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艳一枪-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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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他有富贵。
她贪图他的武林地位。
她想学他的武功。
……一要不然,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妙龄少女,彼此又全无感情的基础,还能贪图个什么?
元十三限认为这是他一生里的一个重大转机。
但他不知道那是危机。
他的确已找到了三鞭道人。
他要杀三鞭道人。
三鞭惧伯,只好说出前因后果,乃全受蔡京主使。
元十三限十分无奈。
他放了三鞭。
也不想对付蔡京。
——虽然他一生都因错练“山字经”而改变,但这又有何奈?小镜已殁,夭衣已死,织女亦亡,自己也练成了“伤心小箭”,一生已走了一大半,手也只剩下一只眼睛也不全了,他又能奈何:
算了吧。
罢了。
他觉得这种想法能令他舒服。
自在。
七十八转机
危机往往蕴含了转机。
转机中必然也有一定的危机。
但转机不是危机。
危机也不是转机。
决不是。
绝不是。
元十三限虽无意为错练“山字经”以致“性情大变”的事报复,对付蔡京,可是蔡京则须防人下仁,何况蔡京认为元十三限已在对付他了,所以他得先除掉这个人。
在平常,一个常人还可以生气一个人而不下毒手,与人结怨而不定下杀手,可是一旦从政,那就由不得你了。你不下手别人可能先下手,你不够毒就得先遭毒手。在战时也一样。
所以掌权愈大,使人变得外表越文,内心越兽。
战争却使人不像人。
元十三限也狠。
但他是武人。
他毕竟不是政治上的人。
所以他不够狠。
——至少狠得不够深刻。
这一天,蔡京派了任劳任怨去“元神府”一趟。
他也请动了方小侯爷“监督”。
随行还有一些人。
他们是来“恭贺”元十三限的。
既然元十三限截杀天衣居士有功,蔡京人禀圣上,皇帝便要下诏封元十三限为“擎天大将军”。
赐金甲蟒袍。
赐银彪盔。
赐美酒。
三杯。
盔甲都可以慢些穿着。
酒却不能不当场喝掉。
元十三限看了看前来“道贺”者的阵容。
“海派”首领言衷虚、“抬派”老大智利、“托派”领导黎井塘、“顶派“领袖屈完、“镖局王”王创魁”“开阂神君”司空残废、“血河小侯爷”方应看、“武状元”张步雷、“落英山庄”叶博识,还有当年曾为了刺杀智高而交过手的“七大剑手”,他就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有什么好“封”的?
——更没有什么好“风光“的!
只怕这一“封”,日后麻烦就更多了。
“恭喜元老,日后必定蒸蒸日上,平步青云,百尺竿头,更进百步了!”
方应看却满脸堆笑,如此恭贺,“这是绝好的转机啊,可喜可贺,还不快喝了这一杯圣上赏赐的美酒!”
元十三限只好喝了。
喝了就完了。
至少他自己知道:
他要完了。
七十九有机
喝下了第一杯,没有事。
第二杯,才饮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方应看眯起了眼睛。
七大剑客的手都不由搭在剑锷上。
元十三限却只仰天大叫了一声:“泡泡,你走吧.”
语音远远地传了开去。
当场里,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意思。
也不敢问。
因为元十三限还没有喝下三杯酒。
——这个人虽然只剩下一条手臂一只眼,但还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可不是吗?有些人甚至到了风烛残年、半残不废,但当政的还是要把他们囚在牢里,或严加看管,小心提防、可见世上确有不世也不老之英杰。
元十三限终于喝下了第三杯酒。
发作了。
他们不敢给元十三限喝烈性的毒酒。
可是如果毒性不够烈,也毒不倒元十三限。
所以他们找任劳任怨想办法。
任劳任怨建议只要请动“死字号”的温砂公,那就一定有办法了。
温砂公虽是一流毒手,但却是硬骨头,当年夏侯四十一也请不动他出手。
最后还是劳笑脸刑总朱月明亲去说项,说明:这毒药是用来毒元十三限的。
温砂公这才答允。
因为他也痛恨元十三限。
他一直错以为“大字号”的温帝是元十三限虐杀的。
所以他终于愿意献了毒:
“三杯仙”:
——一杯不醉。
——两杯更醇:
一三杯要命!
是为三杯仙!
——三杯下肚,不作鬼也成仙!
“三杯酒”的毒性是。
第一杯酒,无毒。
无毒的酒,谁也能喝;至多醉,下会死。
第二杯酒,有毒。
剧毒。
但却不会发作。
——不会发作的毒酒,纵连元十三限也喝不出蹊跷来。
第三杯酒,也没有毒,但却能使第一杯酒转化为毒酒,而第二杯的毒性使之激发出来。
这才是最可怕的。
等人发现不妙时,一切已无救。
无可药救了。
所以元十三限中了毒。
他一发觉中毒,已知不妙,一面用内力强迫住毒力,一面负隅顽抗。
但所有的人都攻击他,包括一向在他部属里的人,还有他一手栽培的人,更纷纷争功、表态,巴不得把他碎尸万段方休,先立首功。
元十三限早知蔡京容不下他,却不知杀戮却来得如许之快。
如许突兀。
如许令人不甘。
所以元十三限死战到底。
他情知已难免一死,但他却不愿丧命于这些鼠辈之手。
他边战边退,退入“元神府”中。
——唯一庆幸的,是无梦女果然不在了。
走了。
他也安心了。
因为他把自己最重大的事已交托了给她。
他且战且走。
受伤多处。
他已遇到房中。
方应看忽喝止了众人。
也喝退了一众高手。
他还下令众人退出房去。
——莫不是这小子要跟自己单打独挑?
一一这小伙子斗胆竟此!?
原来不是挑战。
是交换。
“你现在还有一个机会:”方应看开出了条件,“你马上写下‘忍辱神功’和‘伤心神箭”的练法,我会让你在可以有机可趁,乘机突围。”
“怎么样?”
这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的年轻人催促道。
八十乘机
不答应。
元十三限决不答允。
“你真不识时务。”
“因为我给了你也没有用,你只会更快的杀掉我。”
“那好极了,我还真舍不得让你马上就死哩。”
“你们趁火打劫,乘机敲榨,卑鄙小人,我决不遂你们的心愿!”
搏战又告开始。
七大名剑和天下第七都杀人房里来。
元十三限因剧毒发作,已难人持,一见天下第七也勇奋与自己为敌,也黯然长叹道:“罢了,我有你这样的徒弟,这一生,都决比不上诸葛小花的了。”
天下第七大不赞同,“我的武功比任何一个狗腿子都强,怎不如他!”
元十三限浩叹道:“但人家教的是门徒,我教的是禽兽。”
天下第七突然不开口了。
但他却以“自在门”的一种特殊的“腹语”与“蚁语传音”说道:“你若把‘伤心箭法’的要决教我,我念你授艺之恩,暗中保你不死,逃离这里!”
元十三限却哈哈笑道,“把箭法教你;我不如一死!你们这些全是乘机放火、趁乱打劫之徒!”
天下第七老羞成怒,下手再不容情。
元十三限纵有一身武功、但苦于只剩一手一目,内伤未愈,而又中剧毒,敌众我寡,再也招架不住了,但他武功盖世,就算能当场格毙他,方应看和“有桥集团”只怕也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忽的一人破瓦而入,大喝:
“住手!”
方应看一见大喜,道:“王小石,你终于来了!这家伙已给我们困住了,你还不来报这杀师之仇!”
元十三限一听,知道自己确是完了。
——平时他虽不惧王小石这等后辈,但今时今日、此情此境,也轮不到他无惧了。
——莫不是天衣居士在天有灵,指示他的徒弟前来取自己的性命报仇?
却不料的是(不但元十三限意外,连方应看也出乎意料之外):
主小石却清叱道:“他是个豪杰,虽已半疯,但要杀他也不可以这样杀!他由我负责,如果杀不了他,我这命也不留了!”
方应看啐道:“这儿大局已定,怎容你搅扰!”
王小石却一连发出四颗石子。
不是打人。
打向柱子。
“小石头击在柱上,柱椽竟格喇喇地往下倒。
房子塌了。
与此同时,外面却喊杀连天,火光冲天,箭如雨发。
方应看生怕中伏,连忙指挥众人,护住自己,但王小石已掩护着元十三限往外冲,以此二人的绝世武功,自是所向披靡,已冲出了“元神府”落荒而逃。
沿路还有高手设埋伏、发暗器、起伏兵、击锣钱,为他们开路。
方应看心下惊疑不定,着人去闯路查探、忙了好一阵子才知来敌已悄悄撤走。
这时,却来了米公公。
方应看恨恨地道:“我们苦心布置,却不料王小石那厮阵上倒戈,居然救走了与他有杀师大仇的元十三限、坏了大事,真料不着!”
米有桥仔细问了王小石的出现状况、说了什么话和退走情形,才悠哉游哉地道。
“我看不然。王小石太天真了,他救走元十二限是想以英雄的方式和他师叔决一死战,而不是要与他联合并肩。如果他肯和元十三限化干戈为玉帛,这才是个可怕人物。如他不能,却只是个英雄豪杰。英雄的弱点就是逞英雄,豪杰的病处是太豪情,不足以畏。”
方应看将信将疑,”那么他的伏兵又从何而来……?”
米公公吞下了一颗花生米,喝一口酒,才道:“那是‘发梦二党’的人,以及‘金风细雨楼’以前隶属他的手下,还有一些不是此地的高手——看来,王小石入京复出,确是别有目的,早有预谋,跟以前判若两人,毕竟是江湖阅历多了;虽说少年人仍禁不住逞强恃勇,但确不可轻视。”
方应看这才恢复了冷静和镇定。
“您的意思是…王小石还是会报师之仇的,只不过,他不要以多欺少、乘机打杀而已?”
“便是。”
“他能杀得了元十三限?”
“不一定。”
“那也不打紧。反正,元十三限能杀得王小石,他已中毒负伤,恐怕也活不久了,顺便还替我们除了王小石,少一个障碍。若王小石杀得了他,一切都依计行事,有白愁飞在,王小石成不了器局。”
米公公正想说些什么,但忽然给呛住了,一种一波一波的哮意喘动,使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又闻到那种老人味,像一头洪荒时期远古的兽,向他走来。
缓缓地逼迫而来。
眼前是方应看年轻得发亮的眼、颜和脸。
屋外是雪。
还有那在未未时堂而皇之降临的夜色。
暮了。
第三章鸟
八十一生机
夜。
雪夜。
脚下是冰。
太地苍茫。
然而元十三限却仿似听到有鱼的声音,自王小石的衣袂间传来。
元十三限喜欢夜晚。
因为晚上比较没有生机。
他不喜欢大有生机。
但今天他却强烈的渴望生机、渴求生存的机会。
——因为他已有了一线生机。
他只是没有料到这机会竟是王小石给他的。
他听过王小石。
但没见过。
——就是眼前这个人,一举击杀了位极人臣、手握重权的傅宗书?!
——就是这个小伙子,甫一入京师,就救了一代枭雄苏梦枕,曾迅速成为“金风细雨楼”的主帅之一?!
——这就是天衣居士教出来的徒弟?
——为什么自己教出来的门徒,却半个都不似诸葛小花、天衣居士的门人!
这一点,他只好/只有/只可以怨命!
他已伤重。
毒发。
可是他一点都不低头。
他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无故示好,不报师仇,必有所图。
王小石答,“我救你是因为我要杀你。”
“什么?”
“我要报你杀我师父之仇。”
元十三限明白了。
这年轻人毕竟是“自在门”的人。
——他可不想自己死得像狗一样!
“就凭你一人,能杀得了我?”
“杀不了也是杀。”
“你不怕我杀了你?”
“怕。”
元十三限冷笑:“怕还要救我?你大可跟那伙人一鼓作气把我扑杀再说。”
“你最错的是:下该在我师父还未恢复功力之前跟他决战,并杀了他:
但你在杀他之前毕竟做了一仵比较对的事:你先解了他给封的穴道,给他公平一战的机会。”王小石望定他,眼神清而亮,“所以,我也要和你公平决战。”
元十三限忽然觉得心里有些虚。
他也忽然觉得王小石很有点像:
——像那少年深沉但看去率真可爱的方应看!
有人曾经认为:现在的年轻人已一代不如一代,但在他而今的看法,却是如今的年轻人一代比一代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