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生-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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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高仓的没错,肯定能干好。这个或许也不用我说了,因为过去时不会改变的。”
“什么?怎么又是‘过去、过去’的。你没受什么刺激吧?”
拓实刚说到这儿,传来了敲门声。
“宫本先生……电报。”是个男人的声音。
“电报?”这种东西还是头一回收到呢。他呆呆地站着,茫然无措。
“东条家拍来的?”时生问道。
拓实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时生略带哀伤地微笑着。“今天是十月七日。”
拓实没听明白,也没工夫去考虑,电报的内容刺激着他。
那是东条须美子去世的讣告。
41
第二天下午,拓实和时生一起在东京站乘坐高速长途客车。东条家似乎定在今天为须美子守夜,明天举行葬礼。拓实难以决定是否要以亲属的身份出席。事到如今再摆出做儿子的面孔,未免太自作主张了。
“亏你想到坐长途客车,真细心。”时生说道。
“坐新干线太贵了嘛,我今后各方面也要节约一点了。”
“嗯……如果你说坐新干线,我就会劝你坐长途客车。看来过去确实不会改变的。”
“你小子从昨天说话就云山雾罩的,是不是脑袋烧坏了?”
车准时出发了。对拓实来说,上次坐新干线是头一回,这次坐高速长途客车也是初体验。这条东名高速公路以前他从未见过。
拓实在车中眺望着坐新干线时没见过的景色,心中想着东条须美子的事。她的死亡使他感到冲击,但并没有引起悲痛的情感。非要说有什么感觉,就是一种失望。现在他才觉得应该与她多交谈,而遗憾的是,这已经不可能了。
唯一挽救的机会,就是在最后一次见面时,他对以前的一切道了歉,并对她生下自己表示了感谢。到底她听到多少不得而知,但看到她的眼泪时,拓实确信自己的心意一句传达给了她。
时生一直默不作声,闭着眼睛,但似乎并未睡着,不时还皱皱眉头,像在为什么事犹豫不决。拓实跟他搭话,他只是随口敷衍。
车上有卫生间,可在足柄的服务区仍要停车休息十分钟。拓实催时生赶快离开座位。
“你怎么呆头呆脑的,身体不舒服?”
“不是。”
“那是怎么了?”
“没什么。”
他们朝卫生间走去。走到一半时生站住了,将视线投向停在路旁的摩托车。
“喂,在摩托车店打了几天工,不会就成摩托车发烧友了吧?”
“钥匙还插着呢。”
“什么?”
“钥匙没拔掉,那辆摩托车。”
拓实一看,果然如此。
“太粗心了。以为这种地方没有小偷,要么就是太着急,快要尿裤子了吧。”
时生对拓实的玩笑话无动于衷,样子很古怪。
“反正你又不会开。”拓实道。
“我在摩托车旁边的空地上练习过。”
“那又怎样?走吧,我倒快要尿到裤子上了。”
拓实刚走了几步,只听时生大叫一声。拓实回头看去。
时生在看一辆红色丰田花冠。三个女孩正在上车,其中一个扎着马尾。
“都是漂亮妞啊,原来你也喜欢。”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了什么?你认识她们?”
“不,”时生摇了摇头,“还没认识……”
“还没?”
不一会儿,随着轻微的引擎声,花冠启动了,从两人眼前驶过。
“好,漂亮姑娘走了,我们也走吧。再磨磨蹭蹭,车要开走了。”
时生一动不动。他做了个深呼吸,转向拓实,严重有一股极真挚的光芒。
“干什么?”拓实不自觉地摆了个姿势。
“拓实,”时生咽了一口唾沫,“就此别过了。”
“啊?”
“到此为止了。时间虽然不长,但和你在一起,我过得很开心。”
“你小子说些什么?”
“能与你在一起,我就感到很幸福,在这个世界相遇之前,我就这么想。与现在的你相遇之前,我就非常幸福了。我觉得能生到这个世界上真好。”
“时生,你小子……”
时生咬住嘴唇,像是在忍受什么,又慢慢地摇了摇头。
“也许不应该改变过去。但是,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什么也不做,也办不到。”说完,他就跑过去,跨上那辆摩托车,奇*。*书^网发动了引擎。
“啊,喂,你干什么?”
拓实也急忙跑过去,可时生已经驾车离开。
“喂,时生!”
他高喊着,可时生只看了他一眼,并未减速,驶上了高速公路。
拓实急忙环视四周,见客车司机正慢吞吞地走着。
“喂,快点开车!”
见他气势汹汹,司机往后缩了一下。“你是谁?”
“我是乘客。快开车!”
“还有两分钟呢。”
“那有什么关系?我有急事。”
“那可不行。要乘客齐了才能开车。”
拓实跟着司机上了车,见乘客还没到齐,他在座位上坐立不安。
“你身边的乘客呢?”乘务员问道。
“他坐了别的车,不回来了,快开车吧!”
乘务员一脸惊讶。
客车终于开动了。拓实紧盯着前方,然而要追上早几分钟出发的时生已不可能。
时生的行为令人费解。他又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呢?改变过去——他老讲这种话。这是什么意思?他跳上摩托车又想去干什么?拓实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时生。
过了一会儿,客车突然减速了,几乎是急刹车,拓实往前猛地一栽,额头差点撞上前座的靠背。其他乘客也惊呼连连。
拓实朝前方看去。只见车辆排起了长龙,堵塞十分严重。客车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拓实咂了咂嘴,乘客们议论纷纷。
“各位请稍等,现在正在调查。”乘务员安抚道。
拓实担心时生,便瞪大眼睛四处张望。然而,只看得见点点汽车尾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乘务员手持话筒,开始解释:“根据刚收到的信息,前面的日本坂隧道似乎发生了严重火灾。具体情况不甚明了,但隧道已经无法通过。”
乘客们立刻叫嚷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
“我们怎么办?”
“堵在这儿动不了了吗?”
乘务员和司机交谈了几句,又拿起话筒。
“我们暂且在静冈的出口处下高速,然后走国道去名古屋,希望在静冈下车的乘客请报名,我们可以绕道静冈车站。”
拓实提出在静冈下车,但他并非为了尽快到达名古屋。
数十分钟后,车又开动起来。又过了两小时,才到达静冈车站。夜已深了。
看了车站内的电视,拓实才明白事情原委。日本坂隧道中发生了追尾事故,引发火灾。现在留在隧道中的车辆仍在燃烧,全无灭火的指望。
拓实给东条家打了电话,告诉他们今夜自己恐怕没法赶到了。东条淳子已经从新闻中得知事故,听说拓实平安无事,似乎也放心了。
“你真是遇上麻烦了。拓实先生,今夜你要住在那边吗?找得到旅店吗?”
“会有办法的,明天我坐电车过去。”拓实挂断了电话。他不准备投诉旅店,想在静冈车站内待上一晚。他想,如果时生那时在日本坂隧道前,肯定会过来;如果那时已过了隧道,就与事故无关了——他不愿想象,那时时生正在隧道之中。
然而,拓实想起时生昨天说的话。他似乎已经预见到会发生事故。他是为了阻止这场事故,才抢了摩托车飞驰而去吗?
真是这样吗?
一些无处可去的人不断涌进静冈车站,大概是找不到旅店。拓实坐在装着丧服的包上面,看着每个从面前走过的人。没有时生。
然而,有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就是乘红色花冠的那三个姑娘,特别是梳马尾的那个,脸记得特别清楚。三人都已疲惫不堪,蹲在地板上。
拓实想跟她们打招呼,又犹豫不决。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车站里彻夜人满为患。拓实就这样等到天亮。到早晨首班车发车时,时生依然没有出现。
42
拓实未赶上东条须美子的丧礼。当他赶到时,火葬已经结束。东条淳子马上在里屋设了一个祭坛,让他上香。照片上的东条须美子年轻、充满朝气,与拓实记忆中的长相一模一样。他后悔莫及:那时跟她多说说话就好了。
“好像没有你朋友的名字。”上万香,东条淳子将一份报纸递到他面前,像是一份晚报。
拓实打开报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流通的动脉——东名被切断”这样的标题,下面写着“死亡六人,烧毁车辆六十辆”。这是一篇有关日本坂隧道火灾事故的报道。该文认为回复交通需要数天时间,事故起因是六辆车连续追尾,其中载有易燃品乙醚的卡车燃烧后,火势蔓延开来,从而造成大约一百六十辆车爆炸起火。火场温度过高,无法扑灭,只能任其自然燃尽。读者这篇报道,拓实不由得直起鸡皮疙瘩,因为只要时间相差一点,自己或许也已葬身火海。
死者的身份已经判明,确实,其中没有时生的名字。遇难者乘坐的车辆都已查明,所以即便时生是个假名字,也肯定不在其中。
可以松一口气了。
可时生去哪里了呢?在静冈车站等了一夜,他也没出现,以为他在事故发生时已通过隧道,可他也没来东条家。
“就此别过了。”他这么说道。他为什么下定决心要在那儿告别?他要去干什么?
归根结底,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又为什么会消失呢?
拓实曾向东条淳子打听过,时生会不是是自己的远亲。最初,时生就是这么介绍自己的。东条淳子却露出难以认可的神情,歪着脑袋说道:“麻冈家好像没有这么一位。”
她的回答自然在意料之中。拓实也一直以为这种说法只是托词。时生有什么隐情,不便公开身份,又必须接近拓实。那隐情到底是什么呢?然而,不管拓实多么冥思苦想,总想不出说得通的答案。
东条淳子向多留拓实几天,可他还是很快就离开了东条家。他隐隐预感到以后还会多次来到这个价。他现在担心的是时生。
回到东京,也没见时生出现。拓实无奈,只得又恢复了在印刷厂打工的生活。劳累一天后回到家里,也没人在等他。时生出现前,拓实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可不知为什么,他现在觉得十分空虚。
日本坂隧道事故后的第十天,他看到一则报道称,隧道的上行方向通车了,但交通堵塞仍十分严重。
以前,拓实不怎么看报纸,可发生那起事故后,他也开始关心起报纸来了。他自己不买,只是在休息时看别人放在车间里的报纸。他觉得或许会再发现一些受害者。然而,所幸的是事故造成的死亡人数并未增加。
正当觉得关于那种事故的报道越来越少的时候,他盯住了报纸社会版的某个角落——那儿刊载这时生的照片,是一张正面照片,下面写着“被发现的溺水者川边玲二的尸体”,报道的标题为“发现了已消失两个月的尸体”。拓实立刻开始阅读。
在静冈县御前崎的海边发生了一件怪事:两个月前被冲上海滩的溺水者尸体一度去向不明,现于同一地点重新被发现。死者是城南大学三年级学生川边玲二(二十岁),他于五月上旬出海进行帆船航行时遭遇风暴,被卷入大海溺水而死。其时,与他同船的同为帆船俱乐部成员的山下浩太(二十岁)也溺水身亡,两人的尸体同时被冲上海岸,被附近的居民发现。然而,就在目击者去报警时,川边的尸体竟不知去向。警方与海上保安本部认为其被潮水卷回大海的可能性较大,并进行了搜寻,结果一无所获。今天凌晨,基本上是在同一地点,又发现了溺水者的尸体,根据其携带物品可判明为川边,其家人也认同。尸体几乎没有损伤,也没有腐烂。警方认为,两个月前川边被冲上岸时,可能出于假死状态,苏醒后不知在何地存活,而今又遭水难。但他穿的衣服与两个月前一般无二。因为,这仍是个不解之谜。
拓实瞪大眼睛将那张照片看了很多次,尽管图不太清晰,难以仔细辨认,但那无疑就是时生。
两个月前……
拓实回想起当时和时生见面的情景。不正是两个月前吗?与他分手的日子是本月十一日,也就是说,是在发现川边玲二的尸体之前。
不会吧?从假死中苏醒的川边玲二自称为时生,与自己待了两个月?怎么会有这种事?拓实根本就不认识川边玲二。
这篇报道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甚至想致电报社询问川边玲二的家在哪里,然后悄悄潜去查访。但仅仅是想想,并未付诸行动。
事实上,他也觉得这一切肯定是偶尔,是巧合而已。但同时,他更害怕推导出时生正是溺水者这样的结论。拓实希望他依然活在什么地方。
那起事故后约两个月,一天,拓实独自搭乘高速公路长途客车。他听说日本坂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