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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最毒男人心-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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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孟贤点点头。“不必理会她,若是太过分,我自会通知陆家来接他们回去关起来。”这是他答应周宫雪菱的,不能再插手宫如媚母子的闲事,另一方面,他也无法原谅陆佩仪竟狠心要害死他的宝贝女儿。

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亲人呀,她竟然下得了那种狠心!

“已经太过分了,”宫仲书咕哝。“姑姑骂我们无血无泪、无情无义呢!”

宫孟贤挑了挑眉。“好吧,待会儿我就去找你姑姑把话说清楚,她要是再提这事,我就通知陆家来接人。”

“对嘛,这才干脆嘛!”宫仲书又笑开来了。“对了,君公子来有事吗?”

“人家刚要说就被你打断了!”宫孟贤没好气地横去一眼,旋又换上亲切的笑容转向客人,虽然对方挂著一脸“我不想理会你,你也最好别理我”的冷漠。“君公子请说,你今天特地来这一趟是……”

默默的,一个大包袱被放到桌上,宫孟贤看得有点疑惑。

“这是……”

“请宫局主把这项物品送回我家。”

“你为什么不自个儿送?”宫仲书奇怪地问。

“家父的命令,娶不到老婆不准回去,否则便打断我的腿!”平板的语气,滑稽的内容。

宫仲书噗哧失笑。“原来跟妹夫一样,真可怜!”

“闭嘴,你不吱声也没人会说你是哑巴!”宫孟贤怒斥,不过他的嘴角也在偷偷的抽筋。“呃,君公子,可有期限?”

“九月十二是七叔寿诞……”

“原来是寿礼!”宫孟贤恍然大悟。

“是。”

“没问题,眼下才刚入八月,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充裕得很,我们明天就出发,一定来得及!”宫孟贤拍胸脯保证。“君公子要不要跟我们走一段?”

“我要先上南阳替四婶儿清偿一笔‘旧债’,再上长白山采药,不同路。”

“长白山?”宫孟贤讶异地怔了怔。“不是要到大汉找血玫瑰吗?”

“我已去过了。”

“咦?去过了?可采著了?”

“血玫瑰花期只三天,我去时花期已过。”

“原来如此,真不巧。那么……”

宫孟贤正打算请客人留下来过一宿,不料话才刚起头,对方却霍地起身,并将一张银票放在桌上。

“这是托镳的费用和解药,告辞!”

“欸?慢著、慢著,都是自己人,说什么费用,不必……啊!”

宫孟贤愣住,宫仲书耸耸肩。

“他走了。”

“还用你说,我不会自己看!”

“爹,这个……”宫仲书已经不看外面了,他看的是“解药”。“解药是干什么的?”

“这个嘛……”两眼在大包袱和“解药”之间来回看,宫孟贤抚著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嗯,我想是他托的镳上面有毒,所以先给我们解药。”

宫仲书失笑。“那我们这趟镳可轻松了。”

“可不是。”

“不过他还真是见外,竟然跟我们算托镳费。”

“的确,但女婿早已跟我提过了,有些人的性子就是比较怪,我并不介意。只不过……”父子俩相觑一眼。

做他老婆可惨了!

话说回来……

他娶得到老婆吗?

第二章

黄河孕育了黄土大地,也孕育了汉胄子孙,然而它也一次又一次无情地毁灭了家园,夺去无数生命,滚滚浊流决堤氾滥的历史不断重演,弃家而逃的悲惨命运一再重复,待一切平息之后,能做的只是从头再来,失去的亲人却再也唤不回了。

这年,从七月下旬开始,暴雨就昼夜下个下停,半个月后,波涛汹涌的黄河水再度藉著强劲的南风掀起排天巨浪,咆哮著一举冲出决口,淹没一座座村庄,吞噬一栋栋屋舍,淹死一群群牛羊,高坡上,脱逃不及的人们被围困在无情的大水间,又冷又饿,绝望地无语望苍天。

就在这时,宛如旱天的及时雨般,有人摇著小船送去粮食、清水和衣物,灾民们不禁喜极而泣。

“别急,慢慢来、慢慢来,大家都有份!”

就在灾区那边忙著分送粮食、清水的同时,南阳城这边也忙得不亦乐乎,衣衫褴褛的难民们在玄妙观前挤成了一堆大杂烩,蒙蒙和杜菁正忙著将一杓杓浓稠的肉粥舀入等待中的容器内,破锅、破碗、破杯,甚至破瓦片,雪雪和灿灿也不停地把一颗颗雪白的大馒头放入迫不及待的手掌心上。

“灾区那边应该没问题吧?”

“安啦、安啦!”杜菁硬推开一个来回好几趟的大汉,好让后面的老婆婆上前来盛粥。“你那位章大哥说得没错,赈银交给官府八成赈不了难民,只肥了那些狗官的荷包,他亲自去处理,咱们自己放赈才能够保证没有人从中苛扣赈银。”

“不,我是说……”蒙蒙比手势要下人拿走空粥桶,再换另一桶来。“三十万两白银够吗?”

“这个嘛……”杜菁想了想。“也许不太够,瞧,灾民都涌到咱们这儿来了,猜想得到难民有多少,三十万两?恐怕只是杯水车薪,塞牙缝都不够,今天吃个半饱,明天又要勒紧腰带饿肚子了!”

“那就再六十万两好了!”蒙蒙不假思索地再丢出六十万两,好像只是丢出六把花生米,发霉的。

“再六十万两?!”杜菁惊叫。“你想挖光你家的银库吗?”

“无所谓,只要大哥能痊愈,我什么都不在乎!”蒙蒙的口气是不顾一切的。

“可是……”杜菁迟疑了一下。“施粥、施馒头施了半个月,你大哥的病况可有好转?”

这一问,蒙蒙没声音了,好半晌后,她才不情不愿地在嘴里说了两个字。

“没有。”

“那你还相信赈灾布施就能够救你大哥的命?”

“……”

“蒙蒙?”

“不然怎么办嘛?”蒙蒙突然生起气来了,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也为老天的不开眼。“我已经没有其他法子了嘛!”说著,她眼眶又红了。“所有大夫都说无能为力,还叫大哥交代后事,都到这种地步了,不靠老天,你说我还能靠谁嘛?”

杜菁咬住下唇凝视她片晌。

“蒙蒙,你还记得吧,我提过的那位大夫,我大哥查到一点消息了。”

“咦,杜大哥查到他在哪里了吗?”蒙蒙惊呼,喜色狂涌。

“不是、不是,向来都是他主动找上患者家里去的,患者家属也被警告不可透露有关于他的一切,因此要追查到他的行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不过……”杜菁忙道。“大哥查到曾被那位大夫治愈的都是豪富之家的患者,所以……”

不待她说完,蒙蒙便恍然大悟地挥了一下杓子,杜菁连忙矮身躲过她的飞杓攻击。

“我懂了,他要的是财富,这没问题,菁姊,麻烦你转告杜大哥,请他放话出去,谁能治愈我大哥,诸葛家任由他开口,就算要诸葛家全部财产,包括所有铺子在内,诸葛家也不会犹豫!”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杜菁暗叹。“好,我会告诉大哥。”人命究竟比财富重要啊!

不过,真是这么“简单”,那位大夫就肯出手救人了吗?

两日后——

深夜,诸葛文毅房里,烛火将尽,晕晕的苍黄衬映得室内愈加幽寂,病榻旁,银花一下又一下点著脑袋打盹,打从未婚夫病倒第一天起,她就不曾离开过他床边半步了。

霍地,微风轻晃,人影倏闪,室内突然多出第三人。

瘦长身躯挺立于床傍,深沉的目光先驻留在银花身上好一会儿,再转注床上的人,手指搭上病患的腕脉片刻,又扯开他的衣襟自左而右徐徐扫过去,随即拉回衣襟,退后一步,再看看银花,也不见他动,匆又不见他的身影了。

银花蓦然惊醒,飞快地环顾四周一圈,然后困惑地皱了一下眉,随即耸耸肩,换个姿势,继续打瞌睡。

夜,更深了,萧瑟的风透著秋的落索,幽然卷起一地孤寂……

匆匆又是十多天过去,荣泽、郑州等州县的洪水才刚开始退,难民们还回不了家,蒙蒙继续施粥舍饭,白花花的银两宛如破锅子漏水一样流失,一去不回头,但蒙蒙毫不在乎,只在乎老天爷有没有瞧见她的努力,会不会施舍一点怜悯给她?

所有大夫都没辙,除了指望老天之外,还能指望谁?

“好奇怪喔,每天都比前一日多熬两桶粥过来了说,为什么总是不够呢?”蒙蒙困惑地喃喃道。

近黄昏时,这天的施粥又提早结束了,不是时间到了,而是没粥、没馒头了。

“也许是听说咱们这儿在施粥,所以难民们全跑到这里来了。”看那乌压压一整片人头就猜想得到了。

“原来如此,那我明天最好再多熬几桶粥过来。”不然一定会有人分不到。

“还有馒头。”雪雪赶紧追加。

“对,对,馒头比粥更早没呢!”灿灿连声附和。

“我看我们又会忙上一整天,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了!”杜菁无奈地咕哝,匆见蒙蒙拿出两颗先前收起来的馒头。“你干嘛?饿了回家不就有得吃了。”

“不是我要吃的啦!”蒙蒙娇嗔道,“是给那个人留的啦!”她伸出下巴往道观那边努过去。“今儿一早来我就注意到他了,但他一直没过来分粥、分馒头,我想是他挤不过来吧,看他瘦成那样,一定很饿,我才想说留两个馒头给他嘛!”

那个人?

哪个人?

起先杜菁根本不知道蒙蒙在说谁,望眼看去道观前全都是人,一个下巴努过去就是好几十颗人头,谁晓得她在努谁?

不过再仔细一瞧,杜菁立刻注意到一个原先背对著她们,现在才转过来面对她们的家伙,一位年轻书生,文质彬彬的,那身长衫却好像几十片破补丁拼凑出来的五彩大拼盘,看得人眼花撩乱,连一双鞋也是补了又补,补了再补,再补下去搞不好反而补出一个大洞来了。

看那副寒酸样,不必怀疑,九成九是屡考不中的落魄秀才,没脸回乡见江东父老,只好到处流浪混日子,有一顿没一顿的过,难怪瘦成那副德行,干干扁扁的活像根竹竿似的,双颊凹陷,颧骨高高耸起,全身上下的肉加起来不会超过十两,再稍微瘦一点就可以做成纸鸢的骨架飞上天去了。

幸好他寒酸归寒酸,但很干净,不然一定会被人当作乞丐。

“人那么多,你怎会特别注意到他?”这话显然是明知故问,因为他一转过身来她就马上注意到他,而且不知怎地,她的视线一定在他身上就拉不开了。

对喔,人多得像蚂蚁窝,她怎会特别注意到他呢?

蒙蒙困惑地歪著脑袋想半天,“我也不知道耶!”再盯著那个年轻书生上下仔细打量,也想找出原因来。“也许……也许是他明明长得很好看,那张脸却都没什么表情,戴了面具似的,好可惜……”

“没什么表情?”杜菁喃喃道。“不,他有表情,一种。”

“哪一种?”

“‘你们大家最好离我远一点!’的那一种。”

两声噗哧,雪雪和灿灿一起掩住嘴,低下头去闷声偷笑。

“所以说啊,他应该不是挤不过来,而是不愿意过来吧!”

“为什么不愿意?”蒙蒙更疑惑了。“他不饿吗?”

“哪里会不饿,不过嘛……”杜菁嘲讽地哼了两声。“读书人什么都没有,无意义的自尊最多,不值半文的骨气成箩成筐,随便抖一抖就掉满地,像他那种穷酸啊,为表清高,宁可饿死也不向人乞食的!”

“饿死?!”蒙蒙失声惊呼,旋即拔腿跑过去。“那怎么行!”那年轻书生看上去的确好像就快饿死了!

她赈济施粥就是为了救人命,怎能眼睁睁看著人家饿死!

当她到达那年轻书生前面时,那年轻书生恰好就地倚著道观墙根盘膝坐下——如同其他难民一样,她三不管硬把馒头塞进他怀里。

“不管如何,活著才有希望,先填饱肚子再来谈骨气也还不迟呀!”

为免他真像杜菁说的一样,为坚持那无意义的骨气而把馒头还给她,她一说完回头就跑,用最快的速度爬上马车,吩咐下人启程回家,不一会儿,马车就消失在道路尽头了。

这么一来,他就还不了她了吧?

可惜,虽然她跑得够快了,那年轻书生却只不过低头看了一下那两颗软绵绵的馒头,旋即一左一右各一颗丢给两旁的人,再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油纸包,拿起一颗跟石头一样干巴巴、硬邦邦的馒头掰成两半,一半收回去,另一半慢条斯理地啃了起来。

当天黑下来时,他的馒头也啃完了,于是他闭上眼,睡了。

要是他的家人知道他小气到连找家又破又烂的小客栈打尖都舍不得,宁愿和难民挤在一起养蚊子,不知道会有何反应?

一脚把他踢进猪圈里?

翌日,蒙蒙三姊妹和杜菁照样一大早就到玄妙观前施粥,可是一切才刚准备好,杓子都还没拿起来,蒙蒙就注意到那个还没饿死就已经很有“人干”架式的年轻书生拎起包袱好像要离开了,连忙抓了几颗馒头飞奔过去。

“等等,你要走了吗?”三不管把馒头塞给他。“喏,这个带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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