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颗头骨-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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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来,我始终难以忘怀的不是洛芙的微笑,而是她在神殿祭司面前为我辩解的时刻。莎娜说这些年只有我把她当成人,而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我在别人眼里还是人吗?在阿拜迪恩大陆上,在千千万万的人中间,只有洛芙不讨厌我、不排斥我,敢于和我在一起。她死后,我的生活信念也坍塌了。五年来我一直在麻木地生活,就这样一天天挥霍生命。其实,除了行动上更自由之外,我和莎娜又有什么区别呢?在这个虚伪、狡诈、弱肉强食的世界上,我们一样受人歧视。
“那四个女孩子呢?”
“还在。”
“去准备一下,明天我要从她们之中选一个出来。也许……我也该换个新搜灵使者了。”
莎娜无声地站起,拉开屋门。潮湿的空气一下子涌进来,远处天边隐约响起闷雷,电光耀眼眩目。我知道,绿泥森林的雨季就要来了。
“谢谢你,莎娜。”我喃喃说道,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一边休养身体,一边训练新的搜灵使者。我为莎娜解了诅咒,想要送她离开,但她却不肯回到外面。她还象以前一样,每天练习箭术、修理短弓,偶尔也和我聊几句。闲的时候,她就去摘草菇熬汤、收拾屋子,甚至修葺屋顶漏雨的地方。我看着她忙这忙那,忽然有一种陌生感,好象这儿不是我的住处,而是莎娜的宿营地。
“为什么留下?”我问她。“卡梅斯随时都可能下令要你去作侍女的。”
莎娜沉默了一会儿。“我想,你们团长不一定知道我通过试炼了。”
“但克鲁诺听到过你说话的。”我摇摇头。那个黑袍法师多半会向团长汇报,虽然卡梅斯不禁止团员互斗,反而认为这样能增强“血狮”的战斗力,但是莎娜估计是难以逃脱的。“你还是回去比较好。”我说。
“你让我回哪儿去?”莎娜扬起头问我。“再去过以前那种生活?你自己又为什么不去外面?”
“我不喜欢。”
“那你就别来劝我。”她甩甩头,转身走开了。
我无言以对,只好坐下来研磨骨粉。我想自己早晚有一天也会变成令人厌烦的白骨,静静躺在森林中,无人知晓,就象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为了防备克鲁诺来报复,我增设了两个灵骨环,并且尽量不离开住地。一个星期过去了,始终没有人来,就连其他几个分队长也不上门了。我从森林中的亡灵那儿得知,前几天团里有很多人穿过森林去往西南方,估计是有什么行动。这并没有减轻我的担心,我深知克鲁诺绝不会就此罢手,这家伙一向是不肯吃亏的。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从映霞港来了命令。卡梅斯要我到红石洞穴中捕捉十头暴牙熊,亲自送到映霞港附近。“还有,”负责传令的佣兵说,“团长大人要您带上搜灵使者一起去见他。”他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就好象我身上有什么瘟疫。
“果然……”我一下子象是坠入冰窖,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这虽然早在我预料之中,但事到临头,我还是如遭重击。该来的总会到来,谁也逃不过冷酷的命运。这个卡梅斯,到底还是放不过莎娜……
我从没想过要背叛“血狮”。这倒不是因为我对卡梅斯忠心,而是因为,离开“血狮”,我也没什么好去的地方——即使有地方去又能怎么样呢?叛逃者无一例外会交由右卫队处刑,而且是以极其残酷的方式。要知道,那群人大部分都是黑袍法师或是死灵法师。上百种令人生不如死的惨厉刑罚,在他们看来只是家常便饭!
我在木屋前走来走去,从中午一直到黄昏。莎娜象平常一样忙着打扫空地,完全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恶运将降临在她头上。我了解卡梅斯的为人,如果不把莎娜交给他,他肯定要对我下手。所以,为了我自己,我就得放弃莎娜。
否则我和莎娜都会死得很惨,很有可能身体用来喂养尸虫,脑袋则供魔兽吸食髓浆,而且至少一个月都不会死去——相比之下,被埋在祭坛里放血的痛苦反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我只告诉莎娜要去红石洞穴,其他的什么都没说。看着那整装待发的纤巧身影,我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我知道,不管怎样,这是莎娜最后一次随我出征了。
正文 第七章 意料之外
莎娜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一路上她始终沉默不语,偶尔看看我的脸色。我带着她大步穿越丛林、沼泽,一直向东,见到任何生物出现,便施出碎裂术把它们劈成碎块,丝毫不吝惜自己的法力。仅仅一个上午,我就杀死了四头野猪、一只尖鼻虎、六只角鹿和一大群黑颈鸟。我把它们割成一条条碎肉,挑些肥嫩的放进背包,其余的全都抛掉。这中间我遇到一只狼,嗥声低沉而略微沙哑,倒有点儿象卡梅斯的声音。我毫不留情地用血爆术处理了它,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捉暴牙熊需要大量肉食。”我这样向莎娜解释着,虽然这理由连我自己都骗不过。
当红石丘陵出现在眼前时,我渐渐平静下来。暴牙熊非常凶猛,如果不能保持情绪稳定,用不着见到卡梅斯,我们就可能先死在这儿了。我坐在山坡上,呆呆地盯着红石洞穴那怪石嶙峋的入口,直到夕阳落山,暮色悄然降临。
“基洛。”莎娜在我身边坐下,随手揪了根草叶揉着。“我想问你个问题。”
夜晚的风吹起来了。空气逐渐变凉,寒意从地面上升起,一寸一寸吞噬了整个森林。我裹紧长袍,一声不响。
“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你呢?”我反问她。
莎娜犹豫了一下。“我想过真正属于我自己的生活。找个小村镇,凭手艺养活自己,谁都不知道我的来历,也没人再来欺负我。也许,我还能……还能遇到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人……”
“真正关心你的人。哼,莎娜,别指望人们会真心对你好。为了金钱、权力、地位和名誉,人连灵魂都可以出卖,何况是身边的一个普通女人?任何时候你都得靠自己。轻易付出感情,一定会吃亏的。”
“可是不去付出,就永远无法得到啊。你以前不是也对洛芙……”
“别提这个名字。”我打断她。“谈过去的事没什么意义。我也不考虑将来,只看现在。”
“但你并没有抓住现在!”莎娜忽然大声说道。“你根本什么都不在乎,连你自己都不在乎!”
“你说对了!我就是什么都不在乎!”我怒气冲冲地跳起来。“我连自己明天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还说什么以后!”
“只要你想活下去,你就能活下去。”莎娜毫不退缩地迎视着我。“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这些年,不管有多痛苦,我都咬着牙挺过来,因为我相信自己总会有出头之日,总会找到自己的生活。基洛,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我还是想说出来,”她转过头去,不再看我。“你对自己根本没有信心,基洛。一次失败就使你不敢面对世界。你在逃避现实。”
莎娜的话象针一样刺进我心里。我一下子泄了气,颓然坐下。莎娜走到一边,背对着我,默默地往弓上涂着獾油,不再开口。
月亮在乌云中穿行,大地忽明忽暗,风中隐约传来多林河的微弱轰鸣。我象尊石像,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看着红石洞穴的入口渐渐移到月光下。
是该行动的时候了。
穿过狭窄的夹缝,一条泥浆小路出现在面前。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差点儿死在巨蝙蝠的爪子下,这种有毒的小东西是唯一可以和暴牙熊和平共处的生物,它们为暴牙熊清除皮毛下的寄生虫,自己也获得了食物来源。暴牙熊天生就具有抗毒的能力,因此对于死灵法师来说,捕捉起来比较费力——至少有四分之一的法术没什么效果。
我曾多次来到这里,熟悉道路,所以我让莎娜走在后面。泥浆在脚下咕咕作响,每走一步都要使劲拔出被吸住的靴子,这影响了我们的速度。有一次莎娜迈上几块象碎石一样的东西,却突然向下一沉,几乎摔倒。幸好这种洞穴大蜥蜴只以地鼠为食,并不伤害人类,否则她肯定要被咬伤了。
“莎娜,记住要按我的计划进行。这儿可不是轻易就能来去自如的。”
“好的。”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照我的话做。”我再次叮嘱她。莎娜点点头,一边轻捷地扶着岩壁前进。
甬道变得宽了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热的臭气。我知道最少有三个熊窝在附近,但我没有去寻找,径直向右边转去。没过一会儿,我们来到了一个小石厅。笋状的钟乳石泛着淡淡的黄色光泽,一直伸上洞顶,交错遮掩如同树丛;在滑腻的锥柱中间,石壁上露出一个不大的洞口,几根亮晶晶的细丝垂下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洞中隐约有些毛绒绒的黑影在动。
我皱起眉头。没想到这里成了蜘蛛巢,这会影响我的计划。我把那个洞指给莎娜看。
“圆腹大蟹蛛毒性不强,但前爪和尖嘴很有力,我们最好不要接近。我截住出路,你用弓箭射它们。”
“可我们不是要捉暴牙熊吗?”
“忘了刚才答应我什么?”我看了莎娜一眼,便回身吟出咒文。磷粉洒向洞口,随即燃起绿莹莹的火焰,烟气夹着一股腥味。蟹蛛被惊动了,纷纷拥出洞来,但骨磷焰使它们不敢前进。弓弦声不断响起,一支支利箭刺在蟹蛛身上,从伤口渗出半透明的液体,不一会儿就流了一地。蟹蛛痛苦而愤怒地挥舞脚爪,长着细密黑毛的爪尖犹如死神镰刀;它们聚在一起,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吱声。但这改变不了它们的命运。没过多久,十几只蟹蛛便全部倒在绿焰中。
我弯着腰,小心地走进洞口。蜘蛛的体液令我脚下打滑,洞内泛着腐肉的气味,看来这群蟹蛛拿这儿当成食物储藏室了。
“莎娜,去里面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我从袋子里摸出一小块碎骨头,施出亡灵之光,然后把这骨灯递在莎娜手里。“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看着莎娜慢慢走进洞穴深处,我无声地退了出来。短杖在我手中颤抖,我迟疑了一下,再次抬头望向莎娜苗条的背影。
就这样吧,我想。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我摇动短杖,泥土随着咒文开裂,一道白骨栅栏缓缓升起,直到把洞口完全封住。莎娜飞快地跑回来,惊慌地扑在骨墙上。
“基洛,你干什么!”
我长出了一口气。“莎娜,这就是我的计划。”我凝视着她。“听我说。这个洞里有条小道,通到多林河边。你从这儿出去,沿着河向上游走,最迟明天中午就可以找到村镇。然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别再回来了。”
“你!”莎娜美丽的脸有点扭曲。“你要我走?”
“没错。卡梅斯已经下令要你去见他了。离开这儿,莎娜,越远越好。我可以说你在战斗中死了。别再出现在绿泥森林,不然我会被你害死的。”我转过身去,走向来路。
“基洛!放我进去!”莎娜在我背后大叫,骨墙哗哗作响。
“别想要破坏它,莎娜。那上面有吸魂术。我要去捉熊了,你快走吧!”我头也不回地走开,步子越来越快,几乎象逃跑一样冲进通道。
“你这个没人性的家伙!自私的骨头棒子!你回来!”莎娜的叫声在洞中回荡,渐渐弱下去。我深吸一口气,握紧短杖,沿着泥浆路大步走向洞穴深处。
湿乎乎的阴风吹了过来,我脸上感到些许凉意。幽暗的水流闪动着,给岩壁投上变幻不定的光亮。地下河在这里聚成一个大潭,几乎占满了整个岩窟,黑鳞蛇不时从水中冒出来,挺着脖子横穿潭面,象漂浮的枯枝。岸边覆满苔藓,石壁上则长着鼠灰色的腐斑菌,某些地方露出水晶矿脉,无数细晶粒静静反射着水光。
我坐在一块突岩上俯视地面。不远处的潭边有块空地,沾着磷粉的碎骨头围了一圈,在暗绿色的苔藓上十分显眼,中央放着一堆鲜肉。暴牙熊虽然力大无比、性情凶躁,却有着孩子般的好奇心,陌生而新奇的东西对它们有很大吸引力。不过它们并不笨。所以我希望来喝水的熊是一群,这样就可以一举把它们擒住,要不然我就得多费不少力气了。
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了沉重的呼噜声。几个大脑袋从通道中探出来,小眼睛象两颗宝石,泛着血红色的光芒,两根大牙突出上唇向前伸出,根部有两指粗,半尺之外的尖端滴着涎水。我运气不错,这群暴牙熊有十几只,看来是个大家族。它们慢悠悠地晃着头朝潭边走去,象是美餐之后出来散步,但我知道它们只不过是刚起床————喝完水才是捕食时间呢。
领头的熊发现了骨圈,疑惑地停下来,向四周张望。我靠在石壁上,丝毫不敢动弹,整个身子都缩在黑袍下,只露出两只眼睛。以暴牙熊的灵敏嗅觉,要发现我是很容易的,不过碎骨上的腥气掩盖了我的气味。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