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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灶王书-第17章

小说: 灶王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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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这就好,妳再等……”

“大娘﹗”忍不住,于阳吼了。

“啊?”笑脸全僵住,因为她们从未见过于阳这等模样。之前的她,嗓门是大,可是也大得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哪,那今天,是怎么着?

“大娘,我想造菜,一个人。”知道自己吓着人,再开口,声音便小了点。

“一……一个人?”这回吃惊的是灶房里所有的人。因为一个人怎做得了近百人要吃的食物?她不会不晓得,老爷要她办的是灶王宴吧?她从外头进来,可也看到将入宴的宾客吧?

“对,一个人,我一个……就够了,滋……”吸着鼻水,有点冷。

“娃儿,妳没事吧?”看她郁郁的样子,倒像被人欺侮了。

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喝道:“我没事!要填肚子是不?我来就可以了,妳们要歇息的去歇息,有其它事的尽管忙去,我说我来就我来!”看了灶房一圈,对那堆积如小丘的菜虽然有点讶异,但还不忘交代﹕“大娘,这里有猪头吗?”

“猪头?好像没有,妳要猪头做什么?”光整治一颗猪头,就得费去好大功夫,她不会真要一个人来吧?

“没有?那麻烦大娘帮我买颗猪头来,要肉皮平均,皮面平滑,头毛镊干净的。顺便再带几副猪缔来。”大步迈向灶边将锅杓往上一杵,人又踱到鸡笼旁,瞧见里头没鸡,倒是一边的水槽里浸着数只秃鸭。她低头思索,这才妥协。“大娘,我只要您们原来的三人。”

啊?要留人了。“当然好、当然好。那麻烦妳们让让,出去顺便帮姑娘带颗猪头和几副蹄子回来。娃儿,还缺什么?”将其它人推出灶房外。

“有鸭,还缺菜鸽,滋……”再吸。

鸭跟菜鸽?难道……她想做孝子菜?老厨娘眼生精光。这孝子菜是古菜一道,做法以家鸭套野鸭再套菜鸽三禽相套,这么高超的手艺至今她只听过宫廷里有御厨做过,至于亲眼,倒是连瞧都没瞧过。“好,菜鸽,猪头,猪蹄,妳、妳,还有妳、妳和妳,去问管事取款,说要买材料,快去!”

姜还是老的辣,老厨娘三两下就将人手调度完毕。只是等她回头想再问,却见另两人楞在一旁,而于阳则趴在地上,脸对住椅子上搁着的灶君牌位。

“娃儿?”

“嘘……请神哪!”另两人嘘她一声。只是请神?

老厨娘一噤声,偌大的灶房里,便只剩锅子里的水滚声及于阳的低语声。闷闷的嗓音,自她厚重的垂发间传来。

“……我到处找不到爷,所以只好请您委屈在这儿看,于家的祖传菜谱,今天于阳做仔细了,如果做得不好,便回苏州,当一辈子小厨娘打杂,也不再打混嚷嚷着学武,如有违背,那就让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当小厨娘打杂的……哈啾!”

“娃儿……妳这是在起誓吧?”永生永世当厨娘?那内容让三人嘴有唾沫却咽不下去。

“不是起誓,只是想向自己证明自己的存在。爷说的对,也许我真该珍惜和灶君的缘分,而不是一直……为反对而反对,哈啾!呵。”说完,她轻笑一声。因为这有可能是她这辈子说过最有内容的话了。断地收起笑容,她拿起椅上牌位,开了木牌后头的活门,便将里头的书卷一抽而出,并顺势铺上了干净的地。

“于阳,这些纸是﹗”小厨娘看呆了,因为那纸卷倘若整个摊平,恐怕有十五尺长,难怪她带来的灶君牌位会比一般见到的厚上许多。

“这是我于家祖传的食谱,里面我算过有六十道大菜四十道小点,一共百样,从现在开始三天三夜不停,我要将这百道菜全部做出来,哈啾﹗”啧!

“嗄?”三张嘴齐开。

“我的力气和耐力比一般人都强,如果妳们撑不下去想半途离开没关系……哈啾!”该死!

“可是……”三人极度疑惑,只是不待她们发问,便见于阳松去腰带,便将腰带往自个儿频打喷嚏的嘴上一缠。

“第一道,开始!”不再多话,于阳手下动作如飞地开展。她握刀的手在砧上跳跃,一道八和爨需用的拌合五味……蒜姜橘梅栗,全在眨眼间成了细末。

“嗯,为……为什么她切东西,没声音?”资历浅一点的小厨娘瞪大眼。

“摇切的手法,刀尖刀股如着一点,锋锋贴在材料上,怎么可能会有声音?”然在三人还未回神之际,于阳已将未料下锅呛了,在略施以盐、卤酱与最后的梗米饭,小火微炖一刻钟即成粥斋。

“大娘,大碗。”声音自腰带后传来。

“……喔,大娘帮妳拿大碗。”老厨娘这才回神,忙将盆似的大碗置于一旁,而碗才搁好,但见于阳咨进四五杓粥之后,便显锅入碗,那动作虽只一下,竟是让麝入碗,碗不沾骊。而老厨娘就近一瞧,更是讶然。“这?”

“嬷嬷,这碗里……有您的皱纹哪!”也近瞧,小厨娘脱口而出。

“吱!小娃儿胡说八道,那碗里才有妳的雀斑咧!”

碗里有皱纹雀斑?呵,原来是那八和鳌捣得够匀细,粥面如同镜面,顾可摄得人影呀!

“第二道,开始!”才眨眼,于阳洗了锅杓,接嚷。

“慢慢慢……等我把这道端走,啊!妳的手怎这样冰哪?”接过大碗,小厨娘无意间碰触到于阳的手。

“哈啾!咳!”缩回手,同时腰带后传来喷嚏声,但她的动作却未因此而稍停。

“姑娘,妳要不要停停,至少换件干衣裳?”

“滋……不用了,只要一停,想完成这百道佳肴,可能不只要花三天三夜。大娘,完成的菜,就麻烦您们端出去让人吃了。”目不旁视,于阳只专在于她眼前的一切。话出之际,四五支肥美的鸡头笋已被切成粒粒大小不出小指尖的笋丁,就快下锅。

见状,厨娘们也仅能无奈。而当她们将那八和蕴端出门,却见三人守在们边。“大大大大……”

“大声无益。”于阳进灶房多久,翟天虹在那就有多久,他做了个噤声动作。“这菜要端到哪里?”

“老爷交代了要款客的大阁。”

“大阁里面已经没人了,现在妳们一个人去找徐管事,要他到后门摆桌,来者即客,菜上了就随他们意。另外每道菜在出门之前,都先留一点送到老爷那儿去。”

“后门?可是后门不是都是一些……”

“没关系,另外这三天三夜除了端菜的大娘,一干闲杂人都不许进入灶房,就说是我吩咐的。”

稍早,因为天庆和于阳落水的意外,府里喧腾成一片,由于当时的状况看来不太可能摆宴,因此他作了主取消这次的灶王宴。只是始料未及,此时来客该散都散了,回过头的他竟发现该司灶的于阳非但不受落水的影响,还一路奔回杂物房拿了她视之为命的几样东西又来到灶房……

唉,这教他作何解释呢?

安排妥当之后,翟天虹便想悄声进入灶房,只是身后的人动了下,他这才注意到她们。是金嫮儿主仆两人。“嫮儿,灶房燥热,妳们别待在这里了,天庆还要麻烦妳照顾。”

“可是……”还是天庆?难道他们之间除了他就再没交集点了?闻言,悻然。

“他比我需要妳。”只此一句,不再多言,他随即入了灶房,且拣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定,而一旁能瞧见的便是那奉着灶君牌位的木椅,及覆地开展的古老书卷。

悄悄,大半夜过去,灶房已出大菜十八道,小点十一道,眼前大灶上除要慢火炖着猪头、猪蹄,其它小灶均已熄火等待明晨再起。

“呵……”窝在门边的数名厨娘们,忍不住睡意,纷纷打起呵欠来。

“大娘,妳们要睡就去睡吧,这里没其它事了,咳咳……”蹲在灶边,看顾着炉火的于阳嘴上仍缠着层层腰带布,期间厨娘们也有人要她干脆除下,可却让她一句不想污染食物给当了回去。而经过一整天,她身上的衣物虽然已经被炉火给烘干,但偶尔发出的喷嚏却已转成不停歇的咳嗽声。

“不成不成,留妳一个我们连觉都睡得不安心的,我们要待在这里,反正一辈子在厨房工作,把灶房当闺房睡的机会下回可没有啦,况且还有灶君作陪,哈哈!”老厨娘笑着往牌位方向望去,可竟看到了那早就在那儿,却压根被所有人遗忘的人。黑暗中的翟天虹朝她做了个噤声动作。

“欸,怎说到一半不说了?有灶君作陪,嬷嬷怕臊啦?呵呵……”众人齐往那木椅方向里,害得翟天虹得频频做出噤声动作。

一下之间,灶房全静了下来,只剩那面对炉火背对着翟天虹的于阳,她慢慢将柴往炉口推进一些。

“呵……咳咳,怎么不说话了?那换我来说……我说,对灶君,大娘怕臊,可是于阳却是真怕她的。我怕灶君,也怕爷,尤其爷,他教我这些,十几年从没断过,这之间我虽然从没讨厌过造菜这事,可是却不喜欢那种被推着走的感觉,每次一想逃,我回头看到他,就又咬着牙往前走;可是尽管这样,我还是怕他到头来只有失望……因为我知道,再怎么努力,也许我永远都达不到他所要的。大娘……我有个问题可以问妳吗?”

“问吧。”

“妳……会不会怕让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失望呀?”

“欸,娃儿,妳怎这么想?妳会的这些,大娘我可能一辈子都不及呀,妳爷在哪里,我找他理论去!”于阳哑哑的声音充满无奈,令老厨娘担心。

“是呀!姑娘……”她压抑的情绪亦令所有人困扰。

岂知就在她造起这氛围之后,又忽然笑说:“呵,我是胡说的。”

“啥?”

“哎哟!”

“啊,这娃儿真该打!”乍时抱怨声此起彼落。

只是在众人如释重负之际,却唯有那站在角落的翟天虹,真正懂得那一句“胡说”背后的苦楚。隐约,他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景况那是一个小女孩孤单对着炉灶,日与夜均不停息的模样。

只是她口中始终惦记着的爷呢?在哪儿﹖

只要还能说笑,就代表精神还好,然而在隔了一天,夜又深了的时刻……

“呼噜……呼噜……”前一晚的呵欠声,到了这晚有一半已经换成打呼声。

“咳咳……”

“姑娘,我看这世上没人再比妳勤快了,两天了耶,呵……”一旁,老厨娘早在他儿子带来的单被里睡去,留下年轻一点的厨娘,勉强睁着两只眼。

“大婶,您要睡就睡吧,外头的人也走了一半;要不您先回去,天亮再过来就成。”炉前,于阳曲着膝,缩成一团,只剩两只手偶尔会往灶里补柴。

“真的可以吗﹖那我就先回去,明早等我把孩子和男人打点好了,就马上过来。”

“嗯。”

醒着的人离去,留下的,除了于阳,皆早早入梦。喔,不是,是除了于阳,还有那翟天虹。这两日夜,他都是这么守着她的。他看着她和厨娘们说笑,看着她忍不住睡意偷偷打盹,看着她如厕回来后调整火候的专注,看着她咳嗽时不断耸动着的肩头,还有听着她那偶尔不知对谁发出的低喃……

这些,虽然只是一些再细小不过的动作,但,却让他了解什么叫做“大而化之”中的“纤细”。

唇线不自觉牵起,翟天虹的视线终于移了开去,并落向那沉浸在一方月色中的书卷,他拟注着书卷上水分不足的墨字,心里已不再似刚进门初见它时那般惊艳。因为倘若他是在遇见于阳之前就见着这书卷,或许他会为了卷里奇诡的图文而赞叹上一年半载不止,不过今日顺序相反,情况也就大不同。

这卷里的秘技,只对能将它发挥到淋漓尽致的人有用处,如同他一般,必得经过一张嘴,才能体会下笔之人的心意的饕客,书卷根本就如那文盲手上的笔,无用呀﹗

趁着炉底柴火响起哔嗽声,翟天虹欲出灶房,本想这一回会如同这两日夜中数次的进出一般顺利,孰料那始终背对着他的于阳竟突然吭声。

“……爷,您别又走了。”

又走?不会吧?翟天虹讶然,他注意周遭,并未发现她喊着的爷。

“咳……猪头要烂才能剔骨……知道知道了……咳咳!”只是她虽是喊着,可一颗头颅却仍摆在膝盖上,这让翟天虹明白,她又打盹了。

不发跫音地走到她身边,盯着她在炉火中泛着微亮的睡睑,他蹲下,且摸上她的额。不出所料,是烫的,一股冲动让他想叫醒她,拉着她去就诊,可她却在这时又动了下。

“猪头要烂……猪……啊?”对着他一张脸,于阳霍地转醒,她瞪大一双兔子眼。

“于阳,妳烧得厉害,先去见过大夫喝过药,再过来,好不?”原本搭在她额上的大掌,顺势揭下她缠在嘴上的腰带,露出她异常干燥的唇。

“不要,咳!”声音极哑。

“妳这样撑不下去的。”

“你出去。”

“妳还在气我骂妳?”说罢,她不语,他又问:“这次动锅杓,和我有关?”要不她怎会突发奇想,在未经告知要办灶王宴的情况下,决定来个三天三夜不熄灶?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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