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色霜青-第9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柔且泛着冷光的剑刃那般,将螫伏的力量潜藏在剑鞘之中,丝毫不显得突兀。
这,是北极中天紫微大帝平生,不是那个当初跟在她的身后形影不离的青玄。
什么也不记得,那么,于他而言,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形同陌路。
没有任何人听见了她心底泣血的嘶吼,终于转身,她步履踉跄,神思恍惚,也不知自己是怎生静默地出了那紫微殿,更不知身后的那一双眼眸一直深深注视着她,追随着她,若有所思。
*********************************************************************
千色站在紫微垣大殿后殿前的台阶上,一站就是一整夜。
紫微垣乃是离日与月最近之处,白日里艳阳高悬,如同烈火燎原一般炎热,夜间,日落扶桑树,月华清冷,这里却又是如同千里冰封一般酷寒。
那一身妍丽的红裳,血一般拖曳在遍撒了如霜月色的地上,似乎是沿着她的足迹蜿蜒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迹,肌肤衬着夜色与月色,更显得病态的惨白。抬起头来,她看了一眼那仿若尽在咫尺如盘的圆月,银光满地,如丝缎般柔和,尔后她便一直低垂着头,一声不响,如同月下的一抹游魂。
月色如练天如水,月光混着薄雾洒在她的眉眼间,黛色的睫毛掩映着眸中的所有情绪,满头白发如同积雪一般微微发亮,涤尽了她一身的铅华,却抹不去其间的萧瑟与落寞。
远远地,凝朱便就看到了她,可是却又不敢公然地在这寂静的夜间大呼小叫,只得待走进了些,才呼呼地喘着粗气,捂着胸口询问:“师尊,你在这里做什么,可让我一通好找呀!”
千色抬起头,夜半的寒风将她的眼染得有几分迷离,满头白发恍如月光下的积雪,许久许久之后,才开了口,虚无缥缈的语调像是夜间转瞬即逝的风:“你找我做什么?”
“我听云泽元君大人说,帝君早些时候传了他去问话,问的全是与你有关的,后来,许是不太满意,连公文也不批了,索性亲自去了一趟凌霄殿,专程过问你的事!”虽然已是成了仙,可凝朱仍旧改不了以往那凡事先带三分激动的性子,说起了话来眉飞色舞,添油加醋,明明不过芝麻绿豆大的一点小事,也能说成是天翻地覆的大事:“从凌霄殿回来之后,帝君又差了我去,一番交代,说从今往后,他夜间批阅公文,都由你去紫微殿伺候笔墨!”
末了,未见千色脸上有什么惊喜的表情,她倒似乎甚为欣喜,高高扬起的眉梢显出了几分得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实在太好了!师尊你跟在帝君身侧,帝君必然会亲自点化你,要想重修功德再登仙籍也不过是迟早的事!说不定,就连青玄师父也——”
说到这里,她骤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立刻噤声,有些尴尬地看向千色,却见千色低眉敛目,静静看着自己的手心,蜿蜒的掌纹,像是早前彼此曾艰险跋涉过的路程,留下的都是难以磨灭的印记。
师尊心里一定还想着青玄师父的吧!?
她不胜唏嘘,突然忆起自己曾经的往事来。那时,当得知玉曙不记得她了,她一度以为自己是这世间最凄惨的存在,只恨不得死了一了百了,可后来,她看到青玄师父为了救师尊而挖心,师尊为了救青玄师父而硬闯紫微垣,她才知道,原来,能活着,的确是一种幸运。至少,还活着,就有希望,不是么?
总好过师尊与青玄师父,天人永隔,形单影只……
后来,她跟着云泽元君修道,也曾想过在帝君面前说起师尊和青玄师父,可一来,她问过云泽元君,元君大人也说青玄师父是没救了,否则,南极长生帝君也不至于撒手不管,二来,她对紫微帝君也的确是心存畏惧的,便只能将这事一直悄悄藏在心里。
此情此景之下,凝朱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才合适,便只能随口安慰地压低了声音:“师尊,帝君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或许有办法也说不定——”
只是,她这随口安慰的话还没说完,一旁已经传来了云泽仙君那含笑的声音:“凝朱——”
凝朱像是惊弓之鸟一般蓦然转身,只见身后立着一身宝蓝色衣袍的云泽仙君,眉眼被如霜的音色月华染上了一层迷离的光晕,更显得迷人。他微微叹了口气,淡淡一笑:“听说昊天帝尊差了玉虚宫的特使前来,专程送了给帝君的礼物来,也不知是不是那玉曙仙君……”
本来听到这话的前半段,凝朱还在疑惑昊天为何要差玉虚宫的人给平生帝君礼物,也不知那又是什么“礼物”!可是,当后半段一出现了玉曙的名讳,本就不够矜持的她顿时连最后的含蓄也直接抛诸脑后了。“在哪里?”她急切地一步上前,抓住云泽元君的衣袖,半撒娇地摇晃着:“他在哪里?!”
对于凝朱这样的反应,云泽元君一点也不意外,甚至是见怪不怪了。“现在——”他故意竖起眉毛,拖长了尾音,好一会儿才略略低头,嗓音醇厚,半褒半贬地揶揄了一下:“现在他大约还在路上罢。”
“元君大人!”被云泽元君这么一揶揄,凝朱顿时脸红,连连跺脚以示懊恼:“你——”
“人虽然是在路上,可应该也离紫微垣不远了。”云泽元君眸光闪烁,故意将凝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啧啧嘴,倒是唇角那抹笑,始终未曾褪去:“你瞧瞧你——这么一身灰不溜秋似的烧火丫头打扮,我可不愿带着你一并去见客。”
其实,凝朱的衣着打扮倒也没有云泽元君说得如此不堪,只是,她素来习惯以见到玉曙作为自己的特别庆祝日,衣着打扮自然有所不同。“我这就去换衣裳!”她急匆匆地应了一句,撇下千色的云泽仙君,一溜烟地就跑了,生怕脚步太慢就错过了与玉曙的相见。
眼见着凝朱离开了,云泽元君这才转过身去,与千色对视。
“千色姑娘,想必你什么都知道了。”见千色神情淡如水一般,毫无起伏的波澜,云泽元君也不避讳,淡淡地开口,眼眸深得似秋夜的寒星,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深沉黝亮的黑眸中带着一丝令人费解的光芒,似两簇刀光,说不出的锋利:“你与帝君,可谓有缘无分,个中即便有再多纠葛,作为旁人,我也只能叹一声惋惜,爱莫能助。”
听到“有缘无分”这四个字,千色感觉似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着心尖缓缓滑落,在心湖中荡起了一层又一层涟漪,可是,她保持着表情的木然,只是静默不语,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从今往后,你就安安心心留在这紫微垣吧,前尘之事,还是早些遗忘的好。”最终,云泽元君收敛起了所有有意或者无意的情绪,正色地扬起眉,终于露出了一本正经的表情,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只是切记,帝君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凡人,他,是你碰不得的。”
他,是你碰不得的……
千色静静立在那里,任轻风猎猎地拂过她的衣角与发鬓,心中五味杂陈地咀嚼着这短短的告诫,满心苍凉。
*********************************************************************
凝朱换了衣裳,同云泽元君前往紫微垣外迎接那昊天派来的送礼者,当见到玉曙的身影时,她眉开眼笑,眼角弯成了一个极明显的豆角,甚是可人,只是,当看到玉曙身后那个紫杉的身影时,她面容之上笑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仇人见面的分外眼红和咬牙切齿的愤怒!
那人,竟然是紫苏!
这恶婆娘不是被贬下凡间游历苦修,在累积功德赎清罪责之前不得返回西昆仑么?这才多少年,竟然就算是赎清了罪责?当初要不是她公私不分,千色师尊和青玄师父又何以至于——
只是,这一次,还不等凝朱开口,紫苏倒是先发制人了。
“小花妖,不想,你竟是得了这样的好运,居然能跟在平生帝君身边,修成了仙道。”将凝朱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紫苏一声冷笑,把话说得甚酸。
“你也不遑多让!”凝朱毫不客气地回敬过去,不畏惧地直视着她,脸上还多了几分略带嘲讽的冷笑:“想当初,你闹出了那么大的祸事,不过百余年就意思意思地算是惩戒了,果然这有后台就是与别不同呀。”言下之意不仅是暗指昊天心存包庇,更是嘲讽紫苏的母亲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祗权大通天。
对于这样放肆的挑衅,照理,云泽元君怎么都该呵斥凝朱一声以告诫她的不知收敛,可偏偏,云泽元君站在一旁,笑而不语,倒像是看好戏一般满脸风凉,连带的,玉曙也不便插嘴,只能暗暗地瞥了紫苏一眼,生怕她再惹事端。
“随你怎么说。”紫苏倒似乎并不介意凝朱的言语,笑得如沐春风:“我今日是奉了昊天帝尊之命,给平生帝君送来了一件礼物,若非借着这礼物,我恐怕也不能这么快回到天界来,到底不枉我在凡间觅了百余年才算是有了点眉目。我相信,平生帝君见了这礼物,一定会爱不释手。”
某则头昏眼花重感冒中,让大家久等,实在抱歉……如无意外,今天还会更新一章的,但时间不定,可能是半夜,大家要一如既往地热情撒花呀……
猜猜紫苏送了什么“好礼物”来?呵呵,下一章,关键人物即将登场,标志着某则注定要在狗血地大道上无法回头地向前飞奔呀……泪目……
80 ˇ韶华远ˇ
云泽元君和凝朱离开之后,千色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天边一抹淡红的潋滟,黎明将至,她才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望着那将明的天色,些微光芒映在她的瞳仁中,竟然像是针扎一般微微地刺痛。她静静地阖上眼,凄凄地,胸膛里的火和疼互相攀附着,烧灼磨噬,几欲喷薄而出的火焰无边无际地在思绪里缭绕蔓延开来,自己的脑子里反复充斥着的只有一句话——
他,是你碰不得的……
真的碰不得么?
那,分明是她的青玄呵!
明明近在咫尺,可是,她却连碰触一下他也是奢侈。明明就在身边,他忘了与她的一切,她却是张口也说不出半个字,无法告诉他那些曾经的过往。她甚至没办法告诉他,他和她还有一个孩子……
只是,告诉了他,又能怎样,他若是不能自己想起来,听着她的诉说,也不过像是在听着属于别人的故事。那些曾经的过往,能换来的,不过是自己的两行泪水……
不,她已经连泪也不敢流了。毕竟,她一流泪,他就会痛,与其让他痛,她宁愿咬牙隐忍一切——
她忍着在他的面前无法开口,忍着相见不相识,忍着明知自己有一个孩子却无法相见……她只能忍,那些能忍的和不能忍的……
“你还打算在这里站多久?”
身后传来了淡然中带着些询问的低沉声音,一时却似一记重锤,使得千色的心突兀地一窒,狠狠一抽,恍若电殛,那本就不规律的跳跃更加乱了!一下子愣在那里,她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光,胸口一阵又一阵闷闷的抽疼着,心里突然有一股绝望蓦然翻了起来,带着血腥味,如同一片汹涌的浪潮在狠狠地翻腾,这片浪潮包含了惊惧、凄楚以及悲怆。
她并不知道平生在她身后站了多久,然而,转过身去,她却只是白着一张脸,紧闭着嘴唇,低垂着头,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的一干二净。
看着眼前的她低眉敛目一言不发地模样,思及从昊天等各处了解到的关于她的事,平生拢紧双眉,长叹了一口气,只觉颇有些无可奈何。轻轻抿唇,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也没得到她的回应,这才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到别处,转身往前走,低沉的嗓音因近日的操劳而显出微微的沙哑,没有泄露半分情绪,却显出了几分平滑的危险:“你随我进大殿来,我有些话要告知与你。”
平生那听来饱含深意的言语令千色的心脏倏地揪紧,不知怎的,跳快了两拍。她从凝朱那处知道,平生专程去了凌霄殿,向昊天询问与她相关的事,而昊天,又怎么可能对平生说实话呢?退一万步说,即便说的是实话,也必然是残缺而不完整的。
他说有些话要告知她,会是什么话?
没有奢望,也就没有失望。
心若死灰一般平静,千色不声不响地跟在平生后头进了紫微殿。
在御座上坐下后,平生眨了眨双眸,凝神敛眉,那无奈的神色才和缓了些。“我听凝朱说,你叫千色,并不是个哑巴,为何我问你话,你却不肯开口回应?”食指一下又一下,规律的轻敲着御座扶手上的龙纹透雕,尔后,他突然自颊边绽出一抹淡然的微笑:“你真有这般惧怕我么?”
惧怕?!
千色也不抬头,只是木然地咀嚼着这两个字,难抑心底的酸涩,有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她对他,什么样的感觉都有,只是,却从未有过惧怕。若真要说怕,她只是曾经那么那么惧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