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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夜合花-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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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带头的我一个都没杀。只是提醒他们,当今中国内忧外患,八国联军的余孽尚霸着中国土地不肯归还,北边又有对我国觊觎已久的日本人蠢蠢欲动,企图攻占我泱泱中华。之所以说这些是为了让他们坚信,除了明战可以保家卫国,暗战同样也不可或缺。这样一来,爱国小青年们岂有再内斗而中外敌下怀的念头?”

“哈哈哈,那还真是兵不血刃啊!”邝教官不由得心生敬佩。可转念一想那名女学员不由得干笑几声,说道:“照此一说,刚才那名女学员看来必得杀一儆百,方能起效用了。”“话虽如此,但一日内已有三人归了家,应适可而止。”薛云烬不过就事论事,虽然他知道对方不这么认为。邝教官当然不会错失这等机会,当初他还特意盘问过此事,薛云烬只以一句‘遗失’推搪。如今被他识破,素来公正严明的薛云烬总该对此有个说法。

他笑了笑,打趣道:“看来她果真是你的门生。怪道所有学员中,唯独她的资料全是空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无意徇私枉法,对她手下留情的难道不是你?”薛云烬冷冷回敬一句。想看他尴尬的人,反成了最尴尬的。其实从邝教官勒令段思绮出外听候发落起,薛云烬便知他并不打算重罚,估计多少也因为忌惮自己的缘故。所以他只此一句,让想为难他的人悔不当初。

段思绮总算不用再继续等下去。如她所想,邝教官没有再额外追加她的过错,还格外开恩让勤务兵领她去取所需的药品。事情得以如此顺利,她清楚不是她的胆识赢得了宽容。多半是因为他。或许女人便是这般,无论多憎恨一个男人,心底仍苟存着一缕希冀,奢望这个男人还能对自己动容。正因为对方的无动于衷,所以才更恨。也许支撑女人恨意的本体,便是还未来得及消融的余爱。只有当一切的爱真能够灰飞烟灭,便无所谓恨了。

领好药品,段思绮又开始琢磨如何解释才能让她们信服。踌躇了半天,到了宿舍才发现,羊角辫已经回来了。此刻室友们正围在羊角辫床边问长问短,没人注意她进来,只有曾玖雅留神瞅了瞅她怀里的东西,随即又垂下眼眉,继续查看羊角辫的伤势。

羊角辫趴在铺上有气无力的呻吟,背上大大小小十来道紫痕。其中有个拳头大小的淤痕正在腰部,不知谁嘟囔一句:这块紫得这么厉害,莫不是内出血?一群医盲闻得这话,也觉得真像那么回事。羊角辫见大伙煞有其事的附和,吓得魂飞魄散,边摸腰边喊娘。段思绮也凑热闹的走过去,看得出不过是皮下淤血,这种伎俩在牢里她经常遇到。有时候狱卒出于报复或别的因素,会故意使阴力殴打犯人。不会见红,也不会把人给打残了,但绝对不让人好过。羊角辫这种内伤在她看来,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她没领跌打酒,只将消炎膏摆到她们旁边:“别哭了,要真是内出血,只怕现在早昏死过去了。这里有消炎膏子,你们谁要用就拿去擦。”“你哪儿来的?”曾玖雅吃惊的望着她。羊角辫可就是为了讨药差点没了一条命,怎么她就随随便便领回来了,而且还这么好些。段思绮在犹豫,她是否该对她们撒个弥天大谎,否则躺在床上的病人真会活吞了她。也难怪,人家遍体鳞伤都换不来半点药末子,换作她也一定会想杀人。

“因为我脸皮比较厚,教官经不住我又跪又求的乞讨,所以就施舍了这些药。如果你们当中有人不肯要这嗟来之物,我也不勉强。”她打开一罐药膏,拉过羊角辫的右手,柔声说:“我帮你涂吧。虽道是小伤,可是延误也能酿成大病。”她的主动示好令羊角辫脸上一阵燥热,起初还对她心存偏见,此番竟也害羞起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谢。”见羊角辫都用上了药,其他女学员也指着药膏子,小心试探:“咱们真的可以用吗?你真肯给咱们用?”“我一个人用不着这么多,要就拿去。”段思绮大方送药,转眼药膏子就被她们一抢而空。

先头怂恿羊角辫讨药的二十三号刚涂好手指,却发觉曾玖雅还没有擦药,便好心将擦剩的药膏拿给她。“十一号你怎么也不着紧自己手指的?喏,拿去涂吧。”她将药递过去,谁知一见到曾玖雅伸过来的手指,顿时大吃一惊:“诶!你的手指头怎么好了?!”“嘘——”曾玖雅赶忙作出噤声的手势,附到她耳边悄悄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这事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丢人。”“放心!我不告诉别人!”二十三号信誓旦旦的保证。

“那你凑近点。”二十三号将身子挪向她,曾玖雅悄声道:“开始十四号不是生死未卜吗?所以我越想越害怕,趁起夜的时候……用……用茅坑沿上的一点尿垢抹了手。”见二十三号企图弹起身,她赶紧拽住她胳膊,“别囔囔!我还不是听说尿能解百毒,这才敢试的嘛!放心!事后我可将手都洗得干干净净,一点味儿也没有!不信你闻闻——”曾玖雅指头一伸,二十三号立马仓惶逃回床铺,仿佛自己浑身都沾满了尿骚味,撩起衣服不停闻来闻去,逗得曾玖雅哈哈大笑。

擦完了药,大伙总算能够睡个安稳觉。可总有个别失眠的,段思绮翻来覆去老半天,就是睡不着。“怎么了?睡不着?”曾玖雅也没睡,她转过身子面朝着段思绮。段思绮以为是她的响动惹得人家不能睡,颇有些歉疚的说:“对不起,吵着你了。”

“没事,我也是睡不着,正好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

“这些药真是你求来的?还是教官给你的?”曾玖雅尽量压低嗓门,也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婉转些。段思绮一惊,“你怎么会这么问!难道还怀疑我不成?”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曾玖雅慌了神,“只是……只是我见你第一天便冲撞总教官,而总教官又是那么一副纵容的神色,所以我才感觉你们应该认识……”“荒唐!我怎么可能认识教官,这等福份我还求不来呢!快睡吧!”段思绮转过脸去,不愿再继续交谈。未免曾玖雅有所猜忌,她故意连打哈欠,装出困乏的样子。

曾玖雅见她不再回应,也无趣的翻过身:“也许你会生气,可我真的觉得,你和总教官缘分不浅……”她喃喃自语,不知对方是否已经睡熟。

段思绮当然想睡,只是临睡前,她听到了这句话。

№训练营内(五)

在译电码和英文课程之余,邝教官又安排了搏击术和射击。

前面考试曾经失利过的学员,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新的训练当中。孤注一掷的她们为了不被淘汰,也为了进入象征‘安全地带’的甲组,明争暗斗已不可避免。不过很奇怪,在她们参与训练时,邝教官命令众人在手腕和脚踝处绑上铅块。这些铅块一片足有几斤重,体积同手掌般大。在最灵活的关节上绑牢七八片,并且还要伸指臂膀不妨碍射击,已实属不易。不仅如此,她们还得揣着这些沉甸甸的‘包袱’参与搏斗训练,并且得在最短时间内学会如何闪躲对手一轮轮的袭击。关键时刻还要懂得回击。

只是她们的身体太僵硬也太笨重,往往极有杀伤力的回击动作在她们演绎下,无疑成了假把式,恰似闺房里佯装挥打夫婿的小粉拳,娇气得很。守在一旁的邝教官想必觉得场面实在‘惨不忍睹’,眉心拧得格外紧。好在这群人当中,总有几个出类拔萃的。至少他特意挑选的这名女学员与其他人相比,确实胜出不少。

只听“哐当”一响,学员中立刻有人号啕大哭起来。原来有一组互博练习的学员铅块没有绑牢实,结果一挥拳,铅块飞掷出去把另组学员给砸伤了。他上前一看,发现受伤的女学员小腿正冒着血,不知有没有骨折。忙命人找来担架,厉声呵斥闯祸的人:“难道你不知道铅块没有绑牢,是不可以练习搏击的吗?如此敷衍了事,留你还有何用!”女学员惊恐的僵在原地,除了哭,她什么都不会。段思绮忽然很想替她申辩一下,只是她已没多少过去好利用。可受伤女学员的一番话,彻底将事态扭转过来。“教官请原谅二十号学员。本来铅块并非砸中我,是我不小心才会受伤的,与她真的没多大关系。”受伤的那个人,正是曾玖雅。“那你是自告奋勇想受伤咯?”邝教官皱着眉,似乎看不惯她强出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曾玖雅瞅出他神情不悦,只得三缄其口再不敢唐突。好在督察员抬来了担架,邝教官也不便继续责难,命人先将她送往医务处,自己随后就到。

但事情并不因曾玖雅的离去而告一段落,很快邝教官又找出那个他认为最该受罚的人:“刚才就是你和二十号对练的?如果不是十一号救了你,本来受伤的理应是你。”众目睽睽之下,他将段思绮叫了出来。段思绮如此有幸被他钦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记得事发之时,她可并没有躲避的念头。这倒不是她多有英雄情结,因为她如果当时闪开步,就等于是她亲手扔铅块去砸别人脑门。可曾玖雅突然间撞开了她,而当时她们之间还隔着一个人。段思绮想不通这点,更想不通她为何要受罚。

“像你这种不懂得承受痛苦,只会将灾难推卸给其他人的人,比真正的‘元凶’更加让人不耻!所以现在开始……”邝教官指向地上的铅块,义正词严:“你带上双份的铅块参与练习,并且你每一轮都得战胜互练的对手。否则你会知道后果!”她当然知道后果,她只能顺从的接受惩罚。缠紧铅块时,她发觉有块角上沾了血,不过她没有擦掉它。因为这块血迹勾起了段思绮新的疑问:十一号甘愿受伤,真是一时善举?

邝教官的命令就是圣旨。他交代过的话,段思绮一点都不能含糊。到底她跟互博的学员斗了多少个回合,她已无从计算。只知道训练结束的口哨乍一吹响,她整个人便软啪啪的跪倒在训练场上。那些在搏斗中被压抑住的各种不适,骤然间被虚脱的身躯全数释放出来。她躺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腕上迟来的刺痛,被微咸的汗水腌得犹如火烧般难受。抬起手才发觉,铅块不知何时磨破了皮肉,吹出长长的几道血痕。新伤居然在过去的那道疤上,安了家。他唯一留给她的佐证,如今荡然无存。细思量,她并不比他富足多少。总以为她还拥有一个家,然而母亲和堂哥其实离她非常非常遥远。有生之年能否一家团聚,她连在梦里都不敢乱想。或许,除了这一身的伤痛,她才真的一无所有。

远处忽然有人冲她挥手,直到对方开口大喊了一声,她才认出来。原来十四号在唤她。“看你没回来,我偷偷留了两个馒头给你。咱们快回宿舍吃去!”羊角辫晃动腰间圆鼓鼓的东西,不住努嘴示意回去。段思绮心底荡起一丝暖意,之前无望的自怨自艾渐渐失去了效力。她摸了摸羊角辫那包还带着热气的东西,感谢道:“难为你记着。不过你应该把东西隔宿舍,万一被发现可就不好了。”“那里更放不得!你也知道咱们没一顿吃饱过,难保不被饿鬼顺手牵羊祭了五脏六腑!”羊角辫这馒头可得来不易。全靠她豁出去的精神,才能从人堆里抢出两个来,自己平日能抢到一个都算行大运了。她怕训导员瞧见,特意掖在腰里叉着胳膊才能从饭堂走出来。

段思绮虽不知这些内情,但她清楚那些药膏不仅能医好病,也能医好人心。只是羊角辫的率真让她有些愧疚,似乎她在以此作为交易,将人情摆到称盘上去度价一般市侩。尤其当羊角辫非得将她家乡出名的香帕子撕成两半,给她包伤口,更让段思绮觉得无地自容。于是她只有学着十四号掖着馒头的劲头,将她那些卑劣的盘算统统藏着,掖着,不让它有见光的一天。正当她还为自己的不正派而懊悔,宿舍里一段对话,却不经意绊住了门外的她。

“看你伤那样我们都担心死了,还好邝教官没凶你。”这是二十三号的声音,她是学员里嗓子最尖的一个。每次听到她说话,段思绮总会联想到胡同口那些个搬弄是非的嫂子们。她们的音调在骂街时,尖得让人印象深刻。“邝教官虽然没凶我,可是没个好脸色,我算是战战兢兢挨过来的!”曾玖雅的声音就如她这个人,过份温柔。所以连这么温柔的人都能惹上事,大家除了极力宽慰,也免不了有些自危感。

“你脾气这么好,又没犯过半点错,今天还是为救人才受伤。如果这样邝教官都要无端怪责你,那咱们更没法活了!”

“别这么说。邝教官又不是糊涂判官,不会没事罚人的。你们啊……就别杞人忧天了。”曾玖雅轻笑道。

“都怪我!自个儿不小心,把你也连累了!”

“你啊……这话都说了上百遍了,我都说不关你事了。倒是难为了十二号,她才是真冤。等会她回来咱们可都别提这事,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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