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夭夭-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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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夭夭面无表情地回答:“如果你可以不要嘴角抽搐的话,我会当这是种赞美。”
楚非没有笑,但是前面开车的司机实在受不了,“噗哧”一声,笑场。
“那么现在,您愿意听我介绍我们公司优秀的策划师了吗?”羞愤之余,桃花夭夭仍不忘公事公办。
她很冷静,并且公私分明。
楚非清冷的眸底闪过一丝赞许,点点头:“不必介绍了。”在桃花夭夭柳眉立起来之前,他比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慢吞吞地道:
“虽然桃花小姐的鉴赏水平……”他顿一下,略过可能会伤面子的词语,继续:“但是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未来一年里,不论什么方面的策划,你都会为我找到优秀而适合的策划师,对吗?”他若有所指地道。
桃花夭夭冰雪聪明,自然立刻明白楚非话中的含义,这等于表示楚非不仅不再坚持这次的珠宝展的系列宣传一定要由她策划,而接受她推荐的其他专于珠宝宣传策划的策划师,同时,还表示“欧赫国际”决定和“畅想前线”公关策划公司签订了一年的策划合约。
“Yes!”桃花夭夭握拳,兴奋地对司机道:“司机先生,放歌,放歌。”
楚非看着桃花夭夭小孩子一样瞬间变得眉开眼笑,心头微微一跳——
这个时候又很像……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老板一眼,得到示意,他将CD盒递给桃花夭夭。
很快,桃花夭夭选好了一张光碟。
司机将光碟推进CD机,熟悉的交响乐旋律慢慢响起,然后是女歌手空灵婉腻的嗓音低吟细语一般融入交响乐里: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
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夜里,转眼,吞没我在寂寞里。
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想你到无法呼吸……
楚非脸色蓦地在瞬间变得苍白,他瞪着身边那个已经兀自沉浸在音乐里的女子,心口,仿佛被重重一击,很久以前那种灵魂被扯碎的痛彻心肺让他的心脏狠狠地收缩,心跳不受控制地变得快速、杂乱。
他看着跟着旋律低声哼唱的她,哑声问:“这首歌……”
“这个?”桃花夭夭歪头,巧笑嫣然:“王菲的‘我愿意’,我最喜欢这歌了。没想到你这里居然也有……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到,只剩下CD里,女歌手飘然的歌声依旧继续,还有记忆里婉笑如花的女子:
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 忘记我姓名
就算多一秒 停留在你怀里
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楚非慢慢闭上眼,天意……吗?……
“楚总?”桃花夭夭终于发现楚非的手紧紧捂住心口,脸色苍白得异常,她不禁担心地轻轻碰碰他:“你……还好吧?”
楚非看着桃花夭夭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水杏一样的眼睛又瞪得圆滚滚的,一脸担忧,他深深地望入她的眼底,半晌(奇*书*网^。^整*理*提*供),慢慢地问:“你希望呢?”
“嘎?”桃花夭夭一头雾水。
在她迟疑的目光里,楚非双臂一撑,坐直身体,见她依旧一脸“你还好吧”的表情,他做出一个让桃花夭夭差点跌破眼镜的动作——他竟然拍拍她的头,淡淡道:“我很好,非常好……”说完,将目光调往窗外,不再讲话。
他逗狗啊?!桃花夭夭用力瞪着楚非,她最讨厌被人拍头了,好像邀宠的狗一样,那样子简直逊毙了。可是偏偏楚非说过那一句“我很好”之后,便再也不说一句话,只是望着窗外,清瘦的侧脸,依旧冷冷的,还有浓得化不开的寂寞。
桃花夭夭心头有什么微微颤抖了一下,可是,她看着他始终没有回过头的背影,最终选择耸耸肩,继续沉浸在王菲的天籁中。
悲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
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夜里,转眼,吞没我在寂寞里。
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想你到无法呼吸……
很多年以前,曾经有人将这几句歌词写在一张小小的便签放在一盅温温的鸡汤下。那个时候,柳菲正在法国学习珠宝设计,而他,正在创业的初期,一个墨西哥的项目上,他每天忙得昏天黑地已经整整半个月。
整整一个周末,他和工程师泡在办公室和工程现场,当他终于从办公室回到住所,已经过了午夜,总是漆黑的客厅里,亮着一盏橘色柔和的灯,被他丢得到处都是的衣服已经整齐地晾在阳台,卧室的床上晒得蓬软的枕头、被褥全换上新的外套,客厅的桌子上一束栀子花在透过窗的月光下白得发亮,淡淡的清香散在房间里。桌子上,还有一只保温盅,打开,绵绵的鸡汤香气散开,还带着暖暖的热度,在保温盅的下面,就压着这一张没有署名的便签。
柳菲来了,又走了。没有打扰他的工作,只是静静地来,又静静地走。
后来他打电话给柳菲,问她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去公司见他。电话那边,柳菲的嗓音低柔,她轻轻地说,只是想过去看看。
还是学生的柳菲,除了周末,没有更多的时间,可是,飞了这么远,她却没有见到他,仿佛她这次遥远的旅途,只是为了给他的房间放上一束栀子、为了给他炖一盅暖意融融的鸡汤,为了给他留下这一张情意绵绵的小笺……
那时候,读那一张小小的便签上清秀的字迹,只觉得幸福。现在才知道,原来,这短短几句可以让人,痛彻心肺……
黑色的房车缓缓驶近一片墓园,一条青草间蜿蜒的小路前停下,楚非下车,沿着这条无人的小路慢慢走到尽头,这里,是墓园最幽静的角落,白色的大理石中间,少女的容颜永远停留在栀子花芬芳的年纪,兰花一样的娇弱,惟有一双大眼,灵气动人。
送桃花夭夭回“畅想前线”的路上,整整一路,同一首旋律,反复听,一遍再一遍,而那个女子,依旧意犹未尽地沉迷——又是一个一摸一样的相似。
楚非将一束带着水汽的白栀子放在坟前。那一张CD,自从柳菲走后,没曾想过,会有再听到那一首歌的一天,就如同没曾想过还有另外一个女子,会吟着同一首诗,流着泪睡去。
楚非默默地看着白色的墓碑,看那上面“爱妻柳菲”的字样。
他还记得,也是像今天这样一个夏天的午后,柳菲站在栀子花的花丛,她说,楚非,我爱你;同样还是像今天这样一个夏日的午后,他第一次见到柳菲的眼泪,可是当他擦掉那滴眼泪的时候,她却已经感觉不到……
“你果然在这里。”优雅的嗓音在楚非的身后响起。
听到叫声,楚非静静地转身往另一条路走。
柳婕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上前喊道:
“她的手稿你不要了吗?”
离去的脚步,如她所愿地顿住。
可是,只要一句话而已,只要和那个女子有关的一切,只要一句话,就可以引得他的回眸。
一股绝望的悲哀涌上柳婕的心头,但至少,不管为什么,他回过头了……
柳婕看着楚非慢慢回过头,近乎贪婪地将他的每一丝变化都记忆在脑海里。
他依旧修长,却清瘦得厉害;墨色的冷瞳,精光内敛,眼神依旧锐利如刀锋;深灰色的西装衬出清清冷冷的儒雅,将人隔绝在千里之外。
柳婕担忧地看着他,他的脸色很差,嘴唇淡得几乎没有颜色……
她忍不住问他:“你,最近很忙?……”
楚非只是淡淡地提醒她:“爱人泪珠。”
他根本连回答,都不肯给。
柳婕垂下睫毛,忍下汹涌的泪意,微微颤抖着从皮包里取出几页图纸递给他,低声道:
“柳菲的‘爱人泪珠’设计图原稿,这是前三页的复印本。”
楚非接过那几页图纸,只一眼——他的手指轻轻地抚上那个熟悉的名字……
他抬起头,淡淡道:“说出你的条件。”
柳婕一直看着楚非,她看着他的手指轻轻地抚在那个清秀的名字上,那个时候,他冷淡的面具似乎有一瞬间的破碎,深情到令人心痛的温柔,只因为那个已经去世多年的女子。她仿佛听到自己的体内有什么正一块一块地破裂,摔得粉碎……
“如果我说,我要你呢?”鬼使神差一般,她低语。
楚非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墨色的眼瞳,流转琉璃的冷色,没有表情。
柳婕淡淡地笑了,绝美的脸上,却只剩悲惨,她哑声低语:“父亲要求‘风华’属于柳菲的股份。”
楚非唇边勾起淡漠的弧度,那种了然的目光冷淡得令柳婕无地自容。
没有再看她一眼,楚非径自转头离去,留下柳婕一人,在原地。
他瞧不起她……
柳婕木然地低下头,空茫的眼停在那尊白玉的石碑,盯着那石碑中央那桢照片。照片中的女子,与她有七分相似,笑得温婉宁静,嫣如春花。
明知他不可能回头看自己一眼,却忍不住一再奢望的自己……和明知柳菲已经去世,还留恋着不肯忘记的楚非……
究竟是她更傻,还是他?……
柳婕惨淡地笑了。
柳菲,你有多幸福,你知道吗?……
沿着来时路,楚非慢慢地走回去,可是,在他的车旁,优雅的女子静立在黑色的伞下。
楚非心中泛起一阵厌倦,他静静走过柳雪的身边,坐进车里,闭上眼,对司机淡淡道:“开车。”
柳雪似乎对他的冷淡视若无睹,优雅地弯下腰,在车窗前看着他,目光温柔而怜惜:
“非,回家吧。……”
楚非终于抬起眼睫,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锐利,让她不自在地别开眼。
“还有事情吗,楚夫人?”楚非淡淡地看着柳雪扶在车窗上的手。
柳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非,你很久没有回去了,爸爸……很想你,所以,回去吧。那里……终归是你的家。”
楚非清冷地勾起唇:“我想,没那个必要了。另外,”他的眼神一冷:
“别再到柳菲的面前来。”
“非……”柳雪微微一颤,扶着车窗的手指,骨节泛白,美丽的脸上,血色褪尽,半晌,她颤抖地低喃,笑得凄凉:
“那么……恨么……”
楚非只是掩口低低地咳着,墨色的车窗慢慢升起,隔绝车内车外两个世界的最后一个刹那,他淡淡地道:
“开车。”
车子慢慢滑入雨幕,楚非静静地坐在车里打电话给阮孟东:
“开始准备谈判。”
“柳家终于坐不住了?”电话那头,阮孟东似乎并不惊讶:
“柳家唯一可以胁迫‘风华’的翡翠原石垄断壁垒已经被我们打破,他们是应该着急。倒是你,不打算再玩一段时间?再给我半年的时间,我可以让我们的成本再降低一半。”
“爱人泪珠,他们已经拿太久了。”楚非的口气淡淡地:
“准备好资金,这次我要把‘风华’的问题彻底解决。”
“OK。”阮孟东在挂电话前想起一件事:“最近楚氏在暗中收购‘欧赫’的股份。”
眸底闪过一丝冷锐,楚非轻描淡写道:“那就陪他们玩玩吧。”
通话结束之后,楚非靠进座椅,淡淡的笑意浮上唇角,冷而无情,他闭上眼睛,累……
忘不了
桃花夭夭赶报告的时候,接到大辉的短信,只有三个字——
“来看戏。”
以为有什么热闹可凑,桃花夭夭在大T恤外面随便套上一条牛仔背带裤就跑下楼,打车直奔“走入非洲”。
到了走入非洲,下了车三步并做两步,一进门就兴冲冲大叫:“好戏在哪儿,好戏在哪儿?”
接近凌晨,PUB已经打烊,几个工读生正在收拾桌椅;吧台里,大辉正慢悠悠地擦着高脚杯。
桃花夭夭皱眉,走到大辉面前,提醒悠然自得的男人:“好戏呢。
大辉头也不抬:“骗你的。”
桃花夭夭卷起袖子:“死胖子……”
大辉举起钢质托盘顶在头上,另一只手指指角落“你男人,你处理。
“我男人?”桃花夭夭指着自己的鼻子。
大辉点头:“上次你自己说的。”
一脸狐疑地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阴暗的角落里,桌子上
“对了,还有。”身后,大辉的声音传过来。
桃花夭夭慢慢转过身,双手环胸看着大辉。
大辉只是耸耸肩:“没什么,他还没付酒钱。”
“……”……
桃花夭夭端着一杯温水来到床前,轻声道:“楚非,吃药了。”
楚非半睁开眼,昏沉沉地任桃花夭夭扶起自己,无力地靠在她的肩上,就着她送到唇边的温水将桃花夭夭递上的药片吞下。
桃花夭夭又扶着他躺下,将另一个用纯棉毛巾包住的热水袋递给楚非,替换了他敷在胃部已经不再温暖的那只热水袋:“你再休息一下吧。”说完,她为他掩好被子,便轻手轻脚坐到床头的一个懒骨头上wωw奇書网,抱着笔记本继续默默地赶报告。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桃花夭夭放轻动作敲击键盘的声音。
楚非静静看着桃花夭夭靠在懒骨头上,一身简单的家居服,头发用大夹子随便地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