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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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那片险恶的山地,宁雁选在一处山坡上扎营,士兵们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很多士兵都是一停下来立刻倒在地上,马上就进入了梦乡。
宁雁红着眼睛,责问华一虎:“为什么就设置那么几个岗哨?这是在灵州的地方上,万一敌人偷袭怎么办?”
华一虎同样眼睛通红,道:“你看看他们,都累成了什么样子了!你还忍心让他们放哨?我们都是带兵的人,不让他们睡觉,他们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怎么让他们打仗?我已命令士兵们全都睡觉了,我们几个军官轮流放哨。”
宁雁歉然道:“华大哥,都是我不好,牵连了大家。”
华一虎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我们这班弟兄的性命都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带领大家走出困境,不要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宁雁激动地道:“雁何德何能,得华大哥如此全心对待?雁万死不能报答大哥深恩,必尽全力带领众弟兄逃离这里。”
华一虎忽然惊跳起来,道:“你听!”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外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两人都是久经军旅的人,一听便知是大队骑兵部队行进时所发出来的马蹄踏地的声响。两人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灵州军。
宁雁脸色煞白,道:“这可如何是好?我们闯进了灵州军的包围圈了。我们完了。”
华一虎大笑道:“先生智计过人,胆子却恁小了,包围又怎样?我们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也让他们见识一下我淄州男儿的胆气。他们以为我淄州男儿全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么?先生在这里待着,看我杀敌。”
说完大步跨出营帐,擂起战鼓,召集起那些疲惫不堪的淄州士兵,华一虎骑上马背,巡视着部下的士兵,大声道:“将士们!自从我们踏上了灵州的土地,我们兵器比敌人锐利,甲胄比敌人厚重,人数比敌人多,而我们却连战连败,这是为什么?我们淄州男儿不如灵州的男子汉吗?你们不感到羞耻吗?灵州的男人一个可以打你们三个!灵州的男人才是男人,你们被他们比下去了!以后淄州的娘们儿都要嫁给灵州的汉子了,因为——淄州的汉子没有血性!他们是羊,只能给人吃的羊!灵州的男人才是狼,专门吃羊的恶狼!”
淄州士兵脸上都现出了暴怒的表情,无论多么懦弱的男人被人这样嘲骂都不会平心静气的,何况他们还是军人,铁血军人。华一虎的话激起了一片怒吼声。
华一虎继续吼道:“难道我看错了?难道我听错了?你们还没有变成太监?你们还是男人?你们也能打过灵州兵?你们还能够勇敢地作战?”
迎接他的是一片暴风雨般的怒吼声。淄州军压抑得太久了,多日来窝窝囊囊的战斗太憋屈了,他们被华一虎煽动得无比疯狂,好像先前没有经过那一场火并,也没有深夜奔逃,体力也没有透支过一样,他们都挺起了胸膛,瞪着血红的眼睛,一个个变成了择人而噬的野兽,似乎山也能推倒,海也能填平,激情充满心胸,迫切地想找一个发泄的途径。华一虎见众人都被他挑动起来了,不失时机地吼道:“现在我们的仇敌灵州军就在眼前,让我们去杀光他们!”
众军齐声大吼:“杀!杀!杀!”
华一虎一马当先,淄州兵紧跟华一虎马后,如猛虎出笼,杀出营寨。
这四千人倒有三千多人是骑兵,当下如一股旋风一般冲向灵州军。
吴忧在另一处高坡上指挥战斗,他还不知道淄州军内部火并的消息。本来张了这个大口袋准备捉蒋俊这条大鱼,没成想先等来了宁雁和华一虎。斥候汇报,周围没有其它淄州部队了。排除了淄州军诱敌的可能性之后,吴忧虽然有点儿摸不透这支部队目的何在,但是本着来多少吃多少的想法,还是布置了包围圈。以淄州军以前的低下战斗力来看,收拾这支部队根本不用费什么事。但是吴忧还是把手头部队都布置上了,确保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除了继续对灵州城保持压力的郑班的五千人,吴忧手头还有三万多人的部队。
吴忧希望淄州军看到自己无路可逃之后可以兵不血刃地投降。不过令他惊讶的是,淄州军发现自己被包围了,反而吼叫着从营寨里冲了出来,势不可挡。气势和以前所见的淄州军大不相同。吴忧急忙命令处在淄州军攻击正面的部队让开一条路,只可以弓弩远射,不可近战。
淄州军在华一虎的带领下势如疯虎,锐不可当,加上灵州军退让,很快就杀穿了灵州军的阵势。淄州军士气激昂,又掉转头,重新杀入阵中,不过这一次就没有那么轻松了。吴忧已经调集了其它方向包围淄州军营寨的部队过来。呼延豹和杨影各自带领骑兵部队横冲直撞,将淄州军截成数段。弓骑兵和弓箭手来回急射,几千名长枪手严阵以待,有效阻遏了淄州骑兵的冲击。
淄州兵虽然已经被灵州兵截成数段,仍然奋力死战,灵州兵也毫不退让,前仆后继,奋勇上前。淄州兵凶猛异常,在灵州军绝对优势的兵力包围中,死时往往被四五样兵器同时击中,临死前还全力将武器插向敌人身上。
华一虎身中数箭,肩头背上各中一枪,犹自大呼酣战。吴忧赞道:“真悍将也!谁能为我擒下此人,记首功!”
灵州兵闻令更加奋不顾身,扑向华一虎,华一虎身边淄州士兵数量急速减少,华一虎大吼连连,刀起刀落,片刻功夫已经立杀十余人。突然他所骑的的战马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看那马身上竟然同时中了十几箭。
华一虎就地一滚,躲过了十几件同时砍刺过来的刀枪,他的大砍刀早已失落,抽出佩剑,又砍翻两个企图靠近的士兵。这时候呼延豹骤马冲到,钢枪刺下,华一虎挥剑格挡,无奈已是强弩之末,哪当得呼延豹天生神力?“当!”一声脆响,华一虎虎口震裂,长剑脱手,众灵州兵一拥而上,华一虎大笑道:“淄州男儿岂能做降人?”以头抢地,脑浆迸裂而死。此时,其所率淄州士兵也尽数战死,竟无一个降者。
吴忧深为叹惋,道:“不意淄州竟有如此英雄人物,而郝萌竟不能用,可惜啊可惜。”
第二十节初定
吴忧检点灵州士兵伤亡情况,竟然战死千余人,受伤者不计其数。不禁叹道:“原来爆发了死志的军队这样可怕,下一次遇见这种不要命的家伙还是躲着点儿好。”
呼延豹抹了一下脸上的汗,道:“谁知道这些淄州兵竟然突然这么不要命了呢。”
这时候打扫战场的士兵报告,在淄州军营寨发现了淄州军谋士宁雁。
吴忧奇道:“居然还有一个活的,赶快带上来。”
不一刻宁雁带到。吴忧问道:“淄州军尽灭,何以先生独存?”
宁雁道:“武人有武人的职责,文臣有文臣的原则。”
吴忧饶有兴趣道:“说来听听。”
宁雁道:“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谋士之职也。披坚执锐,冲锋陷阵,武将之本分也。如今我非算计不如你,只恨时运不济,主昏臣佞,虽有满腹妙计却难以实行。若我计得行,绝不会出现今日之败。战败既非我之过,为什么我要给淄州殉葬?是淄州负我在先,非我负淄州。”
吴忧道:“难道便是这些战士的过错?为什么他们要死呢?”
宁雁道:“相信先前的作战中你也看到了,淄州在灵州驻军士气低落,空有坚甲利兵而不能发挥,以致于屡遭挫败。造成这种状况,难道那些统兵的军官没有责任?淄州士兵怕吃苦,训练差,不善于行军,有天下最精良的兵甲竟然只以擅守闻名,不是很讽刺吗?作为军官不思改善进取,反而整天忙于争权夺利、拉帮结派,难道这是应该的么?
“华一虎和我有兄弟之谊,他的心情我完全了解,他家三代都在淄州为将,他是想以自己的牺牲唤起淄州军的血性,让淄州军那些军官们警醒一下:我们淄州军除了兵甲之利,还有男子汉的勇气和敢于牺牲的气概。可以说,他尽了自己作为一个军人的责任,他是一个好军人。跟着他的士兵也都是好士兵。只可惜他的苦心恐怕全白费了,淄州从上到下,会为他们的牺牲而难过的恐怕只有他们的家人了,不少人倒是会弹冠相庆,又少了一个不识相的碍眼之人。
“谋士最重要的谋划便是给自己择主,淄州这些官僚和商人还不值得我为他们卖命。我很敬佩华一虎大哥,但是我绝不会学他的样子,为一群行将没落的市侩把命都搭进去。淄州迟早得落入他人之手。
“我承认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不愿意做,不是为了心中的明主,我也不会蠢得把命搭上。相信作为一名策士,你应该和我有同感。”
吴忧大笑道:“今日得见宁兄这样的妙人,真是三生有幸。聆听高论,感到茅塞顿开,以前很多想不明白之事也豁然开朗,多谢宁兄赐教。不知宁兄找到了心中的明主没有啊?”
宁雁道:“天下熙熙,沽名钓誉者甚多。英雄人物,不过一二而已,能够成就伟业,德才兼备者更难寻觅。”
吴忧道:“天下分裂,英雄并起,良材猛将何其多也,竟无一二人可以入得宁兄法眼吗?宁兄眼光也忒高了。”
宁雁笑道:“武夫莽汉,会舞几下刀枪,便也敢称豪杰;穷酸腐儒,读过几本兵书,就敢夸口智士,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各地诸侯拥兵自重,各自为政,攻伐不休,外不能灭强虏,内不能定社稷,因一己私利置万民于水火之中,天怒人怨,迟早覆灭。吴兄竟以此等人为英雄乎?”
杨影在一边冷笑道:“先生好大的口气,照先生的说法天下除了先生,竟再无一个人配称英雄了?先生也未免太小觑天下英雄了吧?”
宁雁道:“这位将军问得好!宁雁心中,英雄也者,出则治国安邦平天下,建万世不移之功业,入则修身养德,著书以传圣贤之言,授业以解天下倒悬,为人师表,万世景仰。雁遭遇坎坷,二三其主,清名已污。志不得展,才不得舒,谋事不成,反遭所累,身系囚困,夫复何言?请就斧钺,以正刑典,英雄之说,诸位权当笑谈罢了。”
呼延豹奇道:“刚才说了半天只为活,为什么忽然又要死?”
宁雁道:“我忽然想通了,世间既无能够赏识我才能的真英雄,我这满腹才学也只能算是喂牲口的草料,不如死去干净。若是蒙诸位开恩,放我一马,我也只能隐居山野,不问世事,与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我这人又经不住诱惑,若是有人重金礼聘,只怕又会出山,到时候难免阻挡你们的大业,与其如此,不如就在这里死了,也免得遭人非议。”
吴忧笑道:“难得见到先生这样爽快人。恕在下冒昧问一句,既然先生对尘世还有所留恋,何不货卖识家?投入我靖难军麾下,一展长才,我军必不亏待了先生。待得天下大定,以先生大才,必可封侯拜相,何乐而不为?”
宁雁道:“靖难军现在地不过四城,兵不过数万,四周强敌环伺,朝不保夕,如何值得我为他效力?”
吴忧牢牢盯住宁雁道:“先生可是真心话?果然如此,我也不再勉强了。”
宁雁大笑道:“人都说靖难军阮香手下人才济济,我心甚疑之,一个女子能有多大作为?今日见吴忧先生这等人物也为之所用,方信传言非虚。吴兄算计精准,指挥若定,充分把握了蒋俊的心理,玩弄淄州军于股掌之间,我自愧不如。”
吴忧道:“先生也很了不起啊,有先生在蒋俊军中谋划,我们基本上没占多少便宜,那个又像乌龟又像刺猬的阵势就是先生发明的吧?先生这样说就是有意加盟我靖难军了么?”
宁雁心道:阵虽好,也要看谁来应用,淄州有此阵不是也一样被灵州军击破了么?本来他是并不怎么看好灵州军的,理由除了他上面所说的,还有一个便是觉得女人成不了大气候,另外阮香的身份也让他不以为然,说实话,在他看来,周王朝气数已尽,已是日薄西山。但是见识了灵州军的骁勇善战之后,他对阮香的治军能力刮目相看。
经过多次交手,灵州上下一心,百姓归心,将士用命,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本以为连日来的战斗都是和阮香直接交手,见到吴忧才知道,原来阮香手下也不乏才俊之士,阮香羽翼已成,现在仗是越打越顺利,灵州各方面也显出欣欣向荣的气象,这正是他心中的明主气象。宁雁现在反而有些患得患失,灵州人才济济,如果不表现出点儿真才实学的话,恐怕不会令人信服。吴忧的话很明显地表现出这样一种信号:没有本事的人,趁早出局,要加入灵州军,拿出点儿真材实料来。刚才自己一番狂妄言语,虽然成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但是显然也让大多数灵州将官对自己的眼力乃至才能发生了怀疑。
宁雁恭恭敬敬向吴忧行大礼,道:“淄州野人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