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孤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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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菲微微一怔,切齿道:“伍某人自知此举有遭天谴,但留你们在世,将来仍然遗祸人间,且等杀了你们,在三天之内,难道还不能抢救湖滨千万条人命。”
韦松看到这里,心中猛然一动,他本要挺身而出,协助伍菲跟万毒教一拼,但转念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紧紧扭着那四截折断的竹筷,凝神蓄势而持。
田秀贞笑容忽敛,凤目一瞬,冷冷道:“蓝荣山何在?’说也奇怪,”夺命判官”蓝荣山在武林中是何等身份,陡听她一声轻呼,竟然如奉纶音,离座而起,抱拳躬身,道:“教主有何吩咐?”
田秀贞望望伍菲,道:“他一一是你的师弟吗?
蓝荣山拱手道:“不错,他正是在下师弟。”
田秀贞冷冷一笑,道:“你这位师弟不听教诲,不肯喝下那杯美酒,你怎不替他酌上一杯?’
蓝荣山必恭必敬,端起桌上酒杯,大步走到伍菲面前,木然道:“伍师弟,来,喝了它。”
伍菲被这出人意料的情形,惊得张口结舌,好半晌,才喃喃道:“师兄,你一一你怎么?——”
蓝荣山却脸色一沉,不悦地道:“伍菲,你敢不听愚兄的口谕。”
伍菲惶然遭:‘小弟怎敢,但——’
蓝荣山不待他说完,断喝道:“不许多说,这是教主恩典,快些喝下去。”
伍菲不知所措,望望师兄,又望望虎皮交椅上的万毒教主田秀负,田秀贞冷屑地笑着,歪着头,好象存心要看他是不是听掌门师兄的令谕?
他眼中热泪滚滚,弃了手中“华山火简”,颤抖着接过那杯酒—一。
韦松再也忍不住,一闪身,抢掠而出,沉声叫道;”伍兄千万不可饮那酒液,令师兄已经身中迷药,迷乱了本性了~。
任菲含泪点点头,道;“我知道,但是,他--一地总是华山派掌门人。’说到这里.泪水纷落,一仰头,将酒饮了下去。
韦松怒火上冲,大喝一声,绕身一旋,手中四截竹筷闪电般射出。
眨眼间,。”啵啵”连响,那五名红衣侍文手中瓷瓶,被韦松竹筷一举击中四只,瓶中“地心火毒”洒落地面,顿时发出一阵毕毕剥剥的碧绿火花。
韦松一横心,双掌交错,直扑那最后一名捧着瓷瓶的红衣待女。
他是存心先毁了毒绝天下的“地心火毒”,以免洞庭湖滨数百万生灵.遭受鱼池之殃。
田秀贞和欧阳兄弟都不料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愣之下,全都吃惊不小,但此时韦松快如闪电般向悬崖边扑去,距离他们更远,一时已经拦截不及。
田秀贞瞥见少林掌门了尘大师正坐在那名红衣侍女近处,连忙娇声喝道:“了尘大师,速护瓷瓶;截住这混小子。’
奇怪的事,立刻发生了。
了尘大师听了她的娇喝,直如中魔一般、虎吼一声,大袖挥动,一道排山倒海般掌力,向韦松迎头袭到,拿力未至,空中已响起一声震人心魄的破空锐啸。
韦松大吃一惊,猛地移形换位,斜跨四步,闪身急避!少林掌门,武功果然非同凡俗,这一掌,先声夺人,力道何止万钧,韦松虽然闪让得快,左肩也被拿力扫中,登时身形连晃,向后直退了四五步。
他惊魂未定,抬头望去,却见了尘大师手里抱着那最后一个瓷瓶,目光呆滞,怔怔直瞪着他。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喝道:“了尘,杀了他,这小辈已经毁了咱们万毒教中四瓶至宝啦!”
了尘大师精目一瞬,也厉声喝道:“好小辈,你敢毁咱们万毒教至宝,再接贫增一招。’
喝声中,瓷瓶交到左手,右手握拳虚空一划,突然*近三步,扬手向韦松擂去。一股挟着“轰轰”雷鸣的无形劲气,破空击到。
韦松知道这位老和尚功力深厚,神志已昏,自己绝非敌手,而且,此时四周全是迷失本性的人群,好像铁桶般围困者自己,只要”万毒教主’一声令下,自己立时便得横尸当场。
但如今时间已不容他再作考虑,唯一的途径,只有速战速决,避实就虚,设法先毁掉那毒绝天下的”地心火毒”,以图挽救洞庭湖百万生灵。
这念头在他脑中只是那么飞快地一转,当下气纳丹田,使出师门”玄门隐形罡气”遍布前胸小腹等要害,沉步定桩,左臂一收一拨,卸却正面一部分压力,'奇+书+网'右手骈指如戟,“呼”
地一招画龙点睛,直向了尘大师怀中瓷瓶戳去。
可是,他却太低估了少林派“罗汉手”石破天惊的骇人威力。
右手指招才出,当面一股威猛拳风早已直撞过来,“蓬!一声闷响,韦松指力顿时落空,人也被了尘大师发出的拳风,震得登登连退七八步,内腑翻腾,“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了尘大师既来追击,也没有喜怒之情,只是目光呆滞地站在那里,直如一尊石像。
韦松心头一酸,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翻腾的内腑暂时压制住,缓缓道:“大师,你—一忘了少林寺数百年成名了吗?”
了尘大师茫然道;“什么少林寺,贫俗不懂。”
韦松叹了一口气,又道;“达摩祖师面壁十年,留下少林寺这点基业,大师,请你连念三遍金刚经,试试看能不能驱去心魔,重返莲台?”
了尘大师似乎微微一震,移动目光,环顾四周一眼,脸上依然一片迷惘。
忽然,那娇滴滴的声音,又从田秀贞口里传出来:‘夺命判官蓝荣山速用华山火筒烧死这小辈。了尘,赶快将你手中瓷瓶,掷入洞庭湖去——”
这几句残酷、凶狠的话,却是用曼妙,悦耳的声音,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美妙的声音一落,了尘大师和夺命判官蓝荣山果然都采取了行动。
蓝荣山大喝一声,抢出人群,从地上抬起那只乌黑的长筒,了尘大师袍袖一拂,整个身子斜飞疾掠,向悬崖边线飘去。
韦松暗叫“不好”!脚下疾移,扑向了尘大师。
但他身形才动,就听“克嚓”一声机簧响。一团耀眼刺目的红光,兜头直射过来。
韦松早已防备蓝荣山有此一着.前冲之势未停,左脚一点地面,双掌全力下拍,借那掌上反震之力,一条人影,冲天而起。
那刺目火焰堪堪从他脚下疾射过去,身后传来几声惨呼,几名站得较近的华山弟子.尽被大筒喷出的烈焰,烧得满地乱滚。
了尘大师宽大的袍袖摆动,其速如风,眨眼间,已经奔到悬崖边缘,蓦地身形一顿而止,仰天哈哈大笑,抡起手中瓷瓶,径向万丈绝壁下掷去。
韦松瞥见那满盛“地心火毒”的瓷瓶已经出手,吓得心胆俱裂,等地抢奔到崖边,瓷瓶早已飞出老远。
他无可奈何瞥了那迷失本性的少林高增一眼,毫不犹用,双脚一顿崖边,紧跟着也跃出了悬崖。
人影,瓶影,宛如两点午夜陨星,划空飞坠,直向万丈绝壁之下落去,渐渐地,变成了两个小白点。
绝崖下,回风激荡,云雾迷蒙,了尘大师站在崖边,茫然望着崖下,心里更加纷乱,暗付道:“这少年好怪,好端端地,跳下崖去干什么?
自然,在他还没有找回他自己以前,对这个问题.永远也想不到答案的。
韦松跃了悬崖那一刹那,心里再没有恐惧,更没有对了尘大师怀着有丝毫愤恨,有的,只是一个渺茫的希望——那就是如何能够阻止瓷瓶中的“地心火毒”倾入湖中。
他身为侠义中人,决不能让那瓶毒液,毁灭了洞庭湖周围数百万生灵百姓,因而奋不顾身,冲落绝壁,设法在途中抓住那只瓷瓶,将它毁去。
是以,自从跃离悬崖,他的两只眼,就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小黑点。
崖下劲疾的回风,呼呼怒吼,刮得他肤痛欲裂.心粟身寒,但他以无比坚忍的毅力,咬牙忍受着。
慢慢地.那个小黑点,在他眼中,逐渐变成了一个大黑点。
终于,他已能清楚地看见了整个瓶身,谢谢老天!瓶口竟然是朝上的。
瓷瓶距离他只不过三尺来远了,韦松心中一阵狂喜,身躯一拧,竟凭空施展出“千斤坠’功夫,下落之势,顿时加快。
两个黑影由远而近,继之并而为一。
他终于探出手臂,抓住了那只飞坠的瓷瓶,但身躯略侧,却失去了重心;整个身子,在半空中连滚了几滚。
这急骤的变化,使他压抑的内伤又告复发,心中一阵剧痛,在空中“哇”的又吐了一口鲜血。
可是,他始终未曾忘记手中的瓷瓶,任他怎么翻滚,总保持着瓶口向上,不让“地心火毒’倾流出来。
粼粼水波,飞快地向他接近,他知道,自己就快要跌入洞庭湖中,但手中那只瓷瓶,却仍无善策毁去。
其实,要毁去一只瓶子固然轻而易举,然而,用什么方法才能避免“地心火毒’流入湖水中呢?
韦松心急如焚,耳中似乎已听见翻腾汹涌的湖水,冲击着岸边岩石发出的声响,他不禁失望地忖道:完了,我若抱着瓷瓶一齐跃入湖中,岂不是前功尽弃,于事毫无裨益?
于是,他开始尽力挥臂、扭腰、提气,想用师门轻身绝技,尽量减缓下坠的速度。这些动作,并没有帮助他达到目的,相反,倒因用力过度,引发了内伤,身子又开始翻滚了起来。
“唉!一声悲愤、绝望的长叹。他一横心,想道:反正我已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要是能用一条性命,换得数百万生命,这个死,仍然是值得的。
这样一想,心灵突然平静了许多,父仇、亲情、恋人、师恩一这些,在刹那间,仿怫都变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他一横心,双手将瓷资瓶高高举起,借那一翻之势,瓶口对准自己的嘴唇,暴提丹田之气,用力一吸——
一股无色,无味的流质,由瓶口流进韦松口中,顷刻而进,他一愕,暗付:怎么只有这样不足两杯的地心火毒,却用如此大的瓶子装盛?
这念头尚未转完,内腑一阵刺痛,忽觉脑中“轰”然雷鸣,他心知是完了,蓦地在他俊秀而年轻的脸上,闪过一道愉快的笑容。
那是人类圣洁、纯真的光辉,他饮尽了瓶中全部“地心火毒”,结束了自己二十年短暂的生命,但却拯救了千千万万无辜的人,这价值是无法衡量的。
“扑通!’水花四溅飞射,韦松两手一松,坠入了波涛滚滚的洞庭湖。
口口口
夕阳西下,洞庭湖上,映着片片金黄色的波光,这闻名天下的大湖,只有黄昏时最美,也是富有诗意。
晚风阵阵,拂面生凉,一群群白鸥,时而低飞徘徊,时而敛翅栖息在水面,这情景是那么安详而迷人。
西天斜挂的彩虹,像一座黄金嵌成的长桥,这时候,桥下橹声钦乃,箭也似飞过来一艘梭形快艇。
艇头斜卧着一个身着翠色彩裙的少女,口里正轻轻哼着歌曲,乌黑的秀发,松弛披散在肩头上,她依着船舱,仰面倒卧,伸出一只雪藕似的手臂,斜挂船外,指尖划过湖面,掀起一道晶莹的水花。
一个十四五岁健壮少年在艇尾摇着槽,这少年一件粗布短装,露出黑黝黝两条粗臂,每一次推动橹柄,那梭形小艇就像箭似的向前冲出一大段,显然少年臂力,极是不弱。
男女两个,一般粗衣布裙,却掩不住眉宇间那股俊秀清朗的气质,而且,从他们十分相似的模样看去,使人一望而知,必是姐弟两人少年一面摇橹,一面望着西方渐渐低垂的夕阳,满脸焦急地道;“姐姐,别偷懒了,帮忙摇摇橹吧,你瞧,天都快黑了,回去晚了,爹爹会骂的。”
翠衣少女抿抿嘴,笑道:“现在知道求人啦?告诉你,死了这条心吧!咱们说好了的.谁钓的鱼大,谁的鱼自多,谁就不用摇槽。唔!这水好凉,我得荡荡手才行。”
一面说着,一面索性两只手全垂下船舷,哗啦啦地荡着水,口里又哼起未完的歌儿来。
那少年紧皱眉头,又道:“好姐姐,别尽闹着玩了,今天有客人在家。回头换了骂,看你拿什么脸见人。’
翠衣少女咯咯娇笑道:“我才不怕哩!爹要问,我就说你只顾寻大鱼,把船都荡过君山了,所以,天晚了赶不回来。”
少年听了这话,心里更急,赌气用力摇着橹,一面低声咒骂道:“好,算你狠,将来总有一天,老天爷叫你找个更厉害的婆家——。”
他声音虽小,那翠衣少女却耳目极灵,霍地一拧娇躯,从艇头上跳了起来,一边卷袖子,一边叫道:‘小虎子,你在说什么?瞧我不撕烂你的嘴——。”
谁知刚说到这里,忽觉一个黑忽忽的东西,自天而降,不歪不斜,恰巧落在小艇舷边,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射。
那小艇本不甚大,翠衣少女跳起身来,艇身已有些不稳,再被这黑忽忽的东西直坠下来,激起浪头,只一锨,艇底已朝了天,姐弟两个全部跌落湖中。
好在他们自幼生长湖边,水性极佳,两人浮出水面,急急扳正小艇,爬了上去,那舱里所捕获的鱼物,早已跑得干干净净。
小虎子气得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