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眼惑龙-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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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相信是後者,以她现在这般丑容是人见人怕,除了撵不走的小青子,大家是能避就避,不能避就装作没看见,不可能对个中年伙妇起了兴趣。
“我认你当乾娘好了。”他以为她的原意是这样。
她手滑了一下,整个人差点跌进木盆里,“你刚说什么?”
“认你当乾娘呀!以後我会比你的亲生儿子更加孝顺你。”他早该想到这一点,真是笨死了。
“你疯了。”褚姁霓找不出第二句话来。
年纪与她相仿的年轻男子认她当娘,是她装扮得太逼真还是一身娘味,让他口出惊人之语?
若她真点头才该死,十七岁的她是生不出一个十七岁大的儿子!然而她冰封的心湖因为他和另外那个人开始有了裂痕,这是不被允许的。
因为有心。
“我觉得他的建议不错,你早年丧夫寡居至今,虽有子但等于无子侍奉,而他早年丧母,孺慕之心必能尽孝,你何不成全他也成全自己?”陈威走过来插口道。
多合适的一对母子,教人窝心。
“右副将,麻烦把衣架架好。”他是哪儿有麻烦就往哪儿凑,烦人。
嘎?她竟要堂堂的将领撑起衣架?“喔!好,要面光吗?”
天呀!他在说什么鬼话,干么她一个口令他一个动作还不敢反抗,乖乖地扶着衣竿子帮她晾衣服,他一定病得不轻。
她太有权威性,比将军还要有上位者的威严,一接触她严厉的眼神就不由自主的听从她的话。
要不是晓得她的身世有多么悲惨,其当她是落难的千金小姐或是宫中的贵人呢!稍微一冷的口气就教人想遵从,服膺她所下的指令。
“太高了,你当我有七尺身长吗?”晾那么高她怎么收?拿梯子吗?
挑剔。“这样行了吧!”陈威调了调木栓降低高度。
“等我脚断了再说,你想害我重洗呀!”三尺能晾哪件衣服,她倒要瞧瞧。
是太低了点。陈威不好意思地调高一尺半。“四尺半可以吧?”
“再高个半尺。”这些人真奇怪,没事尽围着她这丑妇绕,真有糖吃不成?
她看人奇怪,人看她同样怪奇,都非寻常人。
“乾娘,这件脏了要重泡水吗?”何青不管她同不同意,先叫了再说。
褚姁霓差点朝他大骂,“我允许你叫我乾娘了吗?”
“反正你一定不会点头,我娘也是这性子,拗得很。”他娘怕他被人取笑有个丑娘亲,所以从来不许他在人前唤她娘。
“你说我拗?”她声音一冷地抛去致命的一视。
何青根本无痛无痒地自说自话,“这件衣服我认识耶!是汪老爹的。”
“你……我在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她气得想揪他耳朵。
而她当真做了,此刻後悔不已。
“我娘也常揪着我耳朵说我心不在焉,我好想我娘。”何青两眼蓄满动容的波光。
“别看我,我不是你该死的娘。”喔!糟糕,她有了骂人的情绪。
她该是平静无波,冷眼置身于红尘中,不涉入的旁观生老病死,怎能随意地被人牵动尘心?她打算报完仇就回师父身边,陪她暮鼓晨钟地度过晚年。
然而笨得没主见的伙夫就教她失了冷静,日後的伪装还能继续下去吗?
或许她该想个办法出营去,换上另一张脸再潜入,伺机而动杀了单骁光的儿子,说不定她还能赶上师父亲熬的腊八粥。
“对呀!你是我活着的乾娘,我分得很清楚。”娘的恶疣没她大。
也许她会是第一个被傻子逼得自杀的杀手。“右副将,你没穿过衣服吗?”
“嘎?!”又关我什么事。
“竿子是穿过两只衣袖,还是你习惯只穿一只胳膊?”这些男人全都该死。
陈威看了一眼为之失笑,衣服少晾一边,袖子垂到地了。“我很少晾衣服。”
“看得出来。”越帮越忙。
她的世界只有仇恨,她的生命只有杀人,要她应付一些过分热心的男人是难上加难,让她几乎想放弃复仇。
“你们都没事了吗?”得打发他们走,不然难保她不会杀无辜之人。
“没事。”两人很有默契的开口。
“小青子,锅子洗乾净了?”十几口大锅够他忙上大半天了。
“江伯和顾大哥在清理,他们说湿衣服很重,要我这个有力气的人来抬。”所以他没事。
不能感动,他们会软化你的心。“菜呢?你想晚上开不了桌?”
“新来的小伙夫和徐哥在忙,一定赶得上你回去掌厨。”他当她怕士兵饿肚子。
败给他了。“右副将不用操兵带兵,你那锅可毒死一池鱼的大杂烩没带给你杀身之祸?”
陈威局促的笑笑。“他们的胃好像满不错,我丢的鸡骨头他们当肋骨啃。”
“真好的运气,将军肯定感谢你把活老鼠混在汤里。”居然没毒死他,太遗憾了。
“是呀!大海一口咬着鼠头大叫鸡冠怎么不见了,将军吃着老鼠尾还……啊!我干么说这些。”
真糟糕,他把“罪行”全吐了出来,还好将军不在这里,要不他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褚姁霓耳尖的听见抽气声和低咒声。“因为官大无聊吧!”
“是这样吗?”他有片刻的自省,然後……“差点忘了一件事,将军要见你。”
“叫他去死吧!我在地府等他。”她把声音压得更粗更哑,像个……中年伙妇。
“没想到小小的伙妇架子这么大,还要本将军去地府找你。”吓!她的脸真恐布。
“将……将军,你来多……多久了……”陈威手脚发寒地颤着音问。
“你给我一边晾着,待会咱们再来讨论那一锅“加料”的大杂烩。”难怪他碰都不碰地坚持吃饱了。
“我死了。”陈威哭丧着脸走到旁边,正好瞧见扶着树干大吐特吐的王大海。
看来,他会死得很惨。
第四章
“丑婶儿,咱们该来谈谈。”
她一回头,单破邪大为吃惊地望着她,不是因为她面容的丑恶难看,而是那双令他印象深刻的水媚瞳色,正镶在她微布纹路的眼眶中。
这是多么令人震撼的事实,锐利而有神的视线瞬间捕捉到他的愕然,是他的错认吧!
她脸上那块突出的恶疣正发出嘲弄,她不是“她”,至少黑巾下的“她”末曾有凸起物,平整得长不出令人作呕的肉瘤。
不过那双充满冷肃、防备的眼眸太神似了,浅淡的光芒在阳光下特别耀眼,仿佛诱人去探索丑容下的深沉灵魂,揭开内心不为人知的世界。
她到底是谁?为何有和“她”一般的冷媚眼神?
“将军是来看丑妇的疣肉吗?要不要割一块带回去做纪念?”
她粗嘎的嗓音让单破邪大为清醒。
不是“她”,“她”的声音虽然冰冷却异常甜浓。“咳!是我失礼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却无从察觉怪异处。
“将军是路过还是特地来责罚丑妇?”褚姁霓尽量收敛眼底的恨意,装作若无其事的疏离。
这样长相的妇人不该有亲切的一面,人世间的伤害对中年伙妇而言是绝对无情。
她的确与众不同,舌锋刻薄。“我对你感到好奇,绝无惩罚之意。”
“貌丑非伙妇所愿,将军看过了丑妇就该离去,别妨碍丑妇工作。”她压下拿刀抹上他颈脉的冲动,转身晾起衣服。
何青在一旁乾着急,担心她出言不逊会得罪单破邪,连忙扯扯她的蓝布粗衣请求着,要她口气放软些。
他的放肆举动让一向不愿与人亲近的褚姁霓动怒,任何与人肢体接触的小动作都不该发生,她厌倦有人刻意地讨好,这条不归路是她所选择,寂寞、孤独才是她最佳的伴侣,她是黑暗的影子。
“放手!”
出口一喝的不是褚姁霓,而是满心不豫的单破邪,他不懂为何看见有人拉扯丑陋的她会突生怒气,不是味道地想分开两人。
或许是因为那双傲然的瞳眸吧!
“将……将军,我……我乾娘不是故意要触犯你的威仪,她对人一向冷淡、刻薄。”何青微颤着唇瓣说道。
“乾娘?!”单破邪好笑的瞧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不以为然,似乎是旁人硬要攀上这层关系。
“我刚刚认了她当乾娘,右副将可以作证。”他非常有“义气”地拖陈威下水。
正在哀悼自己短命一生的陈威无奈的颔首。反正都是一死,他乾脆一点成全人家“母子”。
“你叫什么名字?”
“小青子……呃,何青啦!不过大家都爱唤我小青子。”将军的表情不像要问斩人。
眉清目秀的少年。“小青子,你在军中的职等是伙夫吧?”
各司各职的衣服人皆有印上其身分,他的前後胸背有个“伙”字,不难猜出他的工作是军中伙夫。
“是的,将军。”该不会是那锅汤出了问题?
“我刚好缺个传令小厮,就由你胜任。”就近看管才不致出乱子。
何青的神情不是欣喜而是苦恼,“将军,可不可以改派别人?我只会升火布菜。”
升官加饷人人爱,但相对地危险性也高上好几倍,随时有丧命的可能。
他是个没受过正式训练的伙夫,杀敌护将的本领没半招,逃命的本事一大箩筐,肯定是两军交锋中第一个被主将祭旗的士兵。
尤其是传令小兵死得更快,军情一告急他就糟糕了,二话不说先在敌人的刀剑下穿梭,没有猫的九条命是成不了事。
想来想去还是推辞算了,他没有升官的命。
“你不想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想不通的单破邪有些愠意,他不习惯被拒绝。
而此人太不知好歹,他的破格晋升可是难得的一次,竟然不懂珍惜地将他的好意掷回脸上,简直是一种大不敬。
“一个家破人亡、父母全无的孤儿,你要他出人头地给谁瞧,又要光耀谁的门楣?”活命都是罪过。
“乾娘——”何青眼眶泛红,褚姁霓完全说中他的心内事。
他根本无处可归,只能依赖军队生存。
“丑……呃,你叫什么名字?”单破邪不想跟着大夥儿唤她丑婶儿。
“名字对个丑妇而言是多余,将军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我们这些落难人不像将军得天独厚,一出生就是帝王之後。”
拥有权力便可以无法无天,草菅人命,视平民百姓是刀俎上的鱼肉随意宰割,是死是生一句话决定了褚家九十六条人命。
他的成就是无数鲜血堆积而成,先人种下恶因却未获恶果,只因身上流有帝王之血,凡事有天龙王朝可庇护,做尽坏事也不用担心天谴。
“你对我有诸多不满是吧?语气中尽是怨怼。”单破邪有种受人怨恨的错觉。
出身高贵不代表一个人能就此平步青云,不付出努力也是平庸人等,不值得以皇族自居。
“将军言重了,小老百姓就算有冤也得往肚里吞,死了是不懂人情世故,位卑言就轻。”她将情绪起伏维持得清清淡淡。
看似置身事外,然字字都含控诉,让听者不由得感受到小老百姓无势无权的悲哀。
单破邪的眉峰因此纠结,“有人会用这个理由谋刺我吗?”
褚姁霓一惊,眼神闪烁地吆喝何青拧乾衣物,以防再泄露太多自我。“将军怕死吗?”
“怕。”
“令人意外。”武将怕死岂不笑掉人大牙。
“光明正大的死法我觉得荣幸,就怕死得冤枉,尚不知下手的人所为何来。”他在怀疑她的真实性。
宁做明白鬼,不为枉死魂。
人人皆畏死,他头顶青天脚踏后土,生平不做半件违天背理之事,承其父志戍守边疆,多年来的功勋可盖座功德楼,他自问坐得正,绝不受非难之罪。
死有轻于鸿毛及重于泰山之分,他所怕的不是“死”本身,而是为人背过死得不明不白。
“总有前因才有後果,早死早快活。”褚姁霓一副看透世情的淡漠。
“为什么我有种感觉,你在暗示某项我未曾犯过的罪行?”她的言谈之间总露出一丝超然,但他仍听出微薄的怨恨。
是他造成她的怨吗?
“将军只管阵前杀敌,好好保重身体。”她无意理会一个将亡之人。
突地,微笑的单破邪拎起一件伙夫上衣递给她,“你不简单,我受教了。”
“你……”心跳微紊的褚姁霓有片刻无法言语,他令人下不了手。
“无盐有贤德,貌丑博美名,来当我的军师吧!”那双明眸太教人疑惑了。
军师?他在打什么主意?“丑妇无德无能只配做鄙事,将军的厚爱心领即可。”
“我已决定了,明天起你和小青子就搬来我的居处,一个负责我的饮食,一个服侍我的起居。”
“嘎?!将军,你要我和乾娘都……”不要不成吗?何青苦着一张脸望向褚姁霓。
“明天,延迟以军法处置。”一说完,单破邪用颇具深意的眼神一睨不肯告知真名的褚姁霓。
同时被两人注视着,依然晾着衣服的褚姁霓不为所动,听而未闻地做完手边的工作,自然地放下挽起的袖口,拢拢已有灰白发的髻伸伸腰。
众人讶然地看着她从容的动作,好像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