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落(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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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过去的记忆对你有多痛,请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好的保护你、守护你好吗?”
他的黑眸里有坚定,有体谅,有真情,有温柔,有对她的真心真意,而他传递得如此坦然、如此热切,几乎在一瞬间,她有投入他怀中好好痛哭一场的冲动。
但她忍住了,相信如果是过去的朱小小肯定已经这么做,但她经历太多,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女孩,而是跌跌撞撞,定过悲欢、为母则强的女人!
深吸口气,因感动而泛泪的明眸凝睇着他,“你明白我的,是不是?我什么都无法给你。”
“我知道,但我想给你很多、很多,我想陪着你一起看静儿长大,我想给静儿一份完整的父爱,更想在你需要肩膀哭泣时,借给你肩膀,在你脆弱孤寂时,可以静静地在一旁陪着你,我还想带你跟孩子游山看水,一起看尽世上最美丽的风景。”
这些都是他被关在死牢时,心中最深切的渴盼!
咬着下唇,忍着盈眶的泪水,朱小小轻轻的摇头。
“小小,你真的可以什么都不给我,除了这个机会,一个守在你跟静儿身边的机会,那将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他不死心,诚挚的看着她。
说不感动是假的,她不是个无情人,如果不是早把一颗心给了勤敬,她相信自己会毫不犹豫的奔向他的怀抱,不顾一切的去爱他,可惜,她只有一颗心。
敬恩像是洞悉了她泪眼中的浓浓歉意,带着一种宣誓的语气说:“我恳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绝不会让你跟孩子受到任何委屈,只会有幸福。”
她哽咽,仍是摇头,“不行!你是那么好的人,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我心甘情愿。”
她看得出来他眸中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但她的身、她的心都无法给他,因为她的心里还住了一个人,一个即使伤她很深,她却无法不爱也赶下走的男人!
背过身,她不敢再看那双盈满爱意的黑眸,“你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女人。”
敬恩却故意走到她面前,不让她逃避,神情严肃,“我已经找到你了。”只有老天爷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记得我的心病吗?我说过我已有药方,那就是你啊。”
她惊愕的瞪着他。
“小小已经说不要了,你是没有听懂啊?!”
倪太妃偷听到这里已经受不了,憋了一肚子怒火的她倏地从椅子上起身,一把将孙女拉到自己身后,像母鸡护小鸡似的。
“奶奶——”
敬恩深吸口气,看了朱小小歉然的表情一眼,再看向冷瞪着自己的倪太妃,突然心生一计。“那么,朱姑娘,如果我可以劝你奶奶答应让你嫁给我,你是不是就可以接受我了?”
“这——”
“好,就这么说定了,小小。”倪太妃直接决定。
“可是——”
“放心,奶奶不可能答应他的。”倪太妃的眼神中有笃定。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另外辟室而谈。”敬恩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没问题,但你先叫你的人泡壶好茶、备些甜点,因为你会说到口渴肚子饿,但就算你从早说到晚,你都不会从我的口中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倪太妃信心满满。
“真是如此?”他不置可否的一笑。
敬恩跟倪太妃一前一后的道到较隐密的侧厅后,敬恩还慎重其事的将门关上,再将窗户也关上。
倪太妃柳眉一拧,一脸戒备的转身看着他,“你干啥把门窗全关上了?想干什么?”
“没什么。”他示意她先坐下,“我想再请太妃娘娘做个深呼吸。”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不耐的质问,故意又站起来。
“我不想让娘娘被吓到,因为你眼前看到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是你极为熟悉的人,也是你原本就看中意的孙女婿。”
“什么?!”
就在她震惊的瞪着他看时,敬恩缓缓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这时倪太妃已经是目瞪口呆,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但勤敬几乎没有给她喘息的时间,他将为了逼妻子离开他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也让自己恢复成原来的声音,天知道为了练出那沙哑低沉的嗓音,不让化名为“敬恩”的自己被妻子认出来,他足足苦练一个月,才来到小小的身边。
而在明白了休妻那个残忍的下下策因何而来,倪太妃还是处于极度的震慑中,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你疯了吗?你打算就用这样的身份守护小小一辈子?!”
“是,一辈子都用另一个人的面貌、另一个人的名字及另一个人的身份守护着她,这件事我也已经取得我阿玛跟额娘的谅解,所以才会单独来到。”
倪太妃不敢相信,坐下身来,她抚着微微抽痛的额头,“那‘勤敬’呢?你要他一辈子都消失?!”
“小小看到勤敬会心痛吧,我曾那样卑劣又残忍的伤害过她,所以,消失了也好。”他苦笑。
“可那是为了保住她跟孩子啊!”这可是公道话。
“那不是理由,如果我有能力,她根本不需要经历这些,她好不容易慢慢从创伤中恢复平静的生活,我不希望再起波澜。”
“傻孩子,她心里的伤口未曾结疤,还有,她爱着你啊!”她想了想又不对,“不是,她是深爱着勤敬,从她的眼神就可看出,你们就算成亲,她也不可能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你这个‘敬恩’!”
“没关系。”
“这怎么成?难不成,你也做好她不会跟你同床共眠的心理准备?”
“是。”
“你——”她瞠目结舌。
“为了不再让她伤心,我愿意戴着面具一辈子。”
“可……若误会解释清楚,她有可能重新爱上你啊。”
勤敬笑得苦涩,“那她可能得再伤心一次,煎熬着要不要原谅我,她受的苦已经太多了,我们也已经浪费太多的时间。”
“可是——”这不是太辛苦也太可怜了吗?她不忍啊……
“我曾经走过生死关卡,现在还能静静的陪在她跟静儿身边,这是我连想都不敢想的,所以,我很知足了。”他是真的感谢老天爷。
“但你们明明都还深爱着彼此……”
“对。”他笑,“也因为她心里还有我,所以我感到很富有、很幸福,太妃娘娘,请你一定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看着他眸中绽放的幸福与知足光芒,她还能说什么?!“……好吧。”
“还有,我深知小小是在太妃娘娘的压力下才有成亲的念头,为免夜长梦多,我希望在今晚就依她所愿完成大婚。”
倪太妃受不了的给他一记白眼,“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做得那么绝?找我商量也成啊。”
他摇头,“就怕连累了太妃娘娘,同被视为贪图权势的共谋者,届时要勤敬该如何是好?”也是同样的理由,他才不敢联系御沙,毕竟敌暗我明,万一有心者趁此机会铲除异己,牵连了好友,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倪太妃也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她真的忍不住想抱怨啊,害她的小小受了那么多的苦!“我知道了,就照你的意思吧。”
“谢谢太妃娘娘。”
第十五章
“答应了?!”
倪太妃看着孙女目瞪口呆的模样。唉,话真的不能说得太绝,瞧瞧这会儿多尴尬啊?她轻轻捣嘴咳了咳,“他的诚意感动了我,所以,我也不会让勤敬知道你落脚在这里的,你就安心的跟他好好生活吧。”
“这……”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朱小小完全傻眼,还不知怎么反应。
“不过呢,如果勤敬自己找了来,你可就不能怪奶奶了。”
倪太妃说了这句话后,故意看向了一旁愣了一下的敬恩。她这话讲在前头,就是不希望日后孙女发现了什么而怪她,她得把责任先厘清楚。
一扯到勤敬,朱小小马上就回神了,“奶奶,他怎么可能会来找我,你怎么老是忘了他跟公主的事?”
“哎呀,其实他爱上蒙古公主根本是——”
“太妃娘娘!”敬恩喊住她,及时阻止她“再次”脱口说出秘密。
“根本是什么?”朱小小忍不住好奇。
“呃,”她只能干笑两声,再干笑两声。倪太妃拧眉,不自在的耸个肩,“我是说,其实他爱上公主根本是情不自禁吧,感情的事没有道理可寻嘛,呃——我还猜,他是不是追到蒙古去找公主了,所以,暂时不想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听见这话,朱小小陷在深深的哀伤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席话倪太妃说来是断断续续,还额冒冷汗,只见她一脸凄然,淡淡低语,“我也是这么想的……”
闻言,她身后的敬恩双手握拳,黑眸中有痛楚,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想告诉她,但他知道,自己只能沉默。
接下来便是仓卒低调的婚礼,直到婚礼前,朱小小都还在做最后的挣扎,问起恩爷的父母能接受一个带着孩子的媳妇吗?“他们是对开明的父母,支持我的任何决定,但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所以暂时不急着把你介绍给他们,直到你准备好再说。”
听他如此贴心的回答,朱小小只能无言了。
所以他们仍在晚上成亲,由倪太妃坐上位,与所有的奴仆为两人做见证,一切虽然简单却还算隆重,因为时间上明明很匆促的,但敬恩仍不知从哪弄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凤冠霞帔让朱小小穿上身,一条由圆润纯白的珍珠所做成的桂花坠炼更是细致又典雅。
“这是因为认识你不久,就看出你很喜欢桂花,所以那时请人做了这样的一条链子,但又知道你肯定不会收下,就这么放着了,没想到现在可以用上。”他亲自为她戴上这条其实是她在生下静儿后,从他这儿得知消息的额娘跟阿玛请工匠做的,是他们要送给媳妇儿的礼物。
“谢谢。”朱小小很难不感动,可是心里也有更多的伤厌。曾经,有个她深爱的男人,为了另一个女人将她喜爱的桂树连根拔起……
洞房花烛夜,新房自然是在敬恩的卧室里,可是看到这一室的喜气洋洋,朱小小却很不安,没想到,他在温柔的为她将凤冠拿下后,只说:“你今天肯定累坏了,早一点睡。”
“可是——”她不安的咬着下唇,“你呢?”
“我睡隔壁房间,如果你有什么事情,也好方便照应。”他体贴的道。
“这……对不起。”她只能这么说。
“我不介意,我很高兴终于可以再喊你——”他倏地住了口。
“再喊?”她不解的抬头。
“不是,我是说我可以喊你一声‘小小’吗?”
“嗯,那我要喊你?”
这问题问得自己都想笑,都成亲了,竟还不知他的全看着她嫣然一笑的容颜,他亦回以一笑,“敬恩。”
“咦?”她一愣。
“是对生命充满了尊敬,对老天爷充满了感恩的意思,敬恩。”
“好,敬恩。”她不知道他的名字里竟然也有“敬”字,这一唤,能不想起另一个人吗?她的心陡地一沉。
看出她的美眸突地黯淡,敬恩这才想到他为自己能重生而取的名字让她难过了,他的心也沉甸甸的,却仍勉强的振作起精神,温柔的看向她,“早点睡。”
朱小小一怔,连忙回以一笑,“嗯,你也是。”不可以再想勤敬了,这是她至少该为敬恩做到的,她一定要做一个最好、最贤淑的妻子。
将房门关上,敬恩走到隔壁房后,在床上躺了下来。
命中注定吧,他的洞房花烛夜总是如此与众不同!独睡床铺的他忍不住自嘲起来。
但从今天开始,他又是朱小小的丈夫了,一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忍不住往上一扬。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顺、很和谐,甚至很圆满,敬恩对朱小小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而朱小小对他也是温柔体贴、关切所需,他从不对她有更进一步的要求,为她保留相邻的大宅院,白天时,她、小清跟奶娘及静儿仍在那里活动,除此之外,还主动辅佐人文茶栈的经营,但大小事的决定权还是在她身上,巧妙又不强势的减轻她的责任。
而且他跟静儿也很亲,有空便抱着静儿,舍不得放下,小玩意儿跟新衣服、新鞋是一买再买,迫得朱小小还得假装生气的命令他不得再买,他才节制了些,可对她,他也一样是新衣、新鞋、珠宝首饰的尽往她房里送,看得她眼花撩乱,恼得她再次装生气,他才收敛了些。
可看来,他又故态复萌了。看着那两件价值不菲的大、小白色狐皮大衣,她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
从她嫁给他后,他便言明要一肩扛起这个家,至于人文茶栈的收入则属于她个人所有。
所以,他开始忙碌起来,经营起一家文房四宝、宣纸信笺的商行,而且与人文茶栈相邻,她本以为这样会影响茶栈生意,没想到敬恩在产品的层次上做了区隔,且规模更大,反而吸引了更多的人潮。他所做的生意与勤王府家数代相传的艺雅堂如此相似,她并不讶异,因为敬恩曾说过,他们好几年前就曾跟动王府做过生意,所以她并不意外。
只是他这一肩担下这个家,常常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