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江南-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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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远远的有一个白发黑衣的身影在飘,向青竹小院进去了,许年也便跟上去。
秦海青的本事对付蒙珠尔嘎不成问题,这个许年知道,冯吉当然也是知道的,但整整一下午,他似乎没有任何动作,这实在是让人奇怪:难道他没有想过秦海青有可能会制服蒙珠尔嘎,从她那里知道一些什么吗?许年怀着一丝疑惑向院内看去。
蒙珠尔嘎站在院子里,腰间缠着长鞭,手里提着那把并不是宝物的长剑,她望着敞开的房门发呆。许年顺她的眼光看去,看到敞开的房门里坐着一个披发的女子。那是不是秦海青呢?许年不敢肯定,那只是个背影,长长的黑发垂落在背上,看不清正脸。蒙珠尔嘎拔出了长剑,缓缓走进了屋,走到了那个人的身后,她提起剑来,似乎犹豫了一下,“玉音,杀你不太好,可是我也管不了了。”蒙珠尔嘎咬了咬牙,一剑刺了下去。
“好狠的心,一定要斩尽杀绝吗?”秦海青的声音似乎是从地底下传来的。蒙珠尔嘎大吃一惊,自觉手中剑已刺空,急忙收剑后撤。秦海青一抬掌,掌风过去,房门已应声关上。蒙珠尔嘎与秦海青交过手,哪里肯恋战,竟仍拼了命运功一头撞过去,将两扇好好的镶花格子大门撞了个木屑四溅,飞出老远。蒙珠尔嘎这一撞虽说狼狈,但却逃出了门去。秦海青未料蒙珠尔嘎钢猛若此,也是吃了一惊。而许年见大门关上,也正跳入院中,“轰”的一声巨响惊他一惊,还未等回过味来,只见蒙珠尔嘎跳到了面前。
“拦住她!”秦海青一边追出门来,一边叫道。许年不及细想,抽剑不及,一掌击去,蒙珠尔嘎拼力去接。“啪!”的对击一掌,蒙珠尔嘎倒退几步,被秦海青一把抓住,而许年只觉气血翻腾,只道是今天一下午用的功都白费了,立刻跌坐地上动弹不得。蒙珠尔嘎哪里是个让人抓住的性子,怒喝一声就要与秦海青拼命,秦海青一把按住她拔剑的右手,大声道:“崔夫人慢着!你家崔元还活着,他在我们这里。”
蒙珠尔嘎象是被雷击了一下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身体,然后,整个人就僵在那里了。秦海青复又放缓了声音说道:“崔夫人,你若是不信,和我们一同去看看吧?”蒙珠尔嘎似乎如在梦中,含糊地念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秦海青重复道:“我说你家崔元还活着。”蒙珠尔嘎猛地回过神来,一下子跳开,尖声道:“不可能!你骗我!”“我没骗你,”秦海青没有逼过去,她知道这时候蒙珠尔嘎已经不会再逃了,于是她走过去看许年的情况。“崔公子你见过,就是现在的冯瑶环冯小姐。”“胡说!你胡说!”蒙珠尔嘎满是不信任地叫道。“我没胡说。”秦海青见许年似没有什么异状,放心地回过头问蒙珠尔嘎:“崔夫人当年可亲眼见到小公子的死状了?怎么就能肯定小公子没有活下来?”崔夫人沉默了,她似乎陷入了极度矛盾的心理状况。
秦海青正欲开口接着细说,忽听院外一阵喧哗,回头望去,只见冯府的家丁正团团向这边围来。只一会儿已将小院前面围个水泄不通,接着,利箭射了进来。“贼人必然已将夫人杀害了!”冯吉的声音传来,“杀了他们为老爷全家报仇!”“啐!想杀人灭口罢?”秦海青轻啐一声,搀起许年,向屋中退去,一边道:“崔夫人进屋说话!”蒙珠尔嘎楞了一楞,依言跟入房中。
“看来,就算夫人今天得了手,有人也没打算让您活着回去。”秦海青道,一边扶许年在椅子上坐下。“他不能把我怎么样。”蒙珠尔嘎冷冷地回答。“那可不一定。”秦海青噼噼啪啪关上窗户,一边说道:“没准某人早打主意要让我们仨和冯夫人一块儿死这里了。”“那个不是冯夫人。”许年突然抬起头说,“是个下人。”秦海青停了手,“什么?”她似乎没有听清楚。“不是冯夫人,是她的下人。”许年又重复了一遍。“哈哈!”秦海青突然干笑两声,狠狠道:“还是被那家伙算计了!”
几支带着火苗的箭从没了门板的房门口射了进来,看来是准备用火攻。“可恶!竟敢算计我!”蒙珠尔嘎眼睛要喷出火来,提剑就要向外冲。“小心!”秦海青一把将她拖住,硬生生将她从一阵密集的箭阵中抢了回来。“他们一定是有准备的,不可蛮干!”秦海青叫道,“到内屋去。”
三人退至内屋,此屋一面是窗,两边是墙。“幸好留了条退路。”秦海青笑道,一掌击向粉墙,“哗啦”一响,一堵墙竟坍倒一半。原来秦海青对今儿要发生的事心里没底,不免事前留了个心眼,早已用掌力将内屋靠后院的墙壁用掌力震裂,墙外皮虽然光鲜无异,内里却是一推即倒,原本是为自己留的条逃命的路,没曾想还真用上了。这个方向没有出口,是以冯府家丁并没有围住这里,“快走!”秦海青道,“崔夫人跟我去见崔元吧。”扶起许年就从洞中蹿了出去,蒙珠尔嘎不声不响跟了上来。待冯府家人发现时,三人已翻出冯府之外。
暮色微沉,三人行在乡间小道上,秦海青恨恨骂道:“真是不顺,倒底还是翻了一回墙!”然而许年不应她的声,蒙珠尔嘎也只是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秦海青嘀咕了两句,也就不再作声。不多时已到小村,老远,听见一阵嘈杂之声。“什么声音?”蒙珠尔嘎警觉地停了脚步。秦海青踮着脚看了看,答道:“没什么,我住那家的邻居今天讨媳妇,好象是他们在闹腾。我们就这么过去,随遇而安吧。”
三人于是放慢了脚步走了过去。果然是邻家老秀才在为儿子娶媳妇,今儿早上的一闹倒并没有减掉半分喜庆色彩。从他家门口过时,几个满脸笑摺子的婆婆涌过来,很朝他们手中塞了些喜果子,三人不得不住了脚,和着说上几句吉利话儿。
这时新人已经迎进了房,并坐在帐前,村里德高望重的先生正在依习俗用五谷在罗帐周围抛撒,一边唱着吉利话。三人站在门口,听见那先生的撒帐歌从一阵喧哗嘻笑声中传来。
“撒帐东,帝幕深国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
撒帐西,绵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新娘面,输却仙郎提带枝……”
忽然间,秦海青看到一种奇异的光彩浮现在蒙珠尔嘎脸上,似乎一种青春的东西回到了蒙珠尔嘎的身上,让她整个人活了起来。蒙珠尔嘎轻轻地跟着念了起来:
“撒帐南,好合情怀乐且耽,凉风好月庭户爽,双双绣带佩宜男。”
蒙珠尔嘎似乎沉浸在一种幸福之中,但她的神情却让人觉得那是一种遥远的幸福。
“撒帐北,津津一点眉间色,芙蓉帐晓渡春霄,月娥苦邀蟾宫客……”
蒙珠尔嘎痴痴地念完,抬头看看目瞪口呆望着她的秦海青和许年,露出了一丝苦涩笑意。“我虽是蒙族女子,也是用你们汉人的这个法子娶进门的呢。当时觉得很好听也很好玩,还托人把这词写了下来。”那两人只是默默地望着她。蒙珠尔嘎并不理睬他们,抬起头来看着天空,幽幽地叹了一句:“元儿要真活着,今年也该十七岁了,也该娶媳妇了……”
第十二章
老秀才家的喜事将热闹传到了小村的每个角落,隔着墙的邻居更是免不了沾上些喜气,早有人敲开大门送些喜果进去。池玉亭本就是个一团和气的性子,自然是你高兴我也高兴,少不了多说些吉利话,此外从腰包里掏些银钱做贺礼。因为家里有病人,没有上门去贺喜,只就在窗口和崔元两个看看热闹而已。
池玉亭眼尖,瞧着瞧着就瞧见那回来的三个人,于是轻轻拍了拍崔元的肩膀,示意他收回头来。“崔公子,大小姐把你娘请来了。”崔元闻言浑身一震,就要从椅子上跳起来,池玉亭却将他按住,和声道:“崔公子莫要激动,夫人突然知道真相只怕将大受刺激,你不要先乱了分寸,要好好地劝慰夫人。”崔元听了,如被人猛地敲了一棒子,抬头疑惑地望着池玉亭,犹犹豫豫地问道:“我……行吗?”池玉亭在他后脑上轻轻拍了一下,微笑道:“也只有你行吧。”
不多时,只听见微闭的院门“吱嘎”一响被推开,秦海青打头走了进来,一边道:“老头儿,我们回来了。”许年与蒙珠尔嘎随后鱼贯而入。崔元强压了心中激动,低着头随池玉亭迎出屋来,见一头银发的蒙珠尔嘎正向自己这边看,一时忍不住,快走几步,上前纳头便拜。“慢着!”蒙珠尔嘎喝道,一抬手将他托了起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元儿?”许年在一边咳了一声,插口道:“有什么话不能进屋说吗?”众人四下里望望,见有几双好奇的眼睛从墙头那边望过来。“那就进去聊吧。”秦海青说道,手一抄,拎起崔元就奔进房内。蒙珠尔嘎楞了一楞,随即跟了进去。许年一抬脚,突觉胸口一闷,眼前一黑,就是一个趔趄。原来与蒙珠尔嘎对掌之后牵动伤势,这一路奔波只靠一口气顶着,如今紧绷着的弦一放松,就有些支撑不住。池玉亭正旁边站着,急忙伸手搀住,顺手搭在许年脉上一捏,吃了一惊:“许爷伤得不轻,我扶您进去歇会儿。”许年只觉身上一轻,一股浑厚的内力从池玉亭搀他的手掌中传来,和着自身真气在体内游走一遭,立刻觉得好过了许多。许年暗暗叹了口气:今天这人情是欠得多了!
秦海青将崔元拎进门便放了手,自顾自到一边倒水喝去。崔元低了头,径自到蒙珠尔嘎面前跪下,带着一丝儿哭腔叫了声:“娘……”蒙珠尔嘎听了这声叫唤,抖了抖,极力控制住感情厉声道:“不要瞎叫!你虽穿着男人衣服,我却认得你是冯瑶环!况且……我的元儿眉间是有红痣的!”崔元听了这话,先是楞了一楞,忽然猛地撕开上衣,露出裹着绷带但分明平坦的胸部,颤声道:“我……我是男的!娘请仔细看一看吧,孩儿因怕人认出来,已请人将那痣点去了。”蒙珠尔嘎直钩钩地盯着崔元的身形看了半天,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半晌讷讷说道:“我那元儿后脖子上有颗半月形的肉芽……”崔元一头叩倒在蒙珠尔嘎面前,举起手将颈后的头发捋了起来。就着昏暗的烛光,可见崔元后颈处果有一个小小的肉芽。崔元趴在地上已是泣不成声:“娘啊……我当真是您的元儿!您的元儿没死!”蒙珠尔嘎望着崔元颈后的肉芽儿楞住了,半晌,她的喉间涩涩地发出一声轻唤:“我的……我的儿呀!”崔元听得这一声呼唤,“哇”的一声,扑上去抱住蒙珠尔嘎就哭。蒙珠尔嘎如仍在梦中,紧紧搂住崔元,一边抚着他的头,一边低声直唤“我的儿……”,大颗的泪水亦似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屋里的其他三个人见了这情形只是不作声,秦海青在一边拿着杯子喝水,池玉亭站在门口那儿眼睛瞅着外面,而许年则坐在一边椅子上闭目养神。过了好一阵子,那母子两个稍稍平静下来,秦海青便开口道:“崔元,那里头屋子空着,扶你娘进去休息会儿?”崔元哽咽着应了,站起来去扶蒙珠尔嘎,蒙珠尔嘎也便任他去扶,母子俩相搀着进里屋说话去了。秦海青又转过头问许年:“许公公想必累着了,要不也歇会儿?”许年睁开了眼睛,“若碍着你们,我到外面去。”秦大小姐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嘀咕道:“什么话!好心不得好报!”许年楞了楞,有些尴尬,“哦……我没事。”池玉亭也不回头,不知他想些啥。
里屋时时传来低低的抽泣,间或是小声说话的声音,三人内功均不弱,听觉的敏锐自是强于常人几倍,一时间都不说话,在一阵沉默之中,里屋的交谈之声在他们耳中犹如身边细语。
长长的一阵激动过去,里屋的一对母子开始倾谈,也许是因为在心底里已经很多次地预演过怎么对母亲解释,崔元在说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时显得异乎寻常的冷静,而蒙珠尔嘎的反应也出人意料──她几乎是一言不发地听完了崔元所有的叙述,没有打断崔元的话,也丝毫没有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辩解。只是,在崔元讲完了之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无比哀怨地念了一句:“元儿,娘错了,娘该怎么办呢……”回答她的是难捱的沉默。过了好久,崔元抓住蒙珠尔嘎的手,带着一丝希望对她说:“娘,您那么做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们和冯伯母一起回老家,三个人好好过日子好吗?我们尽心地照顾冯伯母,伯父他……他会原谅我们的。”蒙珠尔嘎噙着泪水微微摇了摇头:“傻孩子,你可以,娘不行啊!娘犯下的罪是不能被原谅的。”
昏暗的烛光下,蒙珠尔嘎解下了头帕,一头银瀑似的长发垂了下来。“看看,元儿,娘已经老了。这十年来,娘为报仇熬白了头,每时每刻都提醒自己要杀掉那个让我们崔家失去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