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纵横-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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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的那一刀,让陆奉川以为自己真的死了一回,他依稀听见了地狱中冤魂的泣号,那种感觉,非常恐怖。但在恐怖之余,陆奉川觉得,他似乎又获得了来自地狱的力量。
正因为死过一回,所以对死亡将不再惧怕。
在陆奉川的心中,曾经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让陆恒那霸道无比的一刀,给完全劈碎了。对于这位恒少年,不真是不能用常理来推测呢,陆奉川知道,他现在等于被剥夺了兵权,而且,他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陆恒那一刀虽然没有杀死他,而且还说出~~下次如果再犯,定斩不饶~~的宽容话语,在陆奉川看来,那根本就是迷惑人心的假话由烟雾弹,实际上,陆恒随时都有可能杀死自己。
如果连这一点都认识不到,陆奉川也就枉为陆氏族中的年轻俊彦了。
只要稍有行差踏错,或被陆恒从鸡蛋里面挑出骨头,都有可能因此而丧命,而且陆恒这个魔鬼,还会杀得理直气壮~~不是我不给他机会,是这家伙确实该死啊~~或许,陆恒还会说出这样的风凉话呢。
危机四伏的感觉,让陆奉川觉得自己现在是如履薄冰,命悬一线,而如何能够保住性命,则是当前最主要的问题。
首先,必须任何事情都要做得尽善尽美,让陆恒暂时找不到杀死自己的理由,而先保全自己性命,然后再想办法,把陆恒杀死。
在自己没有被陆恒杀死之前,采用万无一失、完美的没有任何纰漏的方法,先把陆恒杀死。
颠簸的马背,呼啸的风声,快速游移的景物,仿佛是永恒不变的主旋律。
五百多人的队伍在行军的过程中,又出现了多次分合聚散,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队伍始终没有休息,始终保持着纵马疾驶的高速,吃喝都在马背上,在奔行了一天一夜,足有三百多里后,乌云倾压的天际尽头,出现了一座巨人般耸立的山峰。
这座山峰,就是北瀚山,是匈奴西北部极为有名的一个景致,传说匈奴人的第一代君主,曾在北瀚山上猎得一只白虎,并用这只白虎和摹各部落的首领们歃血为盟,开创了匈奴王国数百年的基业。
此刻的北瀚山,在乌云的笼罩下显得无比狰狞可怖,五百多人的骑队行驰在山峰的巨大阴影中,就象是渺小的爬虫。
疾驰的骑队随着陆恒的手势放缓了速度,在一天一夜连续不断的奔行下,便是空鞍的战马也汗气蒸腾,口吐白沫,而马上的族兵,虽然个个脸色疲惫,但他们的身形却仍然挺直,目光仍然犀利。
一只鸣镝带着尖啸声升上了天空,又从天空斜堕而下,除了被风吹拂的青草发出簌簌的声响,天地寂寂,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咱们这一队人马是最先赶到的啊。”
陆恒用马鞭击打着手掌心,环视着周围的地形,片刻后,他马鞭斜指,命令道:“看这天气,今晚好象有大雨,那里地处高坡,有坚崖相护,不用担心山洪爆发,便在那里扎营了。”
在天色刚黑的时候,当初分散而出的其他四股人马,全部按照约定从不同的方向来到了北瀚山下,与陆恒聚齐,唯有陈东所率领的五族兵,在众人等了一个时辰后仍然全无消息。
所有缠住的脸都阴沉了下来,堪比乌云密布的天空,难道出现什么意外了?难道金帐狼骑已经追上了陈东他们……
太多太多的可能让所有人的心,一下子都悬挂在了半空,虽然秦翔一遍遍在地图上给大家分析,也许是因为路途的耽误,或者走错了方向,而使陈东所率领的人马不能即时来与大家汇合,但这样的说法便是秦翔自己也觉得牵强。
这种时散时聚的行军方式,在江北的时候就曾多次演练过,再说了,如果路途出现了不得不停止前进的耽搁,是要及时派人来报信的,至于走错方向,那更加不可能,每一股队伍中,都有三、四名向导,而且北瀚山这样大的目标,就是想走错都难。
“让斥候沿着陈东他们可能会出现的方向,拉长距离继续搜索,全部人马一半休息,一半戒备,在显眼和地势险要的地方扎立充当诱饵的帐篷……”
一连串的命令从陆恒口中吐出,所有人都感到了大战即将来临时,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
天因数似漆,一切景物都模糊难辩,夜越发大了起来,山上的树枝丛林发出浪涛般的喧嚣,茂盛的青草狂乱飞舞,就象是野马的马鬃,在充当诱饵的营地上颤抖不已的营灯,仿佛是幽幽鬼火。
在风刮得最劲烈的时候,一声惊雷在头顶轰然炸响,接着,豆大的雨点以倾洒的姿态从天空落下,发出密集的击打声,一个斥候从黑暗中跑了过来,向陆恒报告道:“陈东陈统领他们来了,只是……”
只是原本五百多人的队伍此刻只剩下了四百鳞人,而且还有青海省人身受重伤,当陈东出现在陆恒的面前时,把陆恒吓了一跳。
陈东的脸上留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仍然滴滴嗒嗒的流淌着鲜血,身上袍服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刀痕,看上去破烂不堪,破碎的外甲甲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如果不是有内甲相护,估计就是有十个陈东也不在人世了。
“这是怎么回事?”
“唉,恒少年,一言难尽啊,我们碰上马贼了!”
陈东一行人运气实在太差,在急速行军的路途上竟然碰上草原最大的一绺马贼——半天云,足有两千多人。
虽然马贼衣甲不整,但弓马极其娴熟,俱佳战斗力强悍,他们把陈东一行人当成了来清剿他们的匈奴铁骑了,又欺负陈东他们人少,便采取了一声不吭、先发制人的攻击方式,只是在一个交锋下,陈东这边倒下近百人,而马贼却留下五百多具尸体。
这时候,那些马贼才意识到了可能是误会,双方脱离战斗。
其实,那些马贼是颇不甘心的,但陈东一行人表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和那种奇怪的战斗方式,又让他们有一种狗捉刺猬,无处下嘴的痛苦感,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把屈辱和血吞在肚中。
陈东一行人,便是因此而耽误了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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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天地变色,北风肆虐,暴雨倾盆,惊雷接二连三的炸响,闪电不时掠过长空,照澈山河大地,摹的雨季提前来临。
陆恒站立在遮雨的岩石下面,半个身子却仍然被斜飞的雨水淋湿,他扬首北望,从地图上估算,此地距离穹庐山城还有一千二百多里,这一路还会出现多少象今天这样的意外?还有多少族兵会因此而葬送性命?
“所有追随我而死去的人,你们定将获得补偿!”
虽然风雨如晦,但陆恒心中却熊熊燃烧着铁与火交织的烈焰。
第一百三十三章 雨季的阴谋之二
仿佛天被捅漏,这场忽如其来的暴雨,时疏时密,忽大忽小,竟连绵不断的下了四天之久,兀自没有停歇的迹象,风中的潮湿气息让每一个人的心,似乎也跟着长起绿毛,发起霉来。
随着呼吸,那股清冷沁入肺腑。
提前到来的雨季,有着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那个叫什么时候血狼楼班的家伙率领的金帐狼骑,便个个都是神仙,但在这样的天气里要想成功的追踪到陆氏族兵,恐怕也不是一件能够做到的事情。
但同时,不失为‘福祸相依’,这场提前到来的雨季,也让陆恒的整个奔袭计划出现了一个巨大破绽。
相距数千里之遥,扮装成匈奴人奔袭到匈奴人的大后方穹庐山城,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这都是一个匪夷所思的计划,要想获得成功,不但需要过人的胆识,需要具有快速打击能力,并且强悍非常的战斗队伍,同时还需要运气。
但,整个奔袭计划最困难的地方,并不是奔袭能否成功,而是,如果奔袭得手如何才能够全身而退。
因为一旦奔袭得手,便等于由暗转明,整个作战意图和方向便都暴露了出来,完全可以想象匈奴人定然会发疯,他们会血红着眼睛,杀气腾腾的吼叫着,派遣一切可以派遣的兵力,封锁所有匈奴和大齐帝国相邻的边界。然后再象梳子一样仔细搜索,把陆氏族兵从草原上找出,斩尽杀绝,挫骨扬灰,来发泄他们心中的愤怒。
所以,整个奔袭计划最关键之处,便是如何才能安全撤回。如果不能想出安全撤退回来的方法,那么,这个计划就是敢死队的计划,就是亡命之徒的自杀计划。
陆恒和秦翔抱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严谨,曾多次在地图上进行推演,考虑方方面面,在经过多次提议和否定之后,终于设计出来了一条或许可行的回归路线。
之所以把这条在两人千思万想后才确定下来的路线,称之为或许可行,而不敢说是完美无缺,那是因为要想通过这条路线达到安全撤离的目的,同样也需要有被神灵祝福的罕见好运气。
而这场提前来临的暴雨,似乎是上天在向他们宣布不再眷顾陆氏远征军,好运气不再属于他们。
因为整个撤离计划其中的关键部分,便是需要利用草原雨季时的暴雨作为撤离的掩护,斤匈奴人追击的脚步,而现在雨季提前来临,很有可能也会提前结束,而在没有暴雨排斥下进行撤离,成功的可能性一下降低了许多。
“恒少年,怎么办?”
站在帐篷中的秦翔目光忧虑的看着地图,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形,苦笑着对陆恒说道:“咱们现在是进退两难啊,退,身后是匈奴的金帐狼骑,虎视眈眈;进,前途未卜,凶多吉少。”
秦翔的这番话,还有着另外的含义。
学者出身的秦翔虽然参加过盗贼,虽然悍勇强猛,但在骨子里仍然流淌着做学问的人,那种精于算计的战斗谋略。
在秦翔看来,这次深入匈奴境内,到如今杀死各部落的人,已有五、六千人之多,杀死的牲畜更是不可计数,在战略上来说,这次陆氏远征军的出击已经获得了巨大的成果,既然雨季提前来临,那么计划也应该随之改变,现在可以考虑撤退问题了。
就算不能攻击匈奴人的圣地——穹庐山城,只要能够安全的撤回大齐帝国,那么便也是一个巨大的胜利。
“开弓怎会有回头的箭!”
陆恒连考虑都没考虑,硬梆梆的一句话差点没把秦翔顶个跟斗,那语气,标准的亡命之徒啊!
陆恒用马鞭在地图上反复丈量着距离,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不管雨停还是不停,今天都要拔营,冒雨急行军!”
秦翔神情复杂的抬起头来,想再劝劝陆恒,虽然现在提前撤退同样要冒着巨大的风险,但成功的可能性却是要比继续前进更大一些啊。
但秦翔看见的却是陆恒在帐篷阴影中的脸,既不是逞凶斗狠的负气,也不是想象中的那种末日疯狂,而是冷静,一种堪比冰雪般的冷静,无有人类情感的冷静,这冷静把秦翔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肚中。
古往今来,自从人类有了争斗,就有将领,就有领军者,好象是草原上的青草,难以数计,但名传千古,百战百胜的人物却屈指可数,没有几人。
秦翔在读史时常常琢磨这件事,那些在历史的长河中象星星一般璀璨闪亮的名帅究竟都是一些什么要的人?
秦翔通过对战史的研究认为,每一个名帅在行军战陈方面都有他们的独特之处,但同时他们又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敢做他人不敢做之事,所以能够成就了不世之功。
从性格上来说,每一个名帅都是疯子和天才的结合体,他们视万丈深渊为平地,是街在刀锋之上的舞者,对胜利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并能让所率领的人马完全遵循他们的意志,去创造奇迹。
在有了这样的明悟之后,秦翔对那些名帅在更加佩服的同时又气馁无比,因为秦翔知道他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那样的名帅,因为他太存单计算厉害得失了,他喜欢那种安排的如犬牙交错般的精妙,而排斥直觉般的感应,甚至在心中下意识的便把那种直觉扼杀。
但此刻,陆恒给秦翔的感觉便是一个既拥有疯狂想法,同时又有着冰雪般冷静的人,也许陆恒这样的人所拥有的便是那种名帅气质吧?!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陆恒只是一个能够把自己情感掩饰极好的疯子,现在正领着大家往万丈深渊里跳呢。
自己当初在追随陆恒时许下的誓言中,不是就有万死不辞的话语么?看来,举头三尺有神明啊,饭可以乱吃,而话,是绝对不能乱说的!
就在这时,简易帐篷外传来了玉疏公主清脆如银铃般的欢喜叫喊:“雨停了,出太阳了!”
随着帐帘的掀起,只见阴沉如铅的天空上神迹般的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缕久违的阳光仿佛是跳跃的精灵,从天空倾泄而下,照射到帐篷里灿烂辉煌。
陆恒冷硬如铁铸般的脸颊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了一丝微笑,同时泛起的还有金属般的光芒:“传令下去,拔营,急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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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