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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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骡贩子把木箱在红头老爹的屋子交卸下来之际,首先迫不及待从屋子中出来的。是那个青年。琴亚是一有机会,就在人家屋子前徘徊的,所以,当青年人出来的时候,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大概是二十步左右。琴亚立时发出了一下口哨声。
那青年抬头向她望来,他的肤色极白,红色的头发,碧蓝的眼珠,在未曾见过外人的村民来说,这样相貌的人,应该十分怪异才是。可是爱情的力量真伟大,这时,在琴亚的眼中看出去,却觉得那青年俊美无比。
(那青年自然十分俊美的,不过连琴亚也觉得他俊美,那就爱情在起作用了。)青年抬头,看到了琴亚,神情像是也愣了愣,两人目光的接触,已使得琴亚心头狂跳了起来。可是就在这时,红头老爹已经走出来了,狠狠瞪了琴亚一眼,琴亚不得不半转身去,而当她转回身来时,红头老爹、骡贩子和青年,都已进了屋子。
琴亚十分焦急,不知怎么才好,她不由自主,又向前走了几步,更接近屋子,就在这时,她听到屋子中传来红头老爹的声音,红头老爹像是在生气。声音相当大,讲的是一种她听不懂的话。而同时,也有骡贩子的声音传出来,像是在辩解什么。
不一会,骡贩子就走了出来,神情不是很高兴,继续和村民做交易,琴亚一直在附近徘徊。
等到骡贩子要离去的时候,村民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现象:红头老爹手中提著一只袋子,竟然跨上了那头骡子,和骡贩子一起离开了村子。
十多年了,自从红头老爹一家来到这村子之后,从来也没有离开过。这件事,自然是这一天剩下来的时间中,村民交谈的资料了。
而到了黄昏时分,一直在屋子边的琴亚,心头又狂跳了起来,她看到那青年自屋子中走了出来,缓缓来到山崖之前,伫立著,望著漫天的红霞和夕阳。
由于琴亚知道红头老爹离开了村子,所以她的胆子大了许多,她想了一想,就轻轻地走近那青年,一直等到她来到了距那青年身边只有三五步时,那青年陡然转过头来望向她。
琴亚的心情,本来就极度紧张,自己的心上人再一转过头来,更使得她心头狂跳,不由自主,伸手按向她自己的心口。
她本来就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少女,这个动作,又更增她少女的妩媚,虽然青年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琴亚敏锐的少女心灵,已经可以肯定,青年一看到了她之后,碧蓝的眼睛之中,射出了一种异样的光辉,这种情形,和村中那些钦慕她的年轻人看到她的时候,眼中发出来的光芒是一样的。
那更使得琴亚勇气陡然增加,把她在心中不知想了多少遍的话,一下子讲了出来:“我要做你的妻子,你要娶我,你要我的话,就吻我的额角。”
村中,当一双青年男女,互相吻对方的额角时,那是一项十分庄严的互相之间的婚姻的承诺。通常,自然是青年先吻少女,但也有少女先吻青年的。
琴亚在急速地讲完了那几句话之后,等著青年亲吻她的额角,可是青年却仍然只是看著她,没有任何行动。
琴亚心跳得剧烈无比,青年绝不是不喜欢她,这一点。她可以在青年望著她的眼神之中得到肯定,那么,他为什么还不亲吻她的额角呢?
琴亚的心情,又乱又焦急,以致她根本无法好好地去想一想,她只是想到,自己可以先亲吻他,为什么不可以?所以,她就勇敢地跨前了一步,略踮起脚来,把自己丰满的嘴唇,印向青年的额角。
当她在这样做的时候,尽管她可以听到自己像雷动一样的心跳声,但是她同时也听到了在她身后,传来了一些人发出的惊呼声。
她知道,她的行动,已经有村中的人看到了。不过,她绝不在意有人看到,因为只要青年回吻她。那么,他们两人之问的关系,就算确定了,很快,全村的人都会知道,让人看到了,又有什么关系?
她亲吻了青年的额角之后,呼吸不由自主急促起来,胸脯起伏著,用少女的、充满了深情的目光,望著青年,等待他的回吻。
可是青年却仍然只是怔然站著,一点也没有回吻她的意思,只是伸手,抚摸著被琴亚吻过的额角。虽然他双眼之中的神采更浓,可是他并没有回吻琴亚的额角。
刹那之间,琴亚只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一个少女,吻了一个青年的额角,而青年居然并不回吻,那在习俗上,是对一个少女最大的侮辱,琴亚的脸色在那时一定变得十分苍白,那青年有点犹豫地伸出手来,想去抚摸她苍白的脸。
也就在这时,在琴亚的身后,有人叫了起来:“琴亚,他不要你,你不要脸去勾引他,他不要你。”
琴亚的身子剧烈地发起抖来,但是她还是努力自她已一点血色也没有的双层之中,吐出了一句话来:“你真的不要我?”
那青年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而在琴亚的身后,却传来了一阵恶意的轰笑声,和她父母的厉声的呼喝声。也就在这时,红头老爹的妻子,那青年的母亲,也从屋子之中走了出来。
那女人这时已不再年轻,可是在黝黑的反肤上,仍然有著美丽的轮廓,而且,一头乌密的浓发,像是黑色的瀑布披散在她的头上一样。
她一走出来,可能是由于做为母亲的本能,一下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用严厉的眼光把琴亚逼退,只是讲了一句听来相当简单,但是琴亚却全然听不懂的话。
由于当时,正是琴亚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时刻,也是最绝望的时刻,心情在极度的异常状态之中,对于一切都显得异常的敏锐,所以,这句话,她虽然一点也不懂,可是整句的音节,她却深深地印入脑中。
在以后的日子中,她随时可以将那一句话重复出来。
(这一句话的本身,并不重要,可是,“琴亚记住了那一句话,随时可以将之重复出来”这件事,却十分重要,请各位注意。)
当时,那女人讲完了这句话,就来到了她儿子的身前,她和她儿子讲了些什么,琴亚已经无法再听得清楚了,因为,当青年和他的母亲,一起转身,走进屋子去之后,琴亚身后的嘲笑声,父母的呼喝声,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琴亚的视线模糊了,那是她泪水泉涌的结果,她全身发僵,除了僵立在那里流泪之外,什么也不能做。而当有小石块自她身后抛过来,抛中了她的身子之际,她也不知道疼痛。
她是被她父母拉回自己的屋子去的,嘲笑她的村民,无情地围著她的屋子,发出轰笑声。和那种充满了侮辱性的言语,连她的父母也冷酷地对她不加半句安慰的言语。
在这样的情形下,琴亚自然无法再在这个小山村中生活下去了,她默默地为自己准备了一些乾粮,连夜就离开了她出生之地。
琴亚以她山村少女灼热而淳朴的心灵献爱不成这件事,一直是她心中极大的创伤,一直到了将近两年之后,她才在一个机会中,知道自己当时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不过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两年多来,她的生活,已经起了大大的变化。以致她虽然想补救过失,也变得没有什么可能了。
其实,两年多来,琴亚生活上的变化,也不能说是太大,不过对一个一直只生活在山村中的少女来说,已经可以说得上是天翻地覆的了。
琴亚在离开山村之后,运气并不算太坏,她不知道如何才能离开山区,只是固执地,每天向著同一个方向走著,几天之后,她就遇上了那个骡贩子。
骡贩子的心地很好,给了琴亚相当大的帮助,把琴亚带到了自己的家中,交给了他的妻子,这以后,琴亚的生活变化,可以长话短说,虽然她这个人物,在整个故事中,相当重要,但那一段经历,却无关紧要。骡贩子没有儿女,所以琴亚受到相当好的照顾,她人又聪明,不到半年,已经看不出她是一个从未离开过山村的少女了。
骡贩子的家在山脚下的一个镇上,半年之后,琴亚离开了那个镇,到了另一处更大的地方,在那里接受政府学校主办的成人教育,又过了一年,她又来到了首都塔拉拉利夫,那是岛上最大的城市,有超过四十万人口,有著数百年历史,琴亚已完全可以独立适应城市生活了,她在一家规模不是很大,但是烹调精美,极受当地上层人士和外来游客欣赏的餐室中做女侍。
叙述到这里,可以把琴亚的事,暂时搁置一下,也可以把红头老爹和他一家的事,暂且不表。
却说有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叫英生,他真是姓英,又恰好在英国出生,所以就顺理成章,叫作英生,和什么王英生、陈英生不同,英生就是英生。
英生是一个地质学家,十分相信地壳分裂说 也就是地球上的陆地,本来是连成一块的,后来因为地壳的变动,才分裂了开来,成为如今的五大洲。
他而且相信,马达加斯加岛,如今虽然在非洲大陆的东面,离非洲大陆十分近,但是在地壳未曾分裂之前,却应该在印度的东部,也就是如今印度洋的位置上。
他的这项假设,如果被证实了的话,将会十分重要,因为那么大的一块陆地,漂移得离原来的位置如此之远,这将可以进一步推断为在印度洋的海底,有著造成这种漂移的因素在。例如那里的地层特别薄,有著巨大的断层,等等。
既然在喜马拉雅山的顶上,可发现海洋生物菊石的化石,证明喜马拉雅山顶,原来是海底,是被印度次大陆向亚洲大陆漂移的过程中“挤”出来的,英生就更加坚信印度洋深处,一定还有著为人类所未知的地壳变动因素在,他就是要把这种因素找出来。
所以,他先在印度居住了一年,然后,又到马达加斯加岛去,研究两地之间生物的类同、岩石结构的类同,以证明他的理论。
英生可以说是一个相当有趣的人,我和他认识,是他在印度东岸居住的那一年。
那一年,我到印度去有事。
(我到印度去,找一个印度人。)
(这句话,听起来很滑稽,但当时的历程,却极其曲折,整个过程,记述在名为“连锁”的那个故事之中。)
我是在新德里遇到他的,谈得可算投机,后来,他到了马达加斯加岛,曾经和我通过信。有一次,他十分高兴地告诉我,在马达加斯加岛上发现的一种猴子,“狐猴”,就和印度大陆上的眼镜猴,全然是近亲。
而接下来的几封信,他表示他自己完全迷上了马达加斯加岛,大有留恋不愿离去之势。在他陆续寄来的信件中。可以知道他足迹几乎遍及全岛。
自然,他也到过骡贩子居住的那个镇市。
他已经学会了一口当地言语,那天,他在镇市唯一的一家书店之中,询问有没有新到的一本地质学杂志,书店的职员正在整理一大堆书,抬起头来,告诉他:“没有,我们这种小地方,从来也没有人会看这种专门的书。”
得到了这种很合理的回答,英生本来已准备离去的了,可是他却多看了一眼,一眼瞥见店员手中拿著的一本厚厚的书,书名赫然是:“门电路(脉冲电路)研究”。
那是相当专门的学术性著作,和这种小地方,显然不是十分相合的。
这使得英生感到了一丝好奇,他接著又看店员正在整理的另一些书,越看越是奇怪,因为那全是一些专门之极的书,而且包括的范围十分广泛,有相当多数量,是电学方面的书,如“电磁学”,也有不少最新的专门性的杂志。也有物理学方面十分高深的著作,有极厚的一册,是近十年来,诺贝尔物理学奖金获得者的得奖论文。
这已经使英生惊讶得连口都合不拢来了,而当他又看到了一本地质学的书,那是他和另一位地质学家合著的,专论澳洲山脉形成和性质的专门著作,他实在忍不住了,问那店员道:“怎么一回事?哪一家著名的大学在这里设立了研究所,所以才需要那么多各门的高级参考书?”
那店员摇著头:“当然不是,这些书,全是卡利先生订的,多年来,他订了不知道多少书,加起来,怕比我们整个店的书,还要多好几倍。”
英生大为咋舌:“全是这样的书?”
那店员道:“开始没有那么专门,但是后来,却越来越专门,这些书,我真怀疑是不是真有人看得懂,售价本来就不便宜,再加上运装费 ”
店员用力摇著头,像是觉得把大量的金钱花在买这些书上,是一种罪过一样。
英生这时,对于买那些书的那位卡利先生,简直敬佩得有点五体投地了,他用十分恭敬的声调问:“那位卡利先生,一定是一位大学者了?”
店员先是怔了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英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笑,只好等他解释。店员笑了好一会,才道:“或许他真是大学者,那真是真人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