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前夜-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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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的入水声两度响起。排第一的班级和麻理子班上的最后一名选手相继出发。助威的呐喊一浪高过一浪。
“就要到了!”
震天的喊声,是青山。他站在跳台上,伸出半个身子。一班的选手离触壁还有一两米的距离。
领先的选手和麻理子班上的压阵大将已经露出水面,换了一口气后,他们同时开始振臂划水,两人的差距依然有三米。
然而,麻理子的目光已经无法从青山身上移开了。虽然她也知道要给自己班上的选手鼓劲,可麻理子始终注视着在跳台上大声疾呼的青山。
一班的选手触壁了。
就在这一瞬间,青山一跃而出,看上去好像比谁都跳得远,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之后,青山一头扎入水里,水面被他的指尖划开,整个人没入水中。
没有听到声音。
青山无声地入水了。
不仅是这些,就连周围的声音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麻理子、旁边的朋友,还有其他人,明明都在大声地叫喊着,然而在麻理子听来,这一切却像冻住了似的,变得悄无声息。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一幕无声电影。
青山浮出了水面。他侧身换气之后,又把左臂插入水下,左手的大拇指首先入水,青山的身体在向前挺进。
麻理子这时才发现,青山指尖所处的位置已经大致与自己班上选手的脚后跟在一条直线上了。青山一下子缩短了与麻理子班上选手的距离。
麻理子的喉咙疼极了,用嗓过度导致她的声音变得嘶哑。不过麻理子仍在不停地叫喊,尽管这声音连自己都听不到,但麻理子还是用尽了全力。
麻理子已经不知道自已是在给谁加油了。原本是打算给本班的冲刺选手鼓劲的,然而,能进入自己视野的只有青山—个人。青山又加快了速度。青山的身边并没有太多的水花,可他每划一下都会更靠近麻理子班上的选手。两人的差距只有五六十厘米了。
领先的选手从麻理子面前游过,离终点大概还有五米的样子。麻理子班上的选手和青山的身体在麻理子的正前方重合了。追上了!这时,青山为了换气,把头抬出了水面。。
这一瞬间,麻理子觉得她和青山的目光相撞了。
麻理子惊呆了,肾脏痛了起来。她竟然忘掉了加油助威的事情,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青山。
游在最前面的其他班的选手触壁了,紧跟其后的是齐头并进的第二名和第三名。不经意间,游泳池的光线黯淡了下来,太阳钻进了云里。
青山用指尖触摸了池壁,比身旁的对手快了一点点。
“哔”的一声,观众们沸腾了。各种声音像雪崩一样灌入麻理子的耳里。大家都振臂高呼。
“麻理子,我们只得了个第三。”
旁边的朋友跳过来说道。
麻理子欢呼起来——笑着欢呼起来。
青山是一班的班长。身材虽不高大,可运动却很在行。他性格开朗,经常说些有趣的事逗大家开心。麻理子到现在还没有和青山同班的经历,不过青山是年级里的知名人物,所以麻理子早就认识他,从五年级开始,麻理子就觉得青山这个人长得挺帅气的。
至今麻理子还没跟青山说过话,因为青山在女孩子中很有人缘,常常可以看到他和好几个女生有说有笑的,所以麻理子一直找不到搭话的机会。
麻理子觉得青山多半瞧不上自己。
麻理子想当然地认为,既然青山本人是运动健将,那么他喜欢的类型一定是健康活泼,擅长与动的女孩。而自己呢,透析经历过,移植手术也做过,虽说今后能够参加一些体育活动,但不管怎么说也算不上健康。再加上矮小的个子,小腹上的手术伤疤,而且每天都必须吃药,实在只能算是病恹恹的。麻理子一开始就没有抱任何希望。
尽管如此,麻理子还是问过吉住医生。
“医生,我已经好了,是吧?已经不是病人了吧?”
麻理子想要从吉住医生的口中听到自己不是病人的结论。
然而,医生的回答缺不是这样。医生警告说,要是麻理子在服药的环节上稍稍有些疏忽,身体就会产生剧烈排斥反应,所以绝不能忘了自己是接受过移植手术的人。
为什么自己会患上肾炎这种怪病呢?那时,麻理干简直恨透了自己的身体。
尽管如此,偶然在走廊上与青山擦肩而过的时候,麻理子还是有些惊喜。放学后,麻理子常常故意从一班门前经过,装作若无其事地朝里望望。其实,鞋柜和一班的位置并不在同一个方向上,所以,麻理子实际上是绕着教学楼的走廊走了一大圈跑到鞋柜处去换鞋的。青山不在教室里的时候,麻理子便径直走过去。要是看到了青山,麻理子就会按撩不住心中的喜悦,有意放慢自己的步伐。
后来,这一招不好用了。
暑假过后,进入九月的第二个星期,正是大家刚把心从假期,的轻松气氛中收回来的时候。
那一天,麻理子放学后又去一班看看。和往常一样,她微微一扭脖子,用目光把教室扫了一遍。
没看到青山的身影。
就在有些失望的麻理子正要离开的时候,从一班里传出了的怪里怪气的声音。
“安齐,你干什么!”
麻理子吃了一惊,停下了脚步。
仔细一看,教室里有两个男生坐在桌上,正冲自己诡异地笑着。一班里除他俩之外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看来像是傍晚的课外活动结束后的样子。
“你怎么老是往里偷看呢?”
是去年同班的两个男同学。这两个家伙经常动手动脚地欺负女生,麻理子很反感他们。
“你管得着吗!”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麻理子有意做出很生气的样子。
可是,没想到这样的态度反而刺激了那两个男生。其中一个突然转变了语气。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不就是喜欢青山吗?所以才跑过来偷看!”
被揭穿了。
麻理子的脸涨得通红,本想说点什么辩解一下,可地只觉得嘴唇颤抖,就是说不出话来。
“真不凑巧啊,青山已经回家了。不过像你这种矮冬瓜,他是不会喜欢的。”
两人冷笑了一下。
麻用子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她把身子转了过去。
在她正要开跑的时候,背后传来这样一句话:
“嘿,听说她老爸把自己的肾脏都给了她。”
麻理子的双脚定住了。
“自己的肾脏不行了,就把她爸爸的装到身上。”
干吗要提这些!完全是与青山无关的事情。麻理子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然而身体却已经僵直,不听使唤了。麻理子真想马上从这里消失,可是,自己的腿却无法动弹。
两人谈得很起劲,故意要让麻理子听到。
“就像个弗兰肯斯坦,对吧?”
“为了活下来,居然要别人的肾脏,真恶心!”
“完全是个怪物!肚子里尽是些缝缝补补的零件。”
“也不知她到底能不能尿尿。”
两个人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这笑声在麻理子的脑子里嗡嗡问旋。麻理子不止一次地想喊:“够了!我不是怪物,也不是弗兰肯斯坦!”但是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你们快住嘴!”
麻理子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这样喊。话音未落,麻理子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额头与地板相碰,头都撞晕了。麻理子看见有几个女生正在和那两个坏小子争吵,但眼前一片模糊。Qī。shū。ωǎng。根本看不清她们究竟是谁。
麻理子逃走了。“麻理子,等等!”虽然还能听到身后有女生在叫,可麻理子还是不顾一切地在往前冲。那天,麻理子觉得从一班到鞋柜的距离特别远。她快速地换下拖鞋,头也不回地朝家中跑去。麻理子一路飞奔,一刻也没有停下脚步。她气喘吁吁,腹痛如绞,夺眶而出的泪水使周围的景色看上去都变了形。
一进家门,麻理子就扔掉了自己的药。她从药袋里拿出药来,撕开包装,把那些红红绿绿的胶囊和片刑统统扔进了马桶。这都是从医院带回的免疫抑制剂。她打开阀门,药物随水流的旋涡流入了下水道,“咕咚咚”的冲水声在麻理子耳畔久久不能离去。
我不是怪物。
我不是弗兰肯斯坦。
麻理子在马桶前面蹲了下来,把脸埋在膝盖之间,泪水不住地淌了出来。麻理子在厕所里抽泣着。
……这之后,麻理子的身体产生了排斥反应。
她被立即送入医院,住进了重症监护病房。一旦产生排斥反应,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麻理子记得当时吉住是以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自己的。
“为什么不吃药?”
吉住语气强硬地问道。可麻理子就是不承认。
“我吃了。”对麻理子的这种话,吉住根本就不相信。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现在就不可能出现排斥反应。”
“我就是吃了的。”
“不许撒谎。本来是很成功的手术,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没吃药?我不是再三提醒过你吗?”
吉住绝望地叹了口气。这一细节没有逃过麻理子的眼睛。
“现在只有将植入的肾脏摘除掉了。”
最终,在移植手术结束半年后,吉住说出了这句话。
“植入麻理子体内的肾脏已经萎缩,今后不能工作了。”
吉住和麻理子父女二人商议着将来的对策。不过,虽说是商量,说话的基本上只有吉住一个人,吉住坐在麻理子的床前,时不时地用悲悯的目光看着麻理子。当然,这只是麻理子的感觉,但当时的情况看起来就是这样。父亲听了吉住的话,只是连连地叹气。
麻理子觉得,是自己毁掉了父亲好端端的肾脏,简直不敢想象此时此刻父亲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可麻理子却禁不住要去想。
父亲当然要生气,因为自己捐出的肾脏被女儿拒绝了,因为女儿故意扔掉了药物,从而导致本已顺利成活的肾脏萎缩了,因为排斥反应都是由于女儿自己的原因引起的。他一定觉得真拿自己的女儿没办法吧。
吉住医生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好不容易才让手术获得了成功,费了很长的时间才完成了治疗,结果到头来愚蠢的患者却因不遵医嘱而导致前功尽弃。他肯定认为这孩子太不听话了。
绝对是这样。
麻理子闭上了眼睛。不知什么时候,低沉的嗡嗡声消失了。
麻理子怎么也睡不着。外面的热气好像渗透到屋里来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病床不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要是不出现感染的话,不久就可以出院了。麻理子想象着今后的事情。
自己不想回学校,那两个人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要是去学校的活,迟早都会再次遭到那样的中伤。一想到这里,麻理子便无法忍受。与其被他们嘲弄,倒不如过一辈子的透析生活。
明天早晨护士会来。她的手里一定拿着装有胶囊和片剂的白色纸袋,里面是免疫抑制剂。
如果不吃药结果会怎样呢?
麻理子突然想起这个问题。表面上做出吃药的样子,实际上可以把药丸藏在后槽牙的旁边,然后趁护士不注意的时候,再把药吐出来,塞到床垫底下就行了。谁都不会知道自己没吃药。
这样一来,身体就会产生排斥反应。移植失败,一切重又恢复原状,再出不会有人说自己是怪物或弗兰肯斯坦了。
酷暑之中,麻理子的思绪渐渐模糊起来,半睡半醒的大脑思索着移植失败以后的事情。
“啪嗒”,不知哪里传来了一个微小的声音。
麻理子吓了一跳,连忙竖起了耳朵。她屏住呼吸仔细听了近一分钟,结果什么也没听到。
也许是幻听吧。
麻理子放心地松了口气,朝天花板望去。灯罩在昏暗的房间墙壁上投下了漆黑的影子。
当听到与自己配型相符的死体肾已经找到的时候,麻理子的脑子里也是漆黑的。
要把死人身上的东西弄到自己的体内,这一突如其来的事实让麻理子接受不了。
最近老做同一种梦。“啪嗒”,“啪嗒”的声响从远处传来,像是有人在缓慢地前进,朝麻理子的病房走来。麻理子无法逃脱。不知为何,她吓得直哆嗦,根本坐不起来。剧烈跳动的心脏像快要裂开似的,而且,小腹部还能感觉到脉搏,那是移植来的肾脏正在麻理子的体内活动,那种欢欣鼓舞的样子就像是它迎接的什么东西来了似的。
脚步声在麻理子的病房前停住了。不一会儿,门把开始缓缓转动。
麻理子每次都在房门开启的那一瞬间从梦中惊醒。
不过,麻理子知道,一定是那个人!
麻理子心里知道,谁是那脚步声的主人。
就是肾脏的捐赠人!
是被挖去了肾脏的那具尸体!它是来索回自己的肾脏的!
以前,麻理子曾经看过一本漫画,那时自己还没有得上肾炎,那是从朋友那里借来的一本怪异漫画。作者的名字早就忘了,故事情节现在也只能模糊地记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