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天换日-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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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法有正确的认识,是因为她从小到现在,都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思想范围当然也就只能那样。
这是这种人的悲剧──更可悲的是这种人自己完全不知道这是悲剧!
我当时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以为根据个人历史资料,就很了解令堂的过去了?你以为她会把一切都告诉组织?”
于是的脸色难看之极:“如果经过了那么多次审查,她还一直在欺骗组织,那她就是不折不扣的叛徒,我对她的过去,更加没有兴趣知道!”
我冷冷地道:“她当然有欺骗组织的行为──她保留了一个天大的秘密,相信这个秘密和组织有重要的关系,你难道不想深入研究?”
于是笑起来,笑声听起来很可怕,她道:“她到死也还没有说出那个秘密来,如何深入研究?”
我这时候已经有了一定的如何深入研究的想法,所以对她的这个问题,我可以立刻回答。我道:“她在说到正题之前──也就是快要说出秘密之前,说的是她上吊自杀获救,要深入研究,就可以从那件事开始。”
于是听到我这样说,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事情一样,怔了一怔之后才道:“她自杀?上吊自杀?她怎么会自杀?她为甚么要自杀?”
从她发出了这一连串的问题来看,她显然对赛观音的过去,一无所知,真不知道赛观音一直以来,向组织“坦白交代”了一些甚么资料来胡弄组织,想来很是可笑。
赛观音为甚么要自杀,说来话长,我只好道:“就是因为那场山洪暴发──”
刚才就是说到了山洪暴发,黄蝉突然出现,没有继续下去。这时候于是十分恼怒,提高了声音:“甚么山洪暴发!那和她要自杀有甚么关系!”
我道:“组织把一群烈士和重要人物的孩子交给她负责照顾──”
我才说到这里,于是就脸上变色,又惊又怒,竟然向着床上赛观音的遗体顿足骂道:“你真是不知轻重至于极点!这是国家最高绝顶机密,你怎么能够随便对人说!”
我冷笑:“她不是随便对人说,而是在经过了几十年考虑之后才决定对我说的,而且她要对我说的机密,远不止此!”
于是喘着气,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我又道:“譬如说,在山洪暴发之后,她负责看顾的所有孩子全都死了──她就是为了这个,才要上吊的,奇Qīsūu。сom书不知道她后来又如何欺骗了组织?”
于是刚缓过气来,又听得我这样说,她厉声道:“卫斯理,你他妈的在放甚么屁!”
本来于是不但秀丽无俦,而且举止斯文,言语优雅,这时候她居然自然而然口出粗言,由此可知她心中对我的话反感的程度是如何之甚。
她骂了一句之后,急速地吸了一口气,又喝道:“滚!你们全替我滚!”
她口出恶言到了这种地步,我也很生气,可是白素在这时候,用力拉了拉我,道:“好,我们走,要是你感到有需要,可以来找我们──反正你来过。”
她说着,拉了我就走,一直到我们来到了电梯口,才看到葫芦生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走了过来。
白素嫌他走得慢,过去拉他进了电梯。
白素表现如此急忙要离开,我知道必然有她的道理,所以我并没有反对,我们出了医院,我问:“我们到哪里去?”
白素的回答简单之极:“回家。”
白素决定回家,我们就回家。在回家的过程中,葫芦生一直在伤心,我就将赛观音的叙述,讲给白素听。
第十章 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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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听得十分用心,完全没有打岔,等我说完,她还是没有说甚么。
我表示自己的意见:“本来我想在于是那里,看看赛观音的个人资料,看赛观音在所有孩子都被山洪冲走的这件事情上,是如何向组织交代的。或许和她始终未曾说出来的秘密有些关系……现在当然不必再追究了。”
白素一直保持沉默到回家,回家之后,她才道:“只要于是稍为有一点好奇心,我想她会来找我们──而我认为天下没有没有好奇心的人。”
照白素的话,于是一定会来找我们,我却感到这个可能性不大,不过我也没有和白素争论。
红绫当然第一时间向我们追问经过情形,当她知道赛观音始终没有能够说出秘密来的时候,反应之沮丧和感觉之窝囊,比我更甚。她说:“白走了一趟!”
白素道:“也不能算白走,至少听了一个传奇人物的故事,非常动听,你也不妨听听。”
我们当然不是要红绫听听故事就算,而是要她在听了故事之后发表一些意见。
我和白素已经从各方面来揣测赛观音所谓“天大秘密”的内容,可是仍然一点头绪都没有,所以想听听红绫有甚么意见──由于我们对赛观音叙述故事的历史背景比较熟悉,可能反而想不出新的主意,奇+书+网红绫并不受熟悉历史的困扰,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红绫和白素完全不同,在听故事的时候,不断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我一概不回答,等到故事说完,我才道:“我相信赛观音叙述故事的时候虽然杂乱,可是还是顺序说下来的。在她就快要说出秘密之前,所发生的大事是山洪暴发,所以她的秘密应该与此有关!”
红绫侧头想了一想,道:“更应该和军师娘子有关──她说完了军师娘子救了她之后,就说这就到了正题,而且她一见了你们就问是不是知道军师娘子这个人,由此可知军师娘子在这件事情上,是关键人物。”
我和白素也想到过这一点,可是却“到此为止,此路不通”,完全无法作进一步的设想。
军师娘子早已死了,无法向她询问接下来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
我们的设想是:本来赛观音非死不可。
遇到了军师娘子之后:赛观音可以不死。
其间发生了甚么事情,可以使赛观音由非死不可到可以不死?
这是最重要的关键性问题。
红绫提出:“先看赛观音为甚么要寻死的原因。”
我把赛观音上吊的原因写了下来:她负责看顾的孩子被山洪冲走,她无法向组织交代。
白素和红绫看了,都想了一会,点头表示同意。
我道:“结果在遇到了军师娘子之后,她没有继续寻死,也就是说,她寻死的原因消失了。”
白素和红绫点了点头,也表示同意。
我再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使她自杀的原因消失?”
红绫突然大叫一声:“我知道了!一定是军师娘子替赛观音作证,向组织证明一切全是意外,不是赛观音的错,组织就不再追究赛观音的过失,赛观音自然不必上吊了!”
我和白素听得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甚么才好。
红绫确然没有“熟悉历史情况”的包袱,可是她却也未免太天真了──组织怎么会相信军师娘子这样的人物替赛观音作证。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看到我们的反应,红绫知道自己的说法,大概不能成立,她做了一个鬼脸,又道:“看顾那些小孩的,还有很多女兵,一定是女兵之中有生还者,可以证明这场天灾和人为疏忽无关,赛观音当然不必再寻死。”
我笑道:“那样说,事情和军师娘子就没有甚么关系了。”
红绫又做了一个鬼脸,继续提出她的看法──至少有超过十种意见,百分之百温宝裕式,难以成立。最后她忍不住焦躁起来,双手乱摇,道:“我不知道了!”
接着她竟然埋怨我:“你怎么在赛观音还没有说出秘密之前,就让她死了。”
这种话若是别人来说,一定会使我勃然大怒,可是是自己女儿说的,也就只好笑笑──相信很多父亲都会有同样的经验。
讨论没有结果,事情当然只好不了了之。
大约过了一个月左右,白老大居然打电话来,第一句话就问:“见到赛观音没有?”
白素接的电话,给了肯定的回答,白老大再问:“她的所谓天大的秘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素对白老大,就像红绫对我一样──这好像是女儿天然的权。白素笑道:“我以为爸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了。”
白老大回答:“赛观音这个人,太传奇了,所以她如果有秘密,这秘密一定非同小可,我很想知道。”
白素叹了一口气,将我们和赛观音见面的经过,以及赛观音的叙述,详细说了。
白老大听了之后,好一会没有反应,白素连连叫他,过了两三分钟之久,白老大才有回应,他道:“这种情形,叫做造化弄人,真是无可奈何!”
白素问:“爸有甚么设想?”
白老大又沉默了片刻,才道:“现在一时之间想不到,等我好好想一想再说。”
白老大说好好想一想,想了十天之久,才再有电话来,却令我们啼笑皆非,他道:“我作了许多设想,可是发现没有一个可以成立,所以等于没有设想,不必说了。”
事情到了这里,应该可以告一段落──世界上绝对不是每一件事情都有结果的。可是白老大两次电话,却给了我一个提示:还有一个人,我们应该去听听他的意见。
这个人就是铁蛋铁大将军。
铁蛋对那时候的情形更加熟悉──他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份子,对于赛观音自杀的原因为甚么会消失,他应该可以提供一定程度的解释。
由于追求答案之心甚切,所以我专程去看铁蛋。
和铁蛋会面的过程,不必详细叙述,我向他说了一切经过,只问他一个问题:“你认为军师娘子的出现,是不是和赛观音不必自杀有关?”
铁蛋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才答非所问地道:“我不知道组织有这样的计划……很可笑……原来我一直根本没有能够进入组织的核心,所以才不知道有这样的计划!”
接下来他才道:“根据你所说的情形,再加上赛观音的出身不好,这样的大事,组织一定会追究到底,可是……好像并没有发生过……我和于放感情很好,从来也没有听他说起过这件事,赛观音也没有受过甚么特别的处分。”
我再问:“据你所知,在甚么情形下,组织会不对赛观音进行处分?”
铁蛋想了半天,才摇了摇头:“一定会严厉处分,我想不出组织有任何理由不处分。”
万里迢迢去见铁蛋,结果也是一无所得。
一直到后来,才知道这次去见铁蛋,作用很大。铁蛋对这件事情也感到很疑惑,他向一些他过去的老同事,去询问这件事,可能是因为他问了不少人,被询问的人,有的向于是提起,所以才有于是声势汹汹来向我质问的事情发生。
于是来意不善,可是她的来访,却又提供了一些新的资料,我也不能肯定这些资料是不是可以解决问题,还是使问题更加复杂,无论如何,于是的来访,很是重要,值得记述。
于是来的时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红绫见了她,张大了口想叫她,却发不出声来。
我和白素都恰好在家,白素说了一声“请坐”,于是也不理会,就来到我面前,伸手直指住我,态度之恶劣,无以复加,大声道:“人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这无头无脑的指责,我倒是很可以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我立刻回答:“当然是想弄清楚她的秘密。”
于是厉声道:“根本没有所谓秘密!你不要再到处去打听,不要再因此妨碍我的生活!”
白素叹了一口气:“你既然来了,能不能听我们说一些你没有听过的事情?”
于是用尽了气力大叫:“我不要听!”
她说着,转身就走,她还没有走到门口,红绫就过去在她的身后,将她拦腰抱住,提了起来,来到沙发前坐下,并不放开手,就变成了于是坐在她的身上。
于是当然拼命挣扎,又大声呼叫,红绫不放手,也叫道:“你们快说!”
红绫的方法虽然怪异,可是却很有用,我和白素不管于是是不是想听,立刻拣赛观音叙述的重要部份,自顾自说了起来。
事情本身就很吸引人,而且毕竟是于是母亲的事情,没有多久,于是就静了下来,听我们的叙述。
她虽然肯听了,可是神情不屑之极,而且不住冷笑。
等到我们说完,红绫也早就放开了手,于是双手挥动,厉声道:“一派胡言!”
白素吸了一口气:“令堂为甚么要在生命最后时刻,来向我们胡言乱语?”
于是道:“临死的妄语,有甚么道理可说!”
我道:“你这样说,不能说服我,我还是要追查下去。”
于是瞪了我半晌,才道:“好,等我三天,三天之后我再来,给你看证据,反驳你的胡说八道!”
我不禁感到十分失望,本来我以为她在知道了情由之后,态度会改变,我道:“你刚才听到的一切,并不是我的胡说八道,全是你母亲告诉我的!”
于是狠狠地道:“那就是她的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