极小极精致的半身像。
黑猫他爸发财也不是没道理的,一听就知道那所谓的“神珠”颇有蹊跷,连蒙带骗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它搞到了手,也就是现在在苏卿鱼手里的那个圆球信匣。
估计巴乌莱人没敢使劲鼓弄它,所以内中信札也是到了黑猫他爸手里才发现的。算命的说此物邪,可求仙亦可成魔,有缘人得之平步青云,无缘人则有可能因它而引来横祸。果然黑猫他爸得了之后便一顺百顺,钱越赚越多,便自以为是有缘人。不料前两年偕夫人一同到马尔代夫旅游,竟然不明不白被人在街上枪杀,在那个犯罪率极低的旅游胜地也算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看来终是无缘。
黑猫是独子,理所当然的继承了所有家产,包括那个女神雕像和所谓的“神珠”。所谓家门不幸,这小子和他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什么虽然他爹不是有缘人,但他是。于是卖掉了船运公司,成天攥着那个神珠瞎琢磨。
“我的结论是,这神珠本不是人间之物,照上面的图腾看,估计是古人用天上掉下来的陨石之类的东西做成的,要不然干脆就是外星人留下来的。这世上不分中外古今,都有一些异能人的传说,要不然就是仙人,要不然就是魔,美国人比较没文化,干脆就叫超人。但是这些异能人首先都是普通人,常常是碰到了异物才发生了基因突变,估计就是外星陨石的辐射造成的。汉朝的仙人都是要在这些神物身边修炼上好多年才成的,看来是需要一些特殊的催化剂才能成功。好在这神珠已经给我留下线索了,找到了催化剂,我这个有缘人就能脱离凡体,幻化超人!”
黑猫一个人说得吐沫横飞,苏卿鱼和韩木则是大眼瞪小眼。再听才知道黑猫只有一个线索就是那女人向西而去,于是他也一路西来到了美国。第一站旧金山,在他爸老朋友家里住了三个月,成天在华人圈子里瞎混。偶然间听说了一个叫做“易骨”的协会在办讲座,进去一听才发现是讲《易经》的,而这协会的会长,当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韩木了。
“嘿,我当时一听,就别提多高兴了!这位韩大师研究的就是上古文明里边最深奥的一块,简直就离仙术不远了,名字里面有带个‘木’字,正应了第二句‘以觅木’吗?又恰好就被我碰上了,这不是缘分是什么,大师不是有缘人又是什么!”
偏赶上这韩木也真行,一听黑猫讲了原委立马同意跟着他一起去找其他三个“有缘人”,但是前提是必须把巴乌莱人雕的女人像给他当酬劳。黑猫倒也不是真傻,说这神像是让他成为超人的关键,不到时候不能拿出来给人看,更不要提送人了,怎么也得成功之后再说。如此一番韩木就随黑猫继续深入美国内地。一路上黑猫想停就停,停在一处便打听一番,呆够了就走,如此花了将近一个月才走到苏卿鱼所在的小镇上。
那天晚上黑猫拉着韩木在小酒吧里喝到夜里两三点钟,又在路边坐着胡侃一番,眼见再不回住处天就亮了,这才往回蹭。谁知路过小巷口正好看见一只黑猫神不神鬼不鬼的蹲在路灯下,立马来了精神,正准备上前看个清楚。
没过多久苏卿鱼幽幽走来,而那只黑猫也好像熟识一般上前迎接。于是身为人类的黑猫就跟上了苏卿鱼,白天打听,夜里跟踪,展开七十二般无赖手法,不但打听到了苏卿鱼的名字,更是听说了她在这边好给人看相的名声。不用说,在黑猫眼里,苏卿鱼精通古术又有名字关键字,分明就是第二个目标:以求鱼。
苏卿鱼实在是懒得和这俩神经病解释那只黑猫的故事。按照时间算黑猫他爸去非洲的时候姑姑还在苏卿鱼身边好好的,估计这件事和姑姑也没什么关系,再和他们搅和下去也没意义了。眼见人类黑猫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就差上桌子了,苏卿鱼倒是觉得有必要给他泼泼冷水。
“这位黑先生,我实在是不愿意打击你积极性,可我也挺忙的,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凭什么认定自己就是有缘人?你要是想得明白最好,想不明白可以回家慢慢想。虽然缘分这种事挺难说的,但总还是应该有点证据,不要搞得像令尊那样,白白耽误了自己的前程和别人的时间。”
“证据当然有,”黑猫神神秘秘的重又戴上他那顶黑色圆顶礼帽,向前探探身说:“其实黑猫是小名,本人大号黑鱼木泽慧。”
4.游够方归
“小日本儿?”这次没等苏卿鱼发话,坐在一旁静默良久的韩木第一个反应过来。倒是苏卿鱼有些奇怪:这人跟着黑猫一月有余,竟好像是第一次听说他的真名,难道他什么都不问就心甘情愿的跟着这个神经病四处乱串?
“不不不,别误会别误会,纯种汉人,血统大大地好!”黑猫收起一副嬉皮笑脸,连忙站起来撇清:“名儿是怪了点儿,好记就得了呗。我自小就知道自己不是凡人,当然不能满足于爹妈给起的名字,六岁入学前就自个儿给改成黑鱼木泽慧了。结果没过两年我爸就在科特迪瓦得了这封信,前四句话的尾字正好应上了我自个儿起的名字。要不你们想我爸那么胆儿小的人,一听算命的说可能招灾,怎么可能留着那珠子?本来我爸压根没把我自个儿起的名儿当真,可自从那之后,巴巴的带我上公安局正式把户口本上的名字给改了。可惜没想到算命的话是应在我身上,唉!”
黑猫虽是提到死去的爸妈,脸上却仍然是嬉皮笑脸,苏卿鱼没忍住还是嘀咕了一句“没心没肺”。
“不用替我爸妈担心!”黑猫很洒脱的一摆手:“等我成功之后,随便发个生物电就能让两位老人家立马从棺材里爬出来。”
苏卿鱼又看了一眼一脸木然的韩木,实在不明白这个看上去还挺理智的人是怎么被拖下水的。很显然,这个自称黑猫,又说真名叫黑鱼木泽慧的神经病不是美国大片看多了就是中了卫斯理的毒。
“人不可貌相。”韩木好像知道苏卿鱼脑子里在想什么一样,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要想找答案,总要从问题开始。”
“当然,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苏小姐肯不肯帮我这个忙,也帮你自己一个忙,一块儿去找另外两个人——人生不冒险就不精彩嘛!”黑猫又见缝插针的补上一句。
在苏卿鱼眼里,头脑不清的黑猫才是最大的问题。但她不得不承认,在她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人身上,发生怪事的几率实在太小,遇见怪人的几率也并不太高。如果放过了这次机会,也许再也不会撞上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事,那么自己是否能够甘于波澜不惊的一生?是不是也该至少留一些可以吹牛的素材给未来的孙儿孙女?更何况,黑猫手里握有的“宝贝”似乎和姑姑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是不是该抓住这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希望?姑姑在她心里的位置又是否重到让她冒这个险的程度?
虽然苏卿鱼是根正苗红的长大,接受的是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熏陶,但到美国留学以后才隐隐意识到这世界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在外旅居,就和搬到陌生人家里住没什么差别,被封闭在别人的生活习惯,别人的文化传统,别人的一切一切中,最想抓住点什么真正属于自己的,找到一种认同感。也只有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白活了二十几年,根本说不清楚何来何往。枉费爹妈祖宗在基因里种下了那么一条根儿,却从没浇灌过,又上哪儿去找花繁叶茂?难怪不少人都是旅居国外之后才开始真正学习祖宗留下来的老东西,而国外的华人圈子里也保留了更纯粹的文化传统和宗教信仰。出国才是最管用的爱国主义教育。
想到这儿,苏卿鱼决定先找个人谈谈再决定:“我得先想想。明天我还有课,下午三点在校门口等我吧。”说罢苏卿鱼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冰激凌店。
是夜,虽然已经十一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