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溅花红-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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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物,似乎是由“怪鹅”孙波新近才由某处迁移过来的。上一次打劫场,火焚舍房的那一众黑衣人,就是这些家伙。
这个地方距离冰河集不太远,它的建立,显然是对于谭家构成了威胁,在地形上,它距离关外较近,如果就皮货竞争上来说,谭家却又显然落后了。
房舍建筑很是考究,红墙绿瓦,广宽的庭院里,栽满了各色的花树,院子里每隔上十数丈的距离,皆插立着一竿简装的长纸灯笼!
这时候三更已过,院子里静悄悄的,却有两名身上穿着油绸子衣裳的黑衣人,在前院里巡转着。
春雨如絮,斜着飘进来,琉璃瓦被洗刷得油淋淋的,看上去就像是油似的光滑。
忽然,一条影子拔起来。
这条影子,可真是名符其实的影子,那是因为他真的同影子一般地轻,一般地不着声息、痕迹。
等到他落身在一座星楼的琉璃殿瓦之上,长身而立,才霍然地发觉出来他是一个人。
这人高高的身材,猿臂蜂腰,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油绸子雨衣,是白色的,是以在夜色里,依然看得十分清晰,醒目。
也许他并无意对于自己的身形加以掩饰,否则他不会穿着一件刺眼的白衣,也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地现身闯入。
果然他的出现,已引起了院子里几名黑衣巡更人的注意。
首先就有一人尖叱了一声,道:“什么人?打!”
这人嘴上叱着,左手随着探出的身形猛一抬手,“嘶”的一声,发出了一支甩手白羽箭。
紧跟着这个人,施展“海燕空”的轻功身法拔起来,霍地向下一落,直向着楼角上那个白衣夜行客身上扑落下来。
身手不能不谓之“快”,暗器也不能不说是“准”,可就是面前这个主子太强了,太狠了点儿。
只见白衣人向上那么样儿地翻了一下手,暗器已接在了手里。
两根手指头比着剪子样的铰了一下子,白羽箭齐中一折为二,落在了地上,紧跟着这个人向外这么一翻手,已托住了来人的肩!
叱了声:“去!”
这个人来得快去得更快,“呼”地一下子,足足翻起了两三丈高,直向着角楼下面摔了出去。
饶是他有一身高来高去的轻功,却也架不住这么硬摔硬砸!只听见“扑通”的一下子大响。
这个人显然是太不自量力了,身子才冒起来,就给摔了下去,而且一家伙摔得他再也爬不起来了。
白衣人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只看见他立在楼角的身子,那么轻轻的一飘,就如同四两棉花般似的,由楼角上飘了下来
这当儿,可就听见了院子里响起了一阵子梆子声音。
白衣人眨了一下眸子。
瞬间的功夫,可就看出了迥异。
原来刚才他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子漆黑,这一刹那,院子里四下都亮起了灯笼。
奇怪的是灯笼不是燃点在房子里,而是燃在院子里!数不清一共是多少盏灯?看样子大概总在百十盏以上。
这么多盏灯,每一盏灯都是拴在一根长竹竿上。
像一条大蟒蛇似的,这么些子纸灯,一列地蜿蜒着排下去,直通向正当中的那座星楼跟前。
白衣人神色倏地一惊,人猛地掉过身子来。
身后也是一样的。
一长串子灯列,却并非通向门口,而是像麻花卷儿般地打着卷儿,就像蜗牛的壳子那样的越到后面越卷越小,每一盏灯下面,立着一名手提弓箭的黑衣汉子,张弓搭箭,只候着那么一声令下,准保是箭矢如雨——
如果这些箭是预备射向一个人的话,这个人八成是难逃活命!
白衣人冷森森地一笑,自忖着道:“这些子人原来早就候着我啦!也好!”
心里想着,那双眸子更爆出了一片闪闪精光。
对方这列子灯,当然是大有来头!
白衣人只一眼就已看破,知道是对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摆设出来的一种诓敌的阵势。
糊涂的是,自己来时竟然丝毫未能查知,怪只怪自己是施展轻功越窗而来,否则的话,一进门就能有个知晓。
此刻,他身子一点地,地方灯阵既亮,看样了阵势已然发动,再想抽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恍惚忆起,这种阵像是流传中的“百灯飞魂”——应该是属于天台派密宗的阵法。
并非是没有破法,只是多年不曾思考过,一时难免想它不起!
他站定了脚步,身上一揽,已把那领白色长衣抢到了手上“唰唰”地一阵子快绕,已裹扎在右手之上。
“嗖——”一股子尖风,穿空直射了过来,射箭的人,端的是好射手。
这一箭射得急,认得准!
箭是对准了白衣人嗓子眼发出来的,白衣人没有料错,用缠裹着衣服的那只胳膊,向上这么样挥了一下子,箭可就射歪了!
紧跟着“嗖嗖”一连着好几股子尖风,无数的箭矢,直向着白衣人全身各处发射过来!
这些可原就在他想象中,但只见他右手微振,缠在胳膊上的长衣可就像条白龙般地舒展开来。
迎着满空的箭矢,这件长衣伸缩舒卷,上下左右一阵子疾舞。
来犯的无数箭矢,竟然全数都落了空,迎着这人的白衣,纷纷落下地面。
白衣人在没弄清楚对方阵法之前,是不会乱动的!
可是现在竟然有人非逼着他出手不可了。
当中的那座星楼里,风门忽然拉开来。
一条人影闪身而出,这人身上穿着一件皂色的长衣,黑黑的长发飘荡着甩起来,显得说不出的一种野性感觉。
身手端的是快极了。
在一列长灯阵的烘衬下,这个皂衣汉子施展着杰出的轻功绝技,起落之间,已然站立在灯阵一端。
两个人照了脸。
后来的皂衣汉子,老远抱了一下拳,恭声道:“是桑先生吧!在下久候多时了!”
白衣人一上来就被对方摸清了字号,心中老大地不是个滋味。
他依然是满怀着自信!
自从他功成出道江湖以来,只要是他插手管的事,可就从来也不会砸过什么锅子。
这一次,他也不相信会出什么差错!
冷冷地抱着拳,他阴沉地道:“不错,在下正是姓桑,桑南圃,孙朋友你好亮的招子!”
“哈哈——”一股子豪劲,使得当今“五刹星”中的这位二当家——“怪鹅”孙波显得那么的狂嚣。
可是,这并不是说,他就该小瞧了眼前这个人了。
事实上,自从五年前,他们这个帮几乎全砸在对方这个小伙子手上以后,哥儿五个从那天开始,简直无时无地心里面不在嘀咕着。
这个人——也就是面前站的这个白衣人——桑南圃。
他在孙波的印象里,可以说是一个几乎完全陌生,轻轻飘飘的影子。
五年前是如此,五年后更是如此!
现在借着这百十盏明灯衬托之下,孙波才得以好好地打量着他。
三十不到的年岁,长眉毛,直鼻梁,高高的个头——
看上去像是个读书先生,哪有一丁点像是风餐露宿、在江湖武林中讨生活的人,可是他明显将是自己哥儿五个惟一要命的克星!
今天这个“百灯飞魂阵”,可就是专门为了对付他才布下来的。
“朋友——有道是河水不犯井水,朋友你有你的云驾,在下哥儿几个是不得已跑风尘餬口,桑朋友,有道是光棍不挡财路——”
“嘿嘿!”“怪鹅”孙波这阵子笑声,可就听起来令人心惊肉跳。
笑声一敛,那对深深凹下的鹅子眼,可就现出了一种灼灼的光采。
“桑朋友,五年前你几乎砸了俺们哥儿五个招牌,这笔恨,俺们兄弟可没有算过!
现在,你又踩上俺们哥儿五个,老三先叫你伤了肺,老四原就瞎了眼,又劳你大驾,亲手给他拔了牙,老五自从初来一现,到现在下落不明,不用说,是折在朋友你手上了!
朋友,这么做你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嘿嘿!”又是一阵子怪笑。
孙波拱了拱手,又道:“今夜俺们这笔子账,要好好地算算,桑朋友,你要是大方的话,就给俺们一个连本带利,就是再小气,这个本钱,总得给俺们,你说是不是?”
话说得好听,可是包含着无数尖酸锋利的尖针,每一根都深深扎进对方的心窝子里。
白衣人桑南圃脸色一冷,徐徐道:“孙波,你少耍嘴皮子,有什么本事只管施展出来就是了,桑某人既然敢来,就没有把你们这点鬼吹灯看在眼里!”
孙波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说道:“好说——”
他回过身来,向着那列子灯阵举了一下手。
灯光忽然一暗,四周原本明晃的百盏明灯,突地只剩下了一盏红色的小灯,顿时之间,现出了一片沉沉的鬼气。
孙波肩部一晃,斜开数尺以外了,看过去他足底轻飘,仿佛是飘浮在半空中间一般。
桑南圃心中一惊。
他原本就有点疑心这个阵法颇似青海秘术“百灯飞魂阵”法,此刻乍然看见了这盏红灯内心就断定果然不错。
却听得孙波怪声笑道:“姓桑的,你休要自认高明,眼前这个阵法,你认得不认得?”
桑南圃心中虽是吃惊,但嘴里却是不服输。
他冷笑道:“小小百灯阵势,桑某何惧?”
孙波冷森森地一笑,道:“小小百灯阵,你却是不识破法,今夜你是不请自来,我们兄弟等你多时了!”
说完身形一晃,已隐身暗中。
桑南圃事先未察,贸然入阵,已是大错,此刻自不敢再盲目移动。
眼前情势,他只得以逸待劳,勉强镇定,以便待机出手,否则一个乱了阵法,就算自己武功再高,在没有认清阵门之前,也是无能为力!
是以,他双足扎实地站立在原地,动也不动一下。
眼前光度,伸手不辨五指,除了当前正面星楼内可见灯光,再就是身后那盏红灯,可辨方向!
可是桑南圃却断定这两处灯光都不是实在的。
他心念方动之间,只觉得左侧方尖风一缕,劈面直砍来!
桑南圃向左一偏,就势将缠在臂腕间的一袭长衣抖了开来。
那件白衣在他内力贯使之下,无异是一只铁杆般沉实有力。
无奈眼前情景,敌暗我明!
桑南圃误踏阵门,已然把自身现于众敌之前,凡是识得这“百灯飞魂阵”奥妙者,皆可待机进前,向他施以凌厉杀手!
他长衣方自挥出的当儿,却听身后一声冷笑道:“姓桑的,你也会有今天!打!”
“打!”字出口,一物搂头盖顶地直挥下来!
桑南圃身子向下一矮,施展了一手“卧看巧云”之势,急切间已将背后长剑掣出向外一挥,只听得“噌”的一声脆响。
暗影里就只见一人鬼影般地到了面前,这人手中持着一根细长的竹竿,就在他身子向下一矮的当儿,“哧”的一股子尖风,竹竿尖端有如出水之蛇,直认着桑南圃咽喉要穴上点刺过来。
来人正是“五刹星”中那个瞎子,人称“瞽目阎罗”的简兵。
桑南圃一惊之间,身后的“怪鹅”孙波却由另一个方向沿身而近。
哥儿几个显然早已熟悉了阵内一切,正是设网张灯,等待着桑南圃这只飞蛾自投罗网。
孙波的兵器是一对判官双笔,双笔一抖直向桑南圃身后两处“志堂穴”上猛力扎了下来。
正常的情形之下,桑南圃对于这类交手可以无惧。
只是此刻情形当然不同。
在对方前后夹攻之下,桑南圃不得不暂时顾全眼前的安危——
他长啸一声,左手长衣迎着简兵的红竹杆子一卷,同时施展出一招“跨虎登山”的式子,掌中剑在他一个快速的转身里,迎着了孙波来犯的双笔。
只听得“叮当”一响。
这一剑非比寻常,暗含着桑南圃提运而出的剑炁力道。
“怪鹅”孙波虽然内功精湛,只可惜较之桑南圃来说,却是还差一截。
笔剑交磋之中,火星四射。
孙波陡自觉得对方剑身之上发射出一股极大的吸力,心知是为“剑炁”,方自惊心之间,对方那口长剑,已然紧附着自己右手铁笔,猛附了上来。
总算孙波不是凡俗之辈,抽身得快,饶是如此,在他腾起的当儿,对方那口明晃的宝剑,却像是生了眼睛一般,在卷起白如银剑波光里,孙波打了个颤儿,歪斜地落向一边。
这一剑虽然未能伤了他的要害,却在他右手腕子上留下了半尺来长,三四分深浅的一道剑痕。
血珠子滴滴答答洒了一地!
“怪鹅”孙波疼得鼻子里哼了一声,就地一滚,隐身于暗处。
黑暗里显然伏藏着更厉害的杀手。
桑南圃明知道一剑得手,乘胜出招,必可制对方于死命。
只是眼前情形殊异,自己在能看出这阵势破绽之前,是不能移动寸步,一个误踏机关,势将不了。
是以只得眼睁睁看着孙波滚地逃生。可是,却也有人容他不得。
黑暗里,忽然现出了一个人的面首。
这人赤面,火眼金睛,正是“杀手”中的魁首,人称“鬼太岁”司徒火的那个顽强老人!
此刻,他乍然现身,骈二指陡地向外一指。
桑南圃腹背受敌之下,再加以阵势不熟,已是不堪应付,哪里再当得司徒火侧面之一击?
指尖一探,但听得“哧”的一缕尖风,桑南圃霍然一惊,心知有人暗算,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他双臂向后一个斜仰,使了一招“懒龙伸腰”,整个躯体蜷曲着就空一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