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烽火-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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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的《编年史注释》,头晕了,肚子也饿了。自从进入圆屋顶,他还没有吃过一点像样的东西。虽然走进阿奇乌斯之后,他看见了他和凯琳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留下的东西——但那一切在此刻的他看来,遥远得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食物放了那么长时间,自然已经坏了,但密封在罐子里的水还能喝,于是他颇为节俭地喝了一点,又坐下来翻阅他所能发现的伊波瑞消逝了的过去。他知道他不可能再有别的机会坐下来翻阅这些笔记,同时他也知道,一旦他离开阿奇乌斯这一避难所,他将再也无法回来。所以,这几天的忍饥挨饿是值得的。
一旦离开阿奇乌斯,他将成为一个被追捕的人,因此,托勒并不急着离开,虽然他不久以后仍然是要离开的。饥饿已经让他感到头晕、无力了,如果等的时间太长,他将没有足够的体力与智力逃脱追捕,并为特伍德和他的同谋提供帮助。
当然,由于不知道回屋顶近期所发生的一切,他将注定一开始行动就在战略上处于不利地位。他估计了最坏的结局,这样,他以后面对现实中的一切时就不会感到过分失望。
他不知道离开这里后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是否已发生了一次清洗,特伍德和瑟杰克是否活着,或者他们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他又怎样与他们取得联系,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什么人能够为他提供一些帮助?这些问题时不时闯入到他的脑海中,但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阅读上,老罗翰的编年史为他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资料。实际上,托勒真正希望的是从过去中寻找到能将他所觉察的这个星球上业已浮出水面的灾难消除的线索。
这曾经是他非常强烈的渴望,但现在却变成了他心中隐隐的焦虑。此刻,回到这里以后,他倒不敢确定他所发现的灾难征兆了。我以前是那么自信,他想。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为什么要怀疑自己呢?“怀疑”是一个温和的字眼。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一想到自己所承担的责任,他的心灵就像被无数条蛇啃啮着似的。
托勒一生中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直觉,从来不向后看。生命如此短暂,他告诫自己,没有机会回头。现在,好像他一直都相信的直觉背叛了他,使得他时时想往后看。
正是基于直觉,他离开了费瑞和他们的灿烂文明回到了圆屋顶下,为他所预言的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寻求渺茫的机会。
也是基于直觉,他放弃了能让自己未来幸福的最好的机会,离开了他惟一真正爱着的女人,惟一的,很有可能,也爱着他的女人。
同样是基于直觉,他遭遇了一系列的意外,甚至在混乱中失去了他美丽的朋友。
他想念凯琳——他为她的死而感到痛苦,但这痛苦还没有让他麻木。而且,他的心还在为她的死以及自己在她死前的那场灾难中所扮演的角色而感到深深的愧疚。他和精神错乱的宇航员之间所发生的那场搏斗送了凯琳的命,那残酷而血腥的场面总是活灵活现地在他的梦中重演。
所有这些——回忆的痛苦、摹然回首的警醒以及一阵阵自责——都化做一种力量,让他坚持,尽可能多地了解伊波瑞帝国的过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完成他的任务。还有,尽管他对于他的使命产生了疑惑,但他仍然觉得这是至关重要的。
于是,他不再理会这一切,就像不再让饥饿的肚子分散他的注意力一样,他的目光回到最近几个小时正在读的笔记。由于年代的久远,书脊已经变得很脆弱,有的地方还裂开了,但“第十九卷”中的书签却向他透露了一个信息,那时他已经在书中穿越了伊波瑞第三纪——根据罗翰的划分——四分之一的时间。
他把书签拿出——严格说来,那只不过是一张折叠着的纸,纸上记着用他在旁边箱子里发现的聚合材料刻写下的笔记——他读着前人记下的东西:
殖民地建立————开元1年。
红死————开元98年。
废除公民选举———开元309年。
殖民地分裂————开元311年。
第二次分裂————开元543年。
第一次清洗————开元586年。
众议院建立————开元638年。
费瑞之战—————开元833年。
费瑞迁徙—————开元1157年。
大厦关闭—————开元1270年。
费瑞分裂—————开元1318年。
众议院推翻—————开元1473年。
第二次清洗—————开元1474年。
塞热奥建立—————开元1475年。
这是一份从文明走向衰落的记录,和任何其他的文明没有太大的区别。但什么使得伊波瑞的记录如此惨淡——这才是托勒的兴趣之所在——而且伊波瑞从来没有吸收过他所遇到的其他文明的优长,他们从一开始就竭尽全力要建立一个乌托邦,他们有悠久的历史为他们组织并管理自己提供借鉴。他们很可能想要重建一个伊甸园。
但他们所建立的却不是伊甸园,而是地狱。
托勒所写下的主要事件展示了他们不可避免地走向衰亡的历史过程。从第一次的公民选举被废除到塞热奥帝国的建立,圆屋顶不断地滑向他们的衰亡之路,而与每一个将帝国带上中兴之路的机会擦肩而过。
他们选择了——不是一次,而是一次又一次地——个人权利凌驾于集体意志之上,集权凌驾于民主之上,残酷凌驾于仁慈之上,压迫凌驾于自由之上。
尽管经历了岁月的变迁,经历了痛苦的分裂和血腥的清洗,圆屋顶的领导人仍然无情地续写着他们的衰亡之路。笔记中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几乎从开始的时候,人类的权力与自由就被他们扔到一边,一切开明政治所应具有的文明和高贵必须经过浴血的努力,而且努力了也未必能够成为现实。
是的,托勒心情沉重地想,这就是一切,笔记中所说的一切是完全可信的。
他还有九大本厚厚的笔记要看,他现在开始怀疑在饥饿将他彻底摧垮之前他是否还能将它们看完。尽管手写的字体在他的眼前浮动,但他的注意力却不太集中了。
有好几次,他把自己游离到别处的神思强拉回同一个段落上。但他至少已经发现预示着伊波瑞未来的过去时代所发生的灾难——此刻他就生活在未来——“红死”之中。
托勒根据罗翰不算丰富的资料推断出这里一定进行过一次失败的人种学实验。
也许他们曾经想到过采取本土的生活方式,或者为了某种目的而进行过一次生物实验。无论这种实验是什么,传染病却以不可阻挡之势在这块大陆上蔓延开来。根据托勒估算,在这场疾病中丧生的大约有12000人,相当于总人口的四分之三。即使在黑暗的中世纪,地球上也没有发生过如此大的灾难。
当“红死”终于成为过去,伊波瑞也发生了永远的变化。
托勒在书中找到他刚读过的地方,继续读下去。可几分钟之后,他就觉得有些支持不住了,但又挣扎着坚持了几个小时。最后,除了承认他已被饥饿击垮并小心地将笔记本放回原处外,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一定得吃点东西。可是现在,在能吃到东西之前,他必须找到一条经过岗哨走出阿奇乌斯的路。然后,他还得找个地方躲起来,直到与特伍德取得联系。
他取出他第一次到阿奇乌斯看到的地图。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地图制作的时间和准确度。尽管它只标出了两个较低的层面,但其中的一层却被错误地标上了阿奇乌斯层,但他想凭这个找到他希望去的避难所——老区的路是不成问题的。
托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前飘飞着许多如萤火虫一般的黑点。他离开了他的避难所,最后看了一眼这里的一切,便走进了能将他带上阿奇乌斯地面的干燥管道。
正当他沿着管道走的时候,一只胳膊伸过来,摸到了管壁上。他又一次想到该怎样避开卫兵。那边的人肯定也同样会感到惊奇,他想,无论他是干什么的。他觉得自己应该找到比较坚固的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否则,他真不知道他该怎样往前走。
他退回到接头连接箱中,进了第二条管道,这条管道终于把他带到了通往阿奇乌斯地面的金属梯子边。他刚把一只脚放到第一个梯阶上,就停下来。
他听到了眼当咣当的响声和呻吟,以及沉重的机器碾过上层地面所发出的震颤。
第三十一章
特伍德沿着黑暗的隧道向前走,每走几步都停下来听一听,但听到的却只有他自己的脚步落到地板上的回声。他拱着背,将外套技在肩膀上,心中第一百万次地想到要是帕拉迪姆不死该有多好。他无法找到第二个卫兵——即使能够找到——谁又能够像帕拉迪姆那样方方面面都得到他的信任呢。这么多年来,帕拉迪姆不仅仅是他的卫兵,也是他的心腹和朋友,而且不仅仅限于在关键时刻做一个战略幕僚。
如果说他想念的是那个瞎眼的卫兵,那么,他的同盟此刻想念的就是他了。如今,他是一个战败者——吉姆瑞格的战败者——这是一次惨痛的、令人猝不及防的失败:塞瑞尼·罗翰突然而令人解释不清的死亡让一切都乱了套。刚刚从失败中挣脱出来的特伍德,目前的头等大事就是在伊波瑞坚持下来,而吉姆瑞格也正在千万百计地想杀掉他。
特伍德此刻正千方百计地想办法活下去。如果这样活着就意味着放弃他的统治的话,那也只好如此了。只有海拉迪克那样的傻子才会坚持着和他那已经衰弱下去的兵马等死。如果特伍德让吉姆瑞格在他的床上把他杀掉,那他的同盟也就完了。
如果他的同盟——尽管它很小,装备也不够精良——从伊波瑞消失,那么,对于吉姆瑞格的一切抵抗自然也就消失了。
这就是他此刻在这凄凉而又无望的一天拂晓,踏上与柯伦·伯哥乃依——传说中无脸无形的狄哈根传奇领袖一一会晤旅途的原因。
有消息从罗曼的信息中心传来——特伍德不知道瑟杰克是怎样想办法得到这条消息的,但对于如此聪明而行之有效的帮助他心存感激——而且,最让他惊叹不已的是,他还接到了以条分缕析形式所作出的回答。柯伦同意在伊斯敦会晤,而将哈格与老区之间被摧毁了的地带划为无人区。条件是特伍德必须一个人来,而且带来他曾经是事实上的塞热奥迪瑞的证据。
特伍德不愿意到不熟悉的地方去单独会见一个令人敬畏的非现实存在中的人物,但他没有别的办法。他要会见柯伦,看看他的帮助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如果运气好的话,估算一下这个帮助的实际价值。柯伦已经作出了反应,这是一个好的征兆,他送来的草图也颇有用处。狄哈根同样需要帮助,否则,他是不会立即就作出反应。
特伍德已经走到了隧道的尽头,进了一个四周以前曾经是优雅的树木,而今全都变成了被火烧过了的树桩的空场。他在狄哈根的地图上寻找着,判断他现在所在的方位。他认出这里很多年前是一所建筑的中心,以前林立的楼群现在就剩下这一个了。广场周围的居民区——虽然未被破坏,但无论如何——也比哈格的小。它们保留了古代的建筑风格,直线和平面。特伍德非常欣赏这种风格,他自己的住所就是依照这种风格而建的。此刻,这里空荡荡、黑乎乎的,由此他可以断定没人。他迟疑着向广场的中央走,似乎觉得纪律防线那些放大了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身边,疯长的野草和蹲伏的灌木从已经破损了的石头铺就的地面缝隙中冒了出来。
特伍德的步子在广场中央停住,他颤栗着吸了一口气,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
空气中充满了腐朽、古旧的味道,还有一种恶臭。他不由自主地战栗。这个地方倒是一个隐蔽之所,他小心地打量着周围,想象着各种寄生虫正从坍塌了的建筑物废墟爬出来,于是,他更紧地用衣服把自己包裹起来。僵硬的左臂提醒着他到这里来的原因。
那天,纪律防线在阿奇乌斯发现他和瑟杰克的时候,他们还真算得了塞尼提克的神助。在旅行者们逃跑的混乱中,他和瑟杰克——他至今也不知道他是怎样——摆脱了凶恶的马如克克——纪律防线指挥官和吉姆瑞格的私人跟班——当场甩掉了这个吉姆瑞格私人武装的头目,没有任何证据让他们捕捉到手。
因为看见他正在追捕的人跑向费瑞飞行撬而气得面色铁青的马如克克作出了拦截的决定,然而,当他们把注意力全放在逃跑的间谍们身上时,却忽略了特伍德和瑟杰克。枪战在着陆平台上刚一打响,瑟杰克的人就袭击了这股小小的敌人。
那天,瑟杰克也失去了好几个得力于将,特伍德自己受了伤——但他们总算逃脱了。
可是接踵而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失败。他们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