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假面-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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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得很晚,而在星期一天没有亮便起床了,并马上急忙奔向电视机,统计资料还在源源不断地汇入信息中心,但初步统计出的数字使人振奋。有时电视摄像机在大厅里的众多出席者当中一下子照亮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那张消瘦的,但高兴得闪闪发光的脸,而且每一次伊琳娜都感到好像心中泛起一阵暖流。一切都成功了,一切都没有白费劲,他们胜利了!
伊琳娜把昨天浸湿的床上用品放到洗衣机里,在放有咖啡杯的厨房里,开着小电视机坐了下来,需要多做点好吃的并穿上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喜欢她穿的衣服。在任何时候他都有可能突然回家,而且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很多朋友,要不然就是带着新闻记者们,所以,她作为他的妻子必须做好接待客人的一级战斗准备。
吃过早饭后,她发上了面——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喜欢吃她做的大馅饼,长型大烤饼和扁平的面包——带苹果和黑豆的。她回想起了不久前当她拿定主意离开家去找老朋友们时,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突然产生的恐惧,便苦笑了一下,她能去哪里呢?她选定了自己的人生之路,并牢牢地占据了在那种生活中的位置;伊琳娜没有退路,哪怕是有件什么事没有成功,但她已无法后退了,无论在任何情况下。
洗衣机轰鸣着,厨房里和好的面夹带着烤元白菜和葱味散满整个住宅。而且伊琳娜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感到舒适和心情好,她有房子,有丈夫,她是个女主人,洗衣、做饭、收拾屋子,她是多么幻想这一切呀!如果再有一个孩子的话——那么可以认为一切都实现了。但是,也许,说不定将会有孩子,最好不是一个,而是两个,说不定……
当门铃叮噹响的时候,她兴高采烈地冲向前厅,并确信这是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然而站在门槛上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士,她穿戴得很华贵和非常讲究。伊琳娜觉得她有点面熟,进而由于不祥的预感她的心抽紧了。
“我可以进来吗?”太太傲慢地问一句。
“您想干什么?”
伊琳娜没拿定主意让她进来,希望这个女人是来找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的,知道他不在家后扭头便走。
“我想和您谈一谈,我亲爱的。您认不出我来吗?”
“请进。”她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放客人进了住宅。
女人脱了衣服,把北极狐皮长大衣挂在立柜的衣挂上,在大衣里面她穿的是一套昂贵的英国花呢西服,伊琳娜领着她进了房间,建议她坐下,但自己仍然站着。她感到忧虑不安,而且她下意识地害怕坐下,像那些在任何时候准备很快站起来跑开的人一样。
“我在听您讲。”
女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伊琳娜一番。
“那您变样了,”她打量完了之后微微笑了笑,“我甚至要说,您有点变得不怎么好看了。其实,这不是好奇,我听说,您遇到事故然后治疗了很长时间。我希望现在一切正常,您完全康复了吗?”
“是的,谢谢。”伊琳娜仍旧冷冰冰地说,“您来是询问健康情况的吗?”
“哪里话,亲爱的,我像到同事那里一样到您这儿来的,我和您,如果您没有忘记的话,有一个共同的丈夫。”
当然!这是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的第一个妻子——伊琳娜惊奇地明白了,一切都完了。
“对不起,但我不得不离开您一会儿。”伊琳娜说,尽力一点也不露出她的惊慌,“我需要看一看和好的面。”
女人脸上掠过一丝与不信任混杂在一起的惊讶。
“当然。”她宽宏大量地点了点头。
伊琳娜急忙跑进厨房,故意把锅盖搞得轰轰作响,并悄悄地进了卧室,她知道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在哪儿存放着照片。是啊,无疑,这就是他们的结婚照,而这是他们共同生活十周年纪念日照的相片。这正是她——季阿娜·利沃夫娜。上帝啊,她为什么来了?她需要什么?莫非……
“喂,和好的面怎么样啦?”当伊琳娜回来的时候,季阿娜·利沃夫娜嘲笑地问了一句。
“面正合适。”
伊琳娜尽力设法控制自己并安静下来,最后,她没有对季阿娜·利沃夫娜本人做出任何不好的事情来,在任何情况下,在最后时间里。因为对吹毛求疵的新闻记者奥列夏·梅利尼琴科发表谈话她表现得都相当有礼貌,所以针对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过去的妻子连一句不恭敬的话都没允许自己说。
“您现在扮演着善于持家的妻子的角色?”季阿娜·利沃夫娜表示了一下关心,“据我所知,您从前没有这种特长。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永远是饥饿和无人照料的样子,而他自己洗自己的衫衣和袜子,事故对您发生这样的功效啦?”
“季阿娜·利沃夫娜,或许我们转入主题吧?我在听您讲。”
“发疯啦!”客人哈哈大笑起来,“好像暗中替换了您、我,亲爱的!什么样的举止,什么样的演讲!上流社会的沙龙我见过不多但也不少,也没有什么。我要和有点知识的女人达成协议,我希望,比和变为酒鬼的荒淫女人要简单些。”
“季阿娜·利沃夫娜,您想欺辱我?这您成功了。请允许我送您到门口,我不会与您在这种腔调中交谈的。”
“算了吧,伊琳娜,”季阿娜·利沃夫娜皱了一下眉头,“您比我年轻,年轻很多,所以您应该宽容,除此外,您不能否认,过去您的品行使我完全有理由说您。众所周知,您能喝很多酒,以麻醉品作为消遣,并定期地钻进别人的被窝里去。如果您忘了,那么我来提醒您,我和您是怎样在饭店偶然相遇的,当时你们正在庆祝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四十周岁生日,您醉得不成样子,爬到我跟前和我互相拥抱并大声地宣布,我和您是一个丈夫的亲属。您忘记了?”
“好,让我们把这事放在一边,我们认为您是对的,您究竟现在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亲爱的,结束与您的谈话,定一个相互帮助的协议书,首先我希望您完全领会,您丈夫的政治安全掌握在我的手里。您可以像一个可爱的安琪儿那样表现自己,不要喝酒,不要相互挖苦,不要背叛他,甚至不要抽烟,你可以把自己装扮成模范妻子,对记者发表谈话,竭尽一切所能来愚弄人们,但您必须时刻记住,我能讲述有关您的许多不徇私情的东西。而且要记住,关于您如何表现自己,我和谢廖扎还没有离婚,记住,我是如何两次从我们夫妇床上把您赶走的,甚至您是如何试图和我打架的。我可能讲述,在你们共同生活的头几年谢廖扎经常到我这儿来,并趴在我的肩上哭,说您是妓女和酒鬼,他想吃东西,在住宅里堆满脏东西和酒瓶子,但他对自己毫无办法,因为他爱您并且一天没有您都不能活。总之,我能讲出很多。但我也可以不这样做。比如,我可以对大家和每个人讲;当我和他实际上已经分手了的时候,谢廖扎遇上了您,因此无须谈夫妻变心的事儿,您一直举止得当,而后一点也没有让我生气。谢廖扎发疯般地爱您并把您竭力说得天花乱坠。诸如此类,所以我将选择什么样的行动方案,这取决于您。”
“为了您不向我身上泼脏水,那我具体应该做什么?”伊琳娜问道,尽量掩盖颤抖的说话声。
“您必须给我做广告,我亲爱的,您要明白,我也决定从政,我是个自由的精力充沛的女人,我的时间和精力十分充足,我为什么不这样去做呢?我向您保证,这种消遣一点也不亚于其他人。今天我的政党还很少有人知道,尽管我们参加了选举。我们像大多数政党一样拥有一切。自然,我们没有得到梦寐以求的五个百分点,但我们也没有指望这个。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声明自己,明显地表现出来,而我们将为下届的杜马选举认真地准备,所以您应该在这方面助我一臂之力。”
“我可以怎样帮助您呢?”
季阿娜·利沃夫娜从圈椅上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走了走,细心地看书架上的书和镶在镜框中的风景画。她的身体开始有点浮肿,双腿不漂亮,但脸仍然很漂亮,线条清晰,几乎没有皱纹。
“伊琳娜,您想象一下,选民们对以过去曾是夫妻的两个人为首的两党竞选斗争将会产生怎样的兴趣?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政党和季阿娜·利沃夫娜政党。我告诉您实话,在我的政党中我不是处于领先地位,但这是暂时的,因为如果您要按照我说的那样去做的话,我将成为领袖的。更准确地说,将使我成为领袖人物,您明白吗?”
“不太明白。”
“是啊,当然,这方面您不擅长,”季阿娜·利沃夫娜故作大度地随便说了一句,“我讲得简单一些,以便您能听明白,您将向各方面分别地讲述,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过去的妻子季阿娜·利沃夫娜也在从政而且是党的一个积极分子……不过,您一下子记不住名字,我将给您留一张自己的名片。当在您这里有人开始比较详细地询问这方面的情况时,您必须说几句赞扬我的话,在这种情况下您无须昧着良心说话,您本人没有什么可指责我的,您应该选择那些激起新闻记者们像对人身攻击那样对我产生兴趣的话,他们会开始寻找我并进行采访。这样一来,观众们也会引起关注,但暂时是对我个人的关注。在答记者问中我首先将讲述有关我们的党的情况,进而在社会舆论面前这个党将与我的名字牢固地联系在一起了。人民将开始把它称为‘季阿娜·利沃夫娜党’,到那时今天的领袖们自愿也好,被迫也罢,必须把我邀请到自己的队伍里来。他们将毫无办法,他们会明白,这个党之所以逐渐成为人民所共知的政党,只是多亏了我,如果我离开的话,人们将会忘记它的,人民把过去曾经是夫妻间的无谓的竞争的事奉若神明,要不然就会非常喜欢过去两党的政治竞争形式,只是更具有诱人性和尖锐性。我就会成为类似于结婚将军的一种东西,而且不排除决定与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党进行斗争的比较强大的政党想要把我引诱到自己队伍来的可能,而打算高价出卖自己。因为我是讨人喜欢的女子。我们商量好啦?”
“季阿娜·利沃夫娜,我有这样一种感觉,就是您在恫吓我。”伊琳娜说。
“喂,那是自然,”季阿娜·利沃夫娜大笑起来,“这有什么不好吗?我向您勒索的不是钱财。我表示愿意向您提供协议书,如果您不接受我的条件,那么我就随便讲一讲有关您的真相。如果接受我的条件的话——我将昧着良心和撒谎,向所有的人说,您是多么出色的女人。结果是什么妨碍您占领那种阵地呢?如果我说您哪怕是一句不好的话,您马上就会通知广泛的舆论,说我是怎么到您这来的并表示愿意在政治游戏中帮助我,这也不能使我增添光彩,我向您担保,因此这还要看怎么看:也许是相互诈骗,也许是双方协议。”
“好,”伊琳娜缓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并以自己所有的举止表明,她不打算拖长会谈时间了,“让我们认为我和您商量好了,归根到底,我本人的过错在于我把反对自己的武器完全交给您了,既然我有过错,那么我本人将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
“这就是说,您答应我按照我说的那样做啦?”
“我答应。您自己要明白,我现在没喝酒,没服用麻醉品,因此,我的话您是可以信赖的。”
季阿娜·利沃夫娜明白,这是在让她走。她紧跟着伊琳娜进了前厅并拿起了毛皮大衣,在某种时刻她们相互之间实际上是很近的,所以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过去的妻子的确是聚精会神地看他今天妻子的脸。伊琳娜心里暗自打寒战和愣住了,就像家兔在蟒蛇面前一样。
“您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亲爱的,”最后季阿娜·利沃夫娜说,“从前您完全不是这样的人。向您重复这一点我觉得很遗憾。但从我最后一次看您时起您变得不怎么好看了。您喝得太多了,这无助于女人的美貌。我高兴的是您及时回心转意了。”
她咧开那张嘴冷冰冰地笑了,进而摆出一副胜利者的样子离开了自己过去丈夫的住宅。
伊琳娜在前厅里又站了很长时间,尽力抑制住那颗被极度刺痛的心,她变得不怎么好看了!最后她强迫自己离开了依偎着的墙,重新进了卧室。这就是他们第二次结婚之后照的照片,伊琳娜找到了几张脸部有特写镜头的照片,便来到镜子前,是啊,季阿娜·利沃夫娜说得对,照片上脸的容貌比较艳丽,而从镜中看伊琳娜那个面孔显得更富于表情,要知道现在伊琳娜根本不漂亮了,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律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