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闻笙箫-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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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萌萌呆了一呆,看着夜色中那个带着几分清冷气质的女孩子,所有的恼怒在顷刻间忽然烟消云散,不由自主地,她走上前去,抱住了她:“闻笙,闻笙,我们都是女人,不应该互相伤害。我们应该把所有的力气都留着去伤害男人。”
她们在夜色中散漫地向学校的方向走去,走了很久。
这个时候的闻笙,还没有把谜城中这个小小的偶遇放在心上。但是人生很多事情,都是悄无声息地平淡地开始的。要在很久很久以后,何闻笙才能省悟,原来一切惊世骇俗一切悲欢离合,自这一刻起已经初露苗头。这就是命运最常玩耍的游戏。
什么是命运?有一个人告诉她说,命运即是偶然。
于是,人生有很多不可把握的事情,就是开始于偶然。一个偶然改变了方向,以后的戏码再也不可控制。
Forever love
回到学校,何闻笙和关萌萌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地继续着。
这样子过了三四天,关萌萌终于决定首先由自己来打破这层尴尬。她了解何闻笙,这个女孩子对任何事总是淡淡的,尤其是在人际关系上,更是永远都别期望她会有任何主动。
关萌萌约何闻笙和自己一同去买衣服。关萌萌早已声闻有一家台湾设计师在上海开的名品店,品位独到,但那家店的东西十分昂贵,关萌萌即使背后有人撑腰,也嫌吃力,所以她一直没去。趁此机会刚好拉着何闻笙一起去逛。
那家店并不在闹市商业区,很奇怪地,孤零零地开在一片写字楼当中不起眼的地方。黑色的英文店名流畅地划在米色的背景上,字母旁边有一片枫叶,仿佛刚好飘落至那个角落,除此之外别无多余的缀饰。名字非常好听,Forever love。何闻笙只看了一眼,就心生好感。
店里非常宽敞,布置得很雅致。并没有太多衣服,摆放的方式也不像是在做买卖,收银台不像是收银台,倒像是吧台,而且似乎真得可以在那里叫得到饮料。一角,窗帘拉开,阳光透入,洒在咖啡桌和四周的五只小靠椅上。唯一的一位店员打扮也完全不像是上班,非常休闲。这一切,让何闻笙很有一种误入私家居室的错觉。
售衣小姐迎上来,居然笑着问:“两位小姐贵姓?”
关萌萌的脸色已经被满室的华衣点亮了,随口答道:“我姓关,她姓何。”她对衣服和首饰的狂热非比寻常,这一点何闻笙早有领教。
但这一次,关萌萌看到的并不是自己的猎物,她指了指挂在屏风上的一件米白色的公主式及膝裙:“闻笙,你看,专门为你设计的衣服。”
何闻笙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件衣服不晓得是用什么料子制成,有一点浆过的微硬的感觉,还带一点淡淡的反光。设计很简单,V领无袖,裙摆向内兜起,蓬蓬的。腰间是一条雪白的同样料子的宽腰带,一个圆形的大大的黑色徽章扣在腰带正中。
关萌萌已经招手叫来服务小姐,请她把那件衣服拿下来试一试。
何闻笙微笑摇头:“我不买,试什么?”
关萌萌笑笑:“不买难道就不能试了?再说也不一定就不买啊。你试穿下,让我看看是什么样子嘛。”她说的肆无忌惮,何闻笙有些不好意思。
店里的售衣小姐听见了,却依然笑得很热情:“是啊,这件衣服简直像是特意为何小姐设计的一样,不如试一试好啦。”一边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双手奉上。
关萌萌“扑哧”一笑,概因这种话听得太多了早已没感觉。然而这次确实是有些不一样,大概是这位小姐多少有几分真心吧。
何闻笙接过那件衣服,注意到,衣服上并没有标价牌。Forever lover里面所有的衣服身上,似乎都没有标价牌。
关萌萌一转眼又看到心仪的对象,请售衣小姐拿来样品之后。她抱着匆匆进了一间更衣室,进去之前冲何闻笙笑了一笑:“记得穿上先别脱,等我看看什么样子再说。”
何闻笙抱着那件不问价钱也可知极其昂贵的裙子,闻到上面飘出淡淡的不知名的香味,很洁净很柔和。她问那位售衣小姐:“这衣服上的香味是……”
小姐笑道:“何小姐好细心啊,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衣服上这种很淡的香味。这是我们老板的爱好,他设计的每件衣服上,都有他指定的一种香水的味道。一般来说,每件衣服的味道都不同。”
何闻笙在试衣间里换上了那件米色的裙子,走出来。
看到镜子的时候,何闻笙终于最深切地明白什么叫“人靠衣装”。这件衣服真得是为她设计的,仿佛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穿出这样的感觉。
一刹那间,似乎连这家店面都因她的风姿而更增了几分明媚怡人。售衣小姐也看得有些发呆,由衷地称赞道:“真是太漂亮了。”
何闻笙看着镜子里那个垂着长发的陌生而美丽的公主,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清的难过。在这间叫作forever love的精致的店里,就连这份难过似乎也变得不真实起来。
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从店里的旋梯上传来,是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拿着一个紫色的包装精美的纸盒,从楼上下来。
售衣小姐立刻奉上笑容:“成先生。”
成海岩点点头,目光停留在何闻笙身上。只一眼,他们互相认出了对方。成海岩微笑算是致意。
没想到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见到谜城中的人,而且他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些脑满肠肥挺胸凸肚忙着找情妇的有钱老头子,而是一个一看即知有教养有品位的英俊的男人。何闻笙蓦然感到一阵难堪,好像自己身上已经被贴上了“贱价抛售”的标签。
成海岩扬了扬手中的紫罗兰色纸盒:“Kella小姐,我想付款,现在有空吗?”
售衣小姐转头对何闻笙说:“何小姐,请稍等。”
成海岩转身的瞬间,听得很清楚,这个女孩子,姓何。
他们到吧台那里去刷卡。
成海岩轻声对Kella说了句什么,Kella向何闻笙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着点点头。
关萌萌终于从另一个试衣间里走了出来,手上抱着她试的那件衣服:“为什么你们的试衣间里也有穿衣镜,害我在里面照了半天……”一眼看见何闻笙,关萌萌吃了一惊。
何闻笙对她笑笑,转身走进试衣间,准备把衣服换下来。
关萌萌一把拉住她:“太漂亮了,闻笙。这件衣服你不应该错过……要不,我们买下来吧。反正陈远国这个月刚给过我钱,我卡里的钱应该够的。”
“你在乱说什么啊?萌萌。”何闻笙笑着看了她一眼,想要拿开她的手。
Kella笑盈盈地走过来:“两位美女不要再争啦,这件衣服已经有人付过钱了。”
“什么?!”关萌萌大吃一惊。
何闻笙本该很和她一样吃惊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有某种预知,她并没有那么大的反应。
关萌萌盯着她。
何闻笙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轻声问:“这件衣服多少钱?”
“五千五百。”
“那位成先生,是这里的老客人?”
“是的。成先生和我们老板的关系不错,他接连几次都是在我们这里订制礼服作礼物送人。”
关萌萌渐渐听出有趣的意思来,抱起双臂笑着看着身边的何闻笙:“一会儿功夫不见,好像你今天走桃花运啊。”
何闻笙不再说什么,转身走进试衣间把衣服换下来,交给售衣小姐。
只过了一分钟,Kella从吧台那边捧着一个香槟色的精致纸盒走过来,笑吟吟地道:“这个盒子很漂亮哦,是成先生挑的。”
香槟色的纸盒,上面飘着几片枫叶,印着一句英文的莎翁情诗,Thou that art now the world’s fresh ornament;And only herald to the gaudy spring;何闻笙知道这两句的中文翻译,“你是天地间一朵清丽的奇葩,你是锦绣春色里唯一的使者”,盒子的右下角署着流丽的英文,Forever love。
Fovever love,永远的情人。是谁取下了这个店名?
出租车上,何闻笙打开那个香槟色的盒子,那件裙子特有的香味飘出来。她翻开裙摆,不出所料,盒子的底部,躺着一张名片。
关萌萌伸手拿起来,念道:“成海岩。”
计程车司机在前面,没有回头,笑着插了一句:“两位美女也知道成海岩?”
关萌萌奇道:“怎么?这个人很出名?”
司机笑道:“那倒也不是,肯定赶不上娱乐明星出名。只是我这个人比较喜欢看《财富名人传记》,所以晓得他啦。恒基伟业听过没?搞房地产的公司,最近几年很厉害的。成海岩就是恒基伟业的老板啰,才三十出头,据说都有几个亿了噢。哎哟,我听到他名字都嫉妒哟……”
公主的爱情传说(上)
外滩三号,Jean Georges西餐厅。
曾晶穿着一袭黑色的吊带裙坐在成海岩的对面,颈上和耳垂上的钻饰闪动光辉。曾晶已经不算年轻,她二十九岁,比成海岩小一岁,已经是一个四岁孩子的妈妈。但因为养尊处优的生活,岁月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痕迹,曾晶仍然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美女。就像她最偏爱的黑色加钻石这样的装扮一样,这朵号称清华史上最美的校花永远是完美而高贵,无可挑剔。
曾晶属于世人眼中完美的人,家世卓越,自幼如公主一般长大,且兼有美貌和智慧,永远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所以曾晶从不缺乏自信。即使是在她倒追四年才成功的丈夫成海岩面前,她也谈笑风生,隐隐有一股分庭抗礼的气势。
成海岩感受到她的这种气势,淡淡地笑了笑。
曾晶手托腮看着他:“笑什么?”
成海岩没有回答,将一个酒红色的纸盒递过去给她。
盒面上也是两句英文诗,Those hours;that with gentle work did frame。The lovely gaze where every eye doth dwell。时光啊,你曾用精巧的工艺,造就众人瞩目的可爱容颜
曾晶接过来,看到上面的英文诗,笑笑:“你还是那么喜欢莎士比亚,难得这个设计者居然和你如此心有灵犀。Thank you,又是Forever love,永恒的情人,只可惜我已经是你的forever wife了。”
“嫣然一个人在家没事吧?”成海岩岔开话题。
曾晶有些抱怨地扫了他一眼:“你心里除了你的公司,就只记得你的宝贝女儿,这是碰上结婚纪念日我才好不容易独占你一会儿,你还三心二意。嫣然哪是一个人在家?我特别吩咐了新来的保姆今天好好陪她在家里玩的。这个小赵很会哄小孩子的,你放心好了。”
成海岩给她斟上一杯红酒,不再说什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夫妻相对时,渐渐无话可说。他没有什么可说,也没什么想说。他是一个最完美的男朋友,也是一个最完美的丈夫,做到这一切,已经够了。成海岩从来不会勉强自己去做更多。
曾晶低头看着手上的钻石婚戒,七年了,她不曾有一时一刻取下来过。
“成海岩,我都觉得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来我们结婚都已经七年了……”她把玩着酒杯,笑道,“想想七年来你都是我的,我心里就觉得特满足。就算当不了什么大画家,只要当一辈子的成太太我也心满意足了。”
成海岩看着她,风度无懈可击,却只是淡淡地笑,依然不说什么。
曾晶一手托着腮,侧着头盯着他笑:“对,当初你就是这个样子,一下子把我迷得昏了头,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真是傻里傻气,一点都不顾什么矜持教养,只晓得死盯着你转。你还记不记得那些事情?”
“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吧。”
曾晶是在高二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成海岩,这个眼高于顶的千金小姐从此煞到了自己的情场一大劫。
那时,成海岩刚刚拿到清华大学建筑系的录取通知。成海岩只比曾晶大一岁,但是曾晶还是娇养在豪宅中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成海岩已经有了一种初度成熟的经典气质。初见成海岩的人都觉得他高大英俊,因举止沉静得体而显得气质出众,和一般意义上刚刚走出高中的半熟少年完全不同。但成海岩的过人之处远不在这里。曾晶从小是在艺术教育中长大的,感性的敏锐远过常人。曾家大小姐以她一贯的敏锐触觉和艺术品位,在第一次见到成海岩时就看到了他的与众不同。
成海岩英俊的五官中似乎永远隐现着一份不为人知的落寞,那并非是曾晶见惯的性别模糊的艺术感伤,艺术的感伤是虚无缥缈的,成海岩的感伤同样不可捉摸,却是时虚时实的,像一种淡淡的厌倦和无可留恋,那更增了他身上的男性的魅力。这种不可捉摸的内在就和成海岩的为人一样,作为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他有过于早熟的行止,长袖善舞,言笑自如,已经很接近他后来笑傲商场时给人的一种感觉,叫作“无懈可击”。但是成海岩内心在想什么,你看着他的眼睛却看不出,你最多只能看出,他脸上在笑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