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第3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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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兴低声道:“这是怕羌胡果真造反胁迫哈迷失将军。主公命哈迷失移防燕州,把羌胡战士的精锐都带走了,谁还敢造反?主公这是防备他也是保护他。为什么主公要亲自写信给莫将军这些人,就是别人不方便说这个话。”
狄稷想了一下,太复杂了,还是没想明白,放弃了。罗兴说完后,忽然觉得一道凌厉的目光射了过来,心知是吴忧怪他多嘴,忙敛声静气,听吴忧接下来的命令。
“全军即刻拔营撤往圣京。敲得胜鼓,奏凯歌入城。入城之日,我们就是圣京的主人!陈先生作为信使替我走一趟清河”吴忧双眉一轩,仿佛在藐视那些藏在暗处的对手,忽然轻蔑地笑出声来,“让我看看你们这些东西的手段吧。”
吴忧最后的笑声让罗兴心里一紧,他抬起眼睛,正好遇上罗奴儿惊惧的眼神,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同样的念头:他说的是“这些东西”!
云州城。
因宁霜特殊的身份,所以一直另居别院,除非吴忧在的时候,宁霜与张颖等同住一府,侍奉吴忧起居,平日里都自己单独住。吴忧与张颖都不是喜欢铺张的人,因此州牧府上一切布置都俭朴实用,张颖自己虽然掌握着一州经济命脉,却都几乎不穿锦绣的衣裳。与州牧府仅一街之隔的宁府原本即是宁氏私产,婚后宁霜用自己的私房钱将邻近的整条街地皮都买下来,重新设计建造。好像存心了要寒碜吴忧和张颖似的,别院的房舍园池,极尽奢靡宏大。家丁下人鲜衣怒马,仆妇丫鬟衣饰也都光鲜亮丽。云州人将张颖所居称为北府,将宁霜所居称南府。北府除了门前两个铁狮子个头远超过南府之外,其他无不显得寒酸,这两头狮子还是张家先祖做云州牧时遗留下来的。莫言愁被吴忧正式迎娶过门之后就随张颖住,对于每日粗茶淡饭的生活她也能适应,但她从小便受到特别的关照,过得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多少年来也只在吴忧面前低声下气,内心里其实还是喜欢宁府奢华铺张的生活方式。
宁霜与莫言愁私交不错,派人请莫言愁正旦日过府饮宴。莫言愁不疑有他,盛装前往。来到宁府,莫言愁发现席间都是宁氏故旧,除了自己,并无一个吴忧或是张颖方面的人,略感不妥,便欲辞出。宁霜极力挽留,命人为她二人单开一雅间小桌,又让乳母带了孩儿出来,便在庭间逗弄玩耍,莫言愁特别喜爱那粉雕玉琢似的小公子,加上宁霜盛情难却,便留了下来。
乐舞歌吹过后,宁霜屏退闲杂人等,神秘地对莫言愁道:“妹妹,姐姐这里近日得了一样东西,想请妹妹品鉴品鉴。”
莫言愁喝了一些酒,被宁霜遮遮掩掩的行为弄得心痒痒的,豪爽地道:“是什么宝贝?拿出来看看才知道。”
宁霜从袖子里缓缓抽出一个精致的丝囊,在莫言愁眼前晃了一晃,莫言愁伸手要接,宁霜却将丝囊收在了掌心里,笑道:“咱们可得提前说好,这东西是你自己要看,看了可不能后悔。”
莫言愁笑道:“这个自然!”一把将丝囊抢了过来,解开绑口的线绳,伸手向里一探,道:“哟,什么稀罕物件儿,不过是张纸。我倒要瞧瞧写着什么。”说着将里面的纸抽出来一看,就像被施了定身法儿,表情一下子凝固在脸上,拿着那纸的手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起来,仿佛那薄薄的纸张有千斤之重,一点微醺的酒意全化作了冷汗涔涔流下。她有点茫然无措地抬起头来,望着宁霜那还带着阴谋得逞的笑意的美丽面庞。
“这这是”莫言愁被巨大的震惊弄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宁霜淡淡的笑意透着彻骨的冷,慢慢道:“不错,这是张颖勾结萨都谋夺云州的罪证书信。妹妹你也是个精细人,张颖这字想必认得,退一步说,字迹能作假,她的印章不能作假罢?这一张,是张颖给萨都的回信,我手里还有一份,是萨都给张颖的来信。就算这两样都可以作假,我还有人证。”
莫言愁不是没有经过大事的人,她的震惊,并不只是看到一封内外勾结出卖云州的书信,也不是为张颖担心,而是宁霜抛出这一封信的背后目的——宁霜的性情她有所了解,如果不是算计好了,她绝不会出手,她的后手绝对很可怕。莫言愁还不了解宁霜想要做到什么程度,是取代张颖的地位还是一定要把云州搅得天翻地覆。但是不论宁霜目的何在,在她将信给莫言愁看的那一刻,莫言愁无论是否情愿,都注定了无法在这场剧变中置身事外了。这一定也在宁霜的计算之中的。她只是有点想不通,宁霜一副吃定她的表情,到底是什么使她如此自信?
“你一定在想,我所有计划的第一环为什么是你,我的自信从何而来,对么?”宁霜看莫言愁的眼神就像凶狠的老猫看着一只被逼入死角的小老鼠,“你是不是还想问,我的计划是什么?我的目的是什么?”
莫言愁心思被宁霜一眼看穿,原来的忐忑反倒消失了,心说事已至此,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坦然面对,给宁霜来了一个默认。
“我要取代张颖做主母,我要我的儿子取代那个野种做嗣子。仅此而已。你放心,我知道云州没有夫君不成,为了我孩儿未来的江山,我也不会伤吴忧的性命。张颖凭什么做主母?乱臣贼子的女儿!我相信,不管理财还是人事,我做得一定比她好。”宁霜的话真假掺杂,莫言愁听得将信将疑。
宁霜转而威逼莫言愁,“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但如果有人捣乱的话——我宁可玉石俱焚!云州是咱们夫君的毕生心血,妹妹也不忍心看我一手毁了它对不对?”
“我不信你有这样的本事。”莫言愁已经完全镇定下来,“我也不相信张颖会出卖云州,你在撒谎。要出卖云州的人只能是你。”
宁霜尖声笑起来,笑声尖利刺耳,如同针尖扎人耳膜。莫言愁皱了一下眉头,坚决地道:“只要我能出了宁府,我立即就会举报你,揭发你的阴谋,你的一切打算不过是白费心机!”
宁霜的笑声戛然而止,冷冷道:“阿愁妹子,我本以为你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没想到也不过是个认死理的蠢蛋。你以为这样说了就能逼得我杀你么?如果不是有十成的把握,我又怎么会选你来合作呢?”她轻轻击掌,一个灰袍秃头的瘦小男人走进来。
“我劝你也不要费力气自尽了,”宁霜的语调变得很温柔,“我完全了解你受过的抗药性和抗法术的训练,但我用的不是毒,出手的人也绝对是这一行中的大师。别这样看着我了,好妹子,我保证,一点儿都不疼的。”她轻移莲步,来到莫言愁僵直的身体旁边,伸出洁白如玉的右掌,温柔地,轻轻地合上了莫言愁不甘怒睁的双眼。
“睡吧——听话哦——”
莫言愁惊恐地意识到,她在一瞬间就失去了对整个身体的控制,她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只有宁霜和她温柔如水的话语声如此清晰,随着眼帘被合上的那一瞬间,鼻中所闻,尽是奇卉馨香,耳中所听,尽是仙乐飘飘,宁霜浑身似乎都被祥和的白光所围绕,恍若仙子踏云而来。
“这是仙梦引!她她怎么请得动‘无影’宗主亲自出手”莫言愁最后的意识也消散在澎湃的仙乐声中。
第二十四节夺军
圣武二七七年一月十日。哈迷失的军营中迎来了火急火燎的莫言愁,她是一路换乘最快的驿马星夜飞驰而来,水都没有喝上一口就闯进了哈迷失的军帐。
让莫言愁意想不到的是哈迷失的军帐中一片莺歌燕舞,哈迷失与部下将校正在宴饮作乐,衣着暴的歌妓舞女们放浪形骸,衣衫不整的军官们肆意狎玩着她们半裸的身体。酒色的气氛,让莫言愁深深皱眉。而莫言愁的忽然闯入也让宴乐的场面戛然而止,一众军官都容色尴尬,放荡的歌舞妓们惊慌地掩面退出军帐。哈迷失似乎饮酒过度,麻了神经,只是呆呆地望着莫言愁。莫言愁突如其来,她散乱的发髻、布满血丝的双眼似乎都在传递着紧急的讯息。楞了一下之后,哈迷失才蓦然清醒过来,大声喝骂下属,那些衣冠散乱的军官们挨了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有的手忙脚乱整理衣服,多数却是悄悄溜出帐外。见这些部属丑态百出,越忙越乱,哈迷失直接命令亲兵一通军棍将所有剩下的人都赶了出去。这对他们倒是一种解脱了。趁这机会,哈迷失自己悄悄整理仪容,莫言愁只做看不到。
好一阵子忙乱之后,哈迷失终于放弃了补救的努力,直接问莫言愁因为什么急事亲自赶来。“云州有变!”莫言愁开口第一句话就把哈迷失吓了一跳,他原以为是吴忧在圣京出了什么岔子,没想到是内乱。虽然小节有亏,但哈迷失毕竟有大将之风,真正有事发生的时候他反倒很快镇定下来。
“慢慢讲。”哈迷失示意亲兵给莫言愁搬一个干净的凳子。同时挥了挥手,帐内军兵侍从迅速退了出去。
“主母不,是张颖,她勾结萨都出卖云州”莫言愁急促地说道。
“什么!”饶是他经历过无数生死搏杀,哈迷失还是被这晴天霹雳惊得目瞪口呆,这消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哈迷失必定不信,他虽然没有见过几次张颖,但他却坚信张颖的性情脾气是绝对不会造反谋逆地。但莫言愁是追随吴忧最久也最为忠诚的老人了,也是与哈迷驶同侍奉吴忧走过最艰难的那段日子的人。吴忧对她的信任自不必说,她现在又是吴忧明媒正娶的四夫人,她说的话不由得他不信。哈迷失惊问道,“那云州城情形现在如何?”
“翔麾校尉金肃、云麾校尉范竺、城门督皮休都追随张颖,三人领兵包围了州牧府衙”
“等等,”哈迷失打断了莫言愁的话,道:“既然主母张颖要谋反,她所居住的府衙必定全换上自己地人控制起来,围府衙做什么?”
莫言愁道:“张颖先诓骗了宁夫人到府衙。设下伏兵想先将夫人谋害,不想其家丁不愿从逆,向夫人透消息,夫人与侍卫提前避入内院,乱党随即发动伏兵围攻。夫人家将宁广赴奋击营报变,校尉牛车河却以未见兵符为由拒绝出兵平乱。外无援兵,眼看内院将要被攻破。危急之时却是夫人命不该绝,发现一条秘密地道可以通往府外,并机缘巧合发现了张颖谋逆的罪证,这才知道张颖的阴谋。”
哈迷失心道,真是好凑巧,这些话如果将张颖与宁霜倒过来听倒是合情合理。虽然如此想,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继续问道:“那么四夫人您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宁夫人将张颖谋反的罪证交给了我。我趁城内一片混乱的时候飞马出云州城,没人敢阻拦我,于是直接就来你这里了。”
哈迷失差点儿脱口问出“你怎么不去莫湘的军营?”因为不管怎么说。以莫湘跟莫言愁的交情,莫湘肯定义不容辞地出兵,而莫言愁根本没有必要舍近求远跑到自己的军营来,不过哈迷失心中一动,这话没有问出口来。
哈迷失略一思考便道,“此事太过重大,我能否看看这证据?”
莫言愁却忽问道:“你是站在哪边地?”
哈迷失诧异道:“什么?”莫言愁一字一顿道:“我问你是支持哪边的?张颖还是宁夫人?”
“任何人果然勾结外人谋夺主公基业,我都不会轻易放过她。”哈迷失避重就轻道。
莫言愁把这理解成哈迷失支持宁霜的意思了,于是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一卷纸来递给哈迷失。
哈迷失接过纸卷,展开一看。却是一封信——萨都将军足下钧鉴:妾自适云州,父兄嘱托、家国之重无一日或忘云云,从信的内容来看,张颖虽然没有明说,却暗示了给予萨都相当程度的“方便”的可能性。哈迷失随手打开案上一卷与云州往来登记税收的簿册。落款处正是与信上同样娟秀且一丝不苟地笔迹。哈迷失最后将信对着光照了一下。还给莫言愁。莫言愁注意到,哈迷失看似随意地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来”哈迷失猛然掀翻了跟前的案子。一面拔剑一面喊道,但没等他把那句“来人”喊全,莫言愁右手劈开案子,左手一把通体莹蓝的匕首倏然抵住了他的喉咙,沁凉的寒气激起了哈迷失脖颈上一小片鸡皮疙瘩。
“我的剑太长了。不过,单论武功,我确不如你。”哈迷失无奈地松手,让拔出了一半的长剑回到鞘里。
“的确。”莫言愁讥笑道,“不过我倒觉得是你酒喝得太多了。”
哈迷失苦笑道:“我真不希望,居然会是你背叛主公”
莫言愁眉头皱了起来,脸上掠过一抹茫然的痛苦神色,匕首却不自觉又向前递了半分,锋利的刃尖划破了哈迷失地脖颈。一滴鲜红地血珠从刃尖滑落至柄。当血液与匕首接触的一瞬间,忽然像是落在了烙铁上一般,化作一团薄薄的粉红色雾气从匕首上升腾起来。那匕首若有灵感,受了鲜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