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冬少爷-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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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过物以类聚吧?」见男孩完全听不懂,只能愣愣点头,阿烈口沬继续横飞:
「所以说啦,丁先生是大好人,以此类推,让他一往情深的女人一定也是大好人一个!这就为什么丁太太不小心把公司搞垮了,不见半个员工出面抗争,她是一个罕见负责任的好老板,台湾多的是把投资人的血汗钱掏空,全家人逃往国外享福的垃圾败类兼夭寿不得好死的人渣废物!在丁太太心中,公司员工至上,丁先生也无条件支持她,让她无後顾之忧,所以丁太太可能觉得她的『孩子』应该也会支持她的理念。」蓄意瞄瞄脸色僵硬的女生。「身为女人,丁太太绝对是幸福的。」
「为什么?」
「女人要的无非是一份归属感。」虽然早已决定要将她的一生贡献给她家小姐,终身不嫁,但是谈到关於女人的幸福,阿烈脸上不免流露出一丝让小男生无法适应的娇羞。「丁先生就是丁太太的归属。丁先生一直深爱著她,为她种花还不够,连他两个宝贝女儿的名字,都各取了丁香和丁紫。你瞧瞧,这个男人多爱他太太。我敢打赌,到现在,丁先生一定还深爱著他红颜薄命的太太」
泪意模糊了视线,丁紫霍然走入雨中,想要收拾放在紫薇树下的除草工具。
走经大门时,她忽然惊愕地瞥见有一个女人僵在门外。
一向予人临危不乱、精明练干形象的女强人,脸上依旧上著完美的淡妆,可是她美得令人屏息的面容却一片煞白。丁紫掉头,直觉想要阻止阿烈继续歌咏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双亲,门外表情空白的女人已经优美地移动她的双腿,举步推门而入——
「现在几点了,为什么全在外面逗留?」
没有重量的质疑,随著池优花优雅的步伐,冷冰冰砸入池家大院。
院子里四个人,最先被这个声音吓醒的,当属灵魂出窍至已臻浑然忘我境界的池悠霓,其他三人屡唤不回魂。池家女主人只消浅浅凉凉吐出一句话,就把池悠霓出游一下午的魂魄,吓得瞬间全部归位。
池优花的背脊绷得又僵又直,像在竭力撑持她遭受严重打击的自信心。
「你记得自己是池家大小姐吗?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与池悠霓类似的凤眸满是挑剔,冷瞪湿淋淋的独生女一眼。
母亲眼中的冰霜蔓延至脸上,看得池悠霓胆战心惊。
众人小心地收敛眼神,不敢没规没矩乱瞟动,以免和池悠霓一样无端挨骂。
一举一动牵动所有人神经的当家主母,在门廊上脱下高跟鞋之後,忽然回头冷冷瞥视只剩雨声浙浙沥沥的静寂大院。
丁紫看见那双好胜的凤眸在扫经她脸庞时,突然进出一簇近似於憎恨的怒火。
「阿烈,用完餐後,你到我书房来。」
摸摸池又圣乖巧的小脑袋,说完,高傲如女皇驾临的身影随即隐没在纱门後方,留下听得一头雾水的池悠霓,还有脸上写著「我闯祸了」的沮丧阿烈。
「妈妈好像很生气。为什么?」池悠霓发慌,不知道她难得一次心神不宁,害她错过了什么。以前阿烈做错什么或是说了什么妈妈不爱听的话,妈妈从不叨念阿烈,因为她觉得女人唠唠叨叨的样子最可憎;所以妈妈以前生气,顶多瞪阿烈一眼,以池家人点到为止的内敛风格,警告她好自为之。
但是这次不同,她感觉得出来,妈妈很生气
「阿烈,你是不是因为妈妈禁止我去姬家,又跑去数落妈妈一顿?」
「没有啦!我只有数落」心虚地瞥瞥走出大门的丁紫,她似乎急著找谁。
虽然粗枝大叶,这回阿烈也明显感受到老板的态度不同於以往。她有些懊丧又有些扼腕,嘀咕著伸手把最後一点落叶扫成堆,捉入布袋。「这次我来不及替小姐申张正义,老板就出现了,然後整个人好像在肉品加工厂的超低温冷冻库冰藏三年一样,我也搞不懂她」及时把「是哪根筋不对劲」以最模糊不清又不会委屈自己的超低音量含混过去,以免雪上加霜。
「我听见了,阿烈。不许你说妈妈的坏话。」白阿烈一眼。
眼看从保镳口中问不出个所以然,池悠霓只好跑出去找丁紫问明白。
这种时刻最好的状况是:她哥哥也回来了——
脚才跨出大门,池悠霓便撞上一堵男性胸膛。她喜出望外,抱著对方张口开心大叫:「哥哥!我——」
「让你失望了,我不是晴雍。」池督英凤眸半垂,淡淡凝睇闻言连忙跌出他怀中的外甥女,眼角捕捉到一个显然也遍寻不著池晴雍的女生从车库走上来,池督英这才公事公办地回答池悠霓:「香港分公司有案子出问题,晴雍过去处理了。」
「爸爸?」把父亲当偶像疯狂祟拜著,小男孩进屋之前听见父亲的声音。
他以为自己听错;他父亲是个大忙人,自他懂事以来几乎不曾和父亲吃过一顿晚餐,就算过年也不例外。池又圣看见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挺拔身影,听见他的呼唤之後,修长双脚跨过门来,邪魅的凤眸落向他喜出望外的小脸,问著他:
「妈妈回来了,问你要不要陪她一起用餐。」
「我要!」池又圣乐疯了,等不及脱下雨衣就兴匆匆跑过去,同时主动向做事注重效率的父亲报告:「我功课写完了。可是我手很脏,还没有洗澡。」
「我要回家换衣服,你也来吧。」
「小紫姐姐,我今天不能陪你温习英文了。」池又圣跑到一筹莫展的女生面前,向丁紫告假,得到她许可之後,他看向总算恢复正常的池悠霓。「表姊,你心情不好吗?」
「又圣,妈妈一个人在餐厅,别让她等太久。」池督英迳自走回位於池家对门的深宅大院,後面跟著听见父亲提醒,急忙尾随过去的小男孩。
父子俩容貌出众,站在垂满紫白花朵的门檐下,美得更像画中人。
池悠霓看得目不转睛。眼前这对亲人跟她虽有血缘关系,她天天在看,但偶尔依然会有像现在这样看闪神的时候。照理说,她身边多的是俊男美女,光是姬家一门就以多美男而声名大噪。
大家都说莲冬很俊美,可是他的脸她从小看到大,除了舒服自在,她没有其它感想。不像舅舅,她就觉得他长得真的很好看,很成熟很男人的感觉。不过别人说她哥哥温文儒雅,脾气很好,她也深有同感。
「督英少爷,永远是那么美丽。」两个女孩的头顶,晕飘飘地洒下一大串没什么紧张感的熟女轻叹。「结婚以後,他更迷人了。」
果然耶,没有女人逃得过舅舅充满魔性美的成熟魅力。相信小紫也——
「小舅。」丁紫没时间、也没心情品味池督英惊人的美色。几经考虑後,她终於在他步入家门时唤住他,并为池悠霓主仆俩缺乏危机意识暗暗头痛。「她听见多少?」
「不想让人听见,就应该管好自己的嘴巴。」示意儿子先进去洗澡,池督英说著,转头凝视对门三个女人,门上的花影烙印在他幽魅不明的脸孔上。
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池悠霓望回丁紫脸上时,突然被她眼中的忿怒吓一跳。
丁紫掩饰不住的怒气,终於让池悠霓有大难临头的真实戚。
小紫是他们家里最温柔的人,更何况她有气喘病,几乎不动怒池悠霓神色紧张,双眼在丁紫和池督英之间看来看去,深恐又漏听了什么重要的讯息。
「晴雍明天回来,还有其它问题吗?」
「没问题了。小舅,晚安。」丁紫看著她曾经拥有的家门,在池督英旋身入屋时,被他顺手关上了。
就算有问题,这个大人也不会帮她解决。
因为他很护短,因为阿烈这次无意中踩到他姊姊的痛处,因为他姊姊爱她爸爸许多年,所以恨她妈妈许多年。这个男人很保护他的家人,他不会轻饶任何伤害他姊姊的外人。包括她,包括
「小紫,事情真的糟了,对不对?」看见行事一向很有定见的丁紫居然一脸不知如何是好,她双眸泛愁,瞅著似乎有壮士觉悟的阿烈。泪水滑出池悠霓惊惧交集的脸颊。「为什么?阿烈她说了什么?」
认真说来,家里知道优花阿姨爱著她爸爸的人并不多。他们这一辈,只有晴雍哥和她隐约察觉这份情意,毕竟从年轻爱到老,爱得这么深这么久,就算纵横商场的女强人,偶尔也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刻。
女人,也许真是败在衣服与感情上。
「你别著急,悠霓姐,等一下我打电话给晴雍哥。」虽然挽回的机会很渺茫。
「我马上回房间打电话给哥哥!」池悠霓像阵旋风般刮进屋里。
阿烈这回踩中优花阿姨最禁忌的地雷了,她真的不该在池家歌颂她母亲的美好。可是这也不能全怪阿烈,她并不晓得优花阿姨对她妈妈的心结。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懂,不懂优花阿姨为何答应她爸爸让她寄居在池家;既然优花阿姨对她母亲那么深恶痛绝,而她的脸又似乎是她母亲的翻版。
这只说明了,优花阿姨对她父亲的爱意,胜过对她母亲的恨意。
「阿烈,如果你还不饿,花园还有东西要收拾,你帮我一下好吗?」
肚子咕噜咕噜响著,阿烈晓得丁紫有意拖延时间。她对丁紫温柔的笑脸点点头,跟她走回主人性冷、院子也冷清清的池家,蹲下来收拾放在树下的花肥和有机土壤。池家占地二百坪的前院,俩个体型差距极大的女人穿著雨衣,蹲在雨中,背对背,兀自安静干活。
「紫小姐,你会气我故意提起丁先生吗?」
小小的雨帽挡不住今夜的斜风细雨,听见阿烈强忍泪意的鼻音,丁紫的脸被雨水淋得湿答答,水珠从她脸上汇集至她小巧的下巴,形成一道滴水线掉落土中。
「会啊。」丁紫老实回答,「说不会就太虚伪了,我不想骗你。」
「我这人就这脾气了,只要我认为对的,就算被杀头我还是要讲出来。」
「我明白。」浅浅的微笑挂在丁紫脸上。
想起十六年前丁毅临行前劝她的一席话,深觉辜负恩人的阿烈眼眶一红,斗笠压低,不想让老板瞧见她颓丧的哭脸,让人以为她在没品求饶。「紫小姐,就算你会生气,就算老板会不高兴,我还是要再提一下丁先生。我知道老板今晚生气和你爸爸有关系,我只是不晓得是为了什么。反正现在也无所谓了。」
「阿烈,优花阿姨也许只是公事太忙——」
「你别安慰我了。霓霓小姐今年二十四岁,我认识老板也有这么多年了。以前我顶撞老板,多亏有你好心的爸爸在,丁先生每次都帮我解围。十七年前,丁先生把你和霓霓小姐交给我的时候,曾经对我说」难过得突然哽咽失语。
暂时捐弃对父亲的心结,丁紫低柔问道:「他对你说了什么?」
这是丁紫第一次主动对她爸爸的事感兴趣,阿烈大吃一惊,用力擤了一下鼻涕,唯恐天下不知的她把握时机,赶紧把丁毅的善行扩散到全世界的每个角落——
「你爸爸是热心助人的大好人,这句话我不想再强调了。当年若没有丁先生,我今天搞不好已沦落到讨债公司当杀手和围事了。当年是丁先生赞助我一路读到警校,虽然我没念毕业,只差一年而已,还让丁先生赔了一笔钱,他没骂我,只说人各有志。後来,我游手好闲,好几次跟著人家出去谈判,每次都负责和人家打架,常常跑给警察追,我的奸身手就是这样锻链出来的。」阿烈对於年少精采绝伦的往事,愈讲愈感到骄傲。「後来,有一次我和人打架被设计,失风被条子逮到,是丁先生去保释我出来」
丁紫知道阿烈在孤儿院长大,却不知道她与她父亲有这段渊源。
阿烈忽然沉默不语,丁紫的目光从楼上池优花的卧房溜回,纳闷道:「阿烈?」
「那天,丁先生看著我说,我让他很失望。」阿烈奋力抹开睑上羞愧的雨水,隗疚不已的声音,粗嘎得犹如乌鸦开口说著人话:「紫小姐,我当著丁先生的面难过得哭出来。让一个你很喜欢、崇拜得要命的人,亲口说对你失望,那种感觉糟透了!烂透了!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情愿面对彗星撞地球,也不要失去丁先生对我的信任。妳知道那种感觉,有多么他妈的毁灭吗?」
丁紫一怔,只是淡而简短地回了一句:「我懂。」
慷慨激昂的话声蓦然静下,造景灯的昏黄亮度被雨水打散,院子又黑又静。
针般细雨渐渐落大,雨点劈劈啪啪打在两人背上,已经会痛。
两人背对背,僵在原地许久没吭声,似乎各有杂乱的心绪待平抑。
「阿烈,妳会来池家当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