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点-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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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声音有点乾涩:“可是……如果尾杉是元凶,他怎能隔得那么远,来对他人进行干扰?”
梁若水叹了一声:“这就要进一步去追查了!”
我站了起来:“我立刻回日本,你去和芳子联络一下,事情……”我苦笑:“事情真是──真是……”
我竟然想不出用甚么形容词来形容,只好挥著手,不再讲下去。
梁若水缓缓地道:“事情太诡异,人的全部活动,都由脑部活动伸延开来,脑部的活动决定一切,虚幻和实在的事,都靠脑部活动来决定,有许多药物,可以使人把实在的事变成虚幻,把虚幻的事变成实在。”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梁若水想说明甚么。只好静静地听著。
梁若水有点凄然地笑了一下:“人脑的地位是如此重要,可是却又弱得可怜,一点药物,就可以改变它的活动,有一种很普通的迷幻药,就会使服食了的人,产生种种如真的感觉,他感到自己会飞了,就会从高空向下跃去。”
我怔了一怔:“张强怎么会去服食那种药物?”
梁若水道:“他当然不会,我的意思是,人脑十分脆弱,只要有极微的干扰,就无法分得清真实和虚幻,可是偏偏真实和虚幻,完全决定于脑子的活动。”
我没有别的活可说,梁若水指出了人类最脆弱的一环,而这一环,如果给某些人以某种力量操纵掌握了,那是无法想下去的可怕。
我呆了一会,才道:“我和白素见面之后,会尽力而为。”
梁若水低叹了一声,视线移向那幅题为“茫点”的画,怔怔地看著,也不知道她的心中在想些甚么。
我默然走了出去,赴机场之前,我先到家里去转一转,老蔡打开门,我就看到有人睡在沙发上,一见我就坐了起来,是江楼月。
江楼月大声说道:“终于等到你了!”
我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和他说话,我回来的目的,是想知道自素是不是曾打过电话给我。所以我连看都不向他看一眼,迳自向楼上走去,一面道:“你等我干甚么?我好像并没有欠你钱。”
江楼月十分委屈地叫了起来:“卫斯理,问问你的管家,我等你多久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向楼上走去,随口道:“多久了?”
江月楼叫著:“三十多个小时了。”
我呆了一呆,江楼月本身,也不是很有空闲,如果他等了我那么久,那就表示他一定有极重要的事。
我仍然不停步,只是伸手向后面招了招,示意他跟我上来。
到了书房门口,江楼月一把抓住了我:“走,快跟我走。”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发神经病了,上哪儿去?”
江楼月道:“美国,为了你,道吉尔博士快发神经病倒是真的,你立刻去见他,这是博士说的。”
哦,博士,道吉尔博士,负责太空实验,我简直已把他忘记了!
我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真对不起,我现在绝不能到美国去!”
江楼月却一点也不识趣,恶狠狠地道:“不行,你一定要去,立刻起程!”
这几天来,我被各种种样的事,弄得六神无主,到处奔波,白素又下落不明,安危难卜,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气,江楼月竟然还用这样的态度对我,那令得我忍无可忍,陡然大叫一声,转过身,双手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推得他连连后退,一直到了楼梯口。
江楼月给我的动作吓坏了,张大了口,叫不出声音来,我瞪著他:“我只要用力一推,保证你滚下楼梯,至少有半小时分不清南北东西。”
江楼月这才怪叫了一声:“放手,卫斯理,这算是甚么,我以为我们全是知识分子。”
我“嗄”地一声:“孔夫子也有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时候。”
江楼月大叫了起来:“是你自己提议叫博士去鼓励一次太空飞行的,现在计画批准了,博士需要你的帮助,你怎么可以这样耍赖?”
我呆了一呆,江楼月的身子,已经被我推得向后倾斜,我把他的身子拉直,然后松手:“真的,批准了?”
江楼月道:“一架太空穿梭机,只要你一到,就可以出发,任务极度秘密,使用的那架穿梭机,还未曾作过飞行,单为了这次任务而特别徵用。”
我一时之间,不知说甚么才好,江楼月又道:“美国总统真的受了枪击,你还记得上次太空飞行中截到的信号所还原出来的声音?真是这个行凶者说的。凶手说,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Qī。shū。ωǎng。甚至自言自语都没有,只是想,不断想过。”
我听到这里,真是呆住了。
刹那之间,我隐隐感到,博士的这件事,虽然远在太空发生,但和我如今正要查究的事,可能有关系。一个人在不断想著的一件事,会变成一种复杂的信号,被在大空飞行的仪器收到,这岂不是可以知道他人在想甚么的一种方法?而时造旨人的结论,是尾杉有这种能力。
江楼月看到我出神,自然不知道我在想甚么,他忙又道:“本来,博士的提议根本没有人理睬,可是事情一发生,却令人震动,这才特别批准了这次飞行任务,目的是想搜集更多的信号。看看这种奇异的现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吸了一口气:“为甚么要我去?”
江楼月道:“整件事,虽然有已收到过的两段对话作依据,但还是幻想的成分居多,高层人士坚持,要听听你的进一步意见,才开始任务。”
我叹了一声,我不知多么想去参加这个太空飞行的任务,可是我实在不能去。
我道:“南北东西,你听我说,白素在日本惹了麻烦,有三个目击证人……”
我把在东京发生的事,用最简略的方法,向江楼月说了一遍。我说得虽然简单,但已把江楼月听得目瞪口呆。
讲完之后,我向他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不必再作解释了,任何人都可以知道,白素有了危困,我决不可能不理她而去做别的事。
江楼月冒著汗,一面抹著,一面又跟著我进了书房。我取出了录音机来,按下掣钮,果然,白素有一段新的录音在上面,语音非常急促,显得她是在十分急迫的情形下打电话给我的。
以下是白素的录音:“你见过时造了?一定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我还在找尾杉,在精神病院中,病房中的不是他,我白扮了疯子。你如果来的话,东京铁塔中,一个摆卖纪念品的小摊子的女孩,叫弥子,是我的联络人,你可以去找她。一切行动要小心,到了东京之后,有时甚至连想都不要想。事情十分可怕,你一定也得到结论了。我很好,我比你想像中还能干,日本警方找不到我,高田警官还在尽他的可能帮我。”
我把这段录音,听了两遍,才松了一口气。白素看来还未曾正面和尾杉接触。她叫我连“想也不要想”,这怎么可能?看来,白素已确定,真的有人可以有能力知道他人在想甚么。
白素暂时没有事,这真值得安慰。江楼月抱著万一希望:“尊夫人没有事,你是不是可以抽空到美国去走一遭?”
我叹道:“我已说过了,我极想去,可是不能去。反正就算我去了,也不能跟著穿梭机上太空。你对博士说,非常对不起,这次飞行有甚么结果,我能参加的话,一定来。事实上,事后的分析,比事前参加重要得多。”
江楼月的情神,看来像他的新婚娇妻跟人私奔了,没精打采,垂头丧气:“博士已经把仪器的接收能力加强,主持这次飞行的,还是葛陵少校。”
我完全没有心思再去听他在说甚么,离开了书房。在卧室中找了一个小手提箱,放了些应用的东西进去,江楼月一直跟著我,我叫道:“替我做点事,打电话给航空公司,订最早一班飞机,我要剃一下胡子。”
我摸著自己的下颏,这几天连剃胡子的时间都没有,样子一定很难看了。
江楼月语带哭音地答应著,拿起电话来,我走进了浴室,在洗脸盆之前,扭开了热水掣。就在这时,我陡地一呆。
我低著头,伸手取剃胡子的用品,在洗脸盆上面,有一面镜子。我陡然一呆,是刚才,未曾留心,好像并没有在镜中看到我自己。
刹那之间,我的心几乎要从口中跳了出来。僵硬地维持著低著头的姿势,没有勇气抬头,去求证一下我究竟是不是和时造一样,看不到自己在镜中的反影。
我心中骇然,令得我冷汗直冒,汗水甚至在不到半分钟,已顺著我的鼻尖,一滴一滴,滴进了洗脸盆。
在这时候,我体验到了时造旨人发现在镜子中看不到自己的那种惊惶和恐惧,这真是会令人发疯的事。
我任由冷汗一滴滴向下落著,没有胆子抬起头来。我心中千百遍地在想:要是抬起头来,镜子中真的没有自己,那怎么办?
我曾劝过时造,就算在镜中看不到自己,那也只不过是一桩小事,对这个人的生活完全不发生影响,现在我才知道,难怪时造不肯接受,原来那全是旁观者的风凉话,等到自己有了亲身经历,才知道那些话是多么的空泛和不切实际。
我应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如果镜子中没有了我,我应该怎么办?
我心中慌乱之极,喉际也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些可怕的声音,引起了江楼月的注意,他向浴室望过来,陡然发出了一声惊呼:“你怎么啦?不舒服?”
我被他的叫声,惊得陡地震动了一下,在直起身子之前,转了一个身,不敢面对镜子。
急转身的时候汗水飞洒。江楼月盯著我,神情骇然,不知说甚么才好。那一定是由于他自从认识我以来,从来也未曾见过我这样惊骇的缘故。
我望著他,仍然在冒汗,江楼月一连叫了几声“天”,才道:“怎么啦?你看见甚么啦?”
我喘著气:“我……没有看到甚么,真的没看到──”
我的话才讲到一半,就陡然住了口,同时,又震动了一下。
因为这时,我回答江楼月的话,正是当日时造芳子在我的车旁,突然之间现出惊骇欲绝的神情时,我问她看到了甚么,她回答我的话一样!
江楼月现出大惑不解的神情,这时,我已绝对可以肯定,时造芳子曾有一刹间在镜中看不到她自己。
我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幸运呢?总不能一辈子背对著镜子。
我猛地一咬牙,转过身来,望向镜子,我又大吃了一惊,镜中有人在,可是那个人是我么?
我看到的是一张死灰色的脸,布满了汗珠,面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在作可怖的扭曲和跳动,我连忙吸了一口气,伸手在脸上摸了一下。那一下,虽然令得汗水化了开来,使得我的视力,有短暂时间的模糊,但我却可以肯定,镜子中反映出来的那个人是我,只不过因为极度的惊恐,所以才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刚才一刹那间,我以为自己看不到自己了,可能只是一时的错觉。
我再度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拉下毛巾来,在脸上抹著,神情也迅速恢复了正常。
江楼月这时也来到了浴室的门口,大声问道:“你究竟在搞甚么鬼?”
我并没有回答。事实上,这时我心跳得极其剧烈,想起刚才那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我心中所感到的那种极度恐惧,真不能不佩服时造旨人,我只不过以为看不到自己,已经这等模样,而时造旨人却是真正的看不到他自己,他居然能承受下来,那证明他是极其坚强。
江楼月一声不响,只是跟著我打转,一直跟著我到了机场,进了禁区,看来他希望我会改变主意。
和时造旨人有了接触,整件事已有了一定的梗概,那么怪异和那么不可思议,再加上白素还在危境,受到日本全国警察的通缉,我怎能到美国去?
临上飞机,和梁若水通了一个电话。梁若水道:“我已经和芳子见了面,她在见她的哥哥。不过有一件事,十分怪。”
我苦笑了一下,怪事似乎没有甚么再可以增加的了。所以我问的时候,语气也不是十分好奇:“甚么事?”
梁若水道:“时造提到的那些照片,你记得不记得?”
“当然记得,他说在尾杉的家中,发现了一间密室,全是各种各样的仪器,他拍了照,还没有来得及洗出来,就被迫离开了日本。”
梁若水道:“可是芳子说,当她去照相店,取回那些照片的时候,照相店的人给她的却是一叠空白的相纸。”
我呆了一呆:“甚么意思?”
梁若水道:“时造根本甚么都没有拍到,那些他所谓可以拿来作为证据的相片,实际上是一片空白,根本没有他所说的密室、仪器。”
我声音苦涩:“是……他的照相机出了毛病?”
我思绪一片混乱,所以找了一个最简单的原因。梁若水闷哼了一声,显出她对时造的不满:“我看他的照相机没有毛病,他的脑子才有毛病。”
我只好道:“那么,你的意思是,白素他们取到手的,只是一叠空白的照片?”
梁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