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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明器-第2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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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一庸将领兵,的确是未必不能胜。但领兵的是莫湘,出谋划策的是陈玄,碰上这两人,你这样的打法是必不能胜,恐怕连火壁城也得丢给吴忧了。”

“末将愚鲁。”

“拿地图我看。还有请宁豪将军来。”

“庇安镇,这个地方亏吴忧想得出来。”苏平看着地图就有种牙疼的感觉。庇安,离火壁城三天的路程,交通要冲。要回到火壁城,看起来并不容易。莫湘的兵力他很清楚——两万人。

等到宁豪过来的时候,苏平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他和颜悦色对宁豪道:“宁将军,如今云西军抢占了庇安镇,阻住了我军的去路,扬言让我们交出宁氏宗族,你看如何是好?”

宁豪现在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连番挫败也将他身上的骄悍之气磨平了不少,他是个直爽人,当下道:“俺是个粗人,不懂得甚么谋略。先生的才智大周谁都知道。只要能保全我宁氏一门,先生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苏平道:“那苏某就却之不恭了。不知道宁氏还有多少战士?”

“总有三四千罢。”宁豪说着低下了头。先前鲍雅、罗奴儿的袭击让宁氏损失了一半以上的战士,若不是巴秃颜率军救援,几乎全军覆没,为此宁豪深自愧疚,感觉辜负了小姐的嘱托。

“庇安小镇驻扎不下两万人马,我料莫湘必分兵屯驻洪乡、鸡鸣山。我将使人通知火壁城守军出击牵制洪乡,我与巴秃颜将军攻击鸡鸣山,分别牵制云西两翼,宁将军,就请你带本部兵马攻击庇安镇。只要能打开一个突破口,我们就可以进入火壁城。”

“可是,敌人分散不是正好利于我们集中突破一点么?”巴秃颜不解地问道。

“洪乡、鸡鸣山、庇安镇成品字形,相距不远,我们若是攻击一点莫湘自可从容集结兵力将我们全歼。这样攻击的话,莫湘必然摸不着头脑,在判断出我军的主攻方向之前,她不敢放弃任何一处,这样我们就有机会。”苏平道。

“末将马上就去准备。”宁豪施了一礼,大踏步去了。

“先生,这样子这样子恐怕不成罢。”巴秃颜道。

“的确不成的。对宁家而言。”苏平淡淡道。

“可是——”

“你说卑鄙也好,无耻也罢,这次吴忧的确摆了我们一道,云州也实在没有多余的兵力和他争甚么了。或者,你以为,我们值得为这样一个没落的家族陪葬么?我相信云西的目标还是宁家。只要宁家军出现,云西必定全力攻击宁家军。咱们就可以顺顺当当进入火壁城了。”

“先生,请允许末将与宁将军并肩作战。”巴秃颜是个纯粹的军人,在他的心里,始终不能接受这种让盟友去送死的行为。

“巴秃颜!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个将军,不是普通的士兵!说出这样的话你不羞愧么?抛弃自己的部队一个人去送死,你很英勇么?”苏平厉声道。

“遵命!”巴秃颜生硬地道。心中却暗自想道,若是吴忧,必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罢。

二十三日夜,宁豪率领的宁家残军向庇安镇发起了进攻。进攻发起之后,宁军才惊恐地发现,他们要面对的绝非莫湘两万军队的一部,而是全部,苏平算是生生把他们给坑了。庇安镇激战的同时,云州军抄小路绕过庇安,毫发无伤地进入火壁城。

天明,宁豪战死,宁氏最后一支军队覆亡。这也宣告了吴忧对云东宁氏长达半年的战争落下了帷幕。拥有宁远、吉斯特、大月氏、小月氏、沃、库比伦、兴等七城的吴忧,成为北方草原当仁不让的霸主。

刘衮、席雱等将领也彻底斩断了对张静斋的最后一丝眷恋,成为吴忧麾下的武将。

莫湘回兵之后,云西众将齐集兴城,各有升赏。吴忧大宴众将,即席舞蹈作歌。众将皆畅饮大醉。吴忧乃命自监中牵出宁霜,醉眼婆娑道:“久久闻小姐雅爱音乐,尤擅歌舞,何何不即席为我等表表演一下?”

宁霜冷冷地扫了在座的将领一眼,轻移莲步,缓缓走到大厅中央——就在几天前,这里还是宁氏专门宴客的大厅,甚至乐师都是原班的。如今可是完全的物是人非了。宁霜缓缓伸出双手,晶亮的手铐带着长长的链子,长裙遮盖的脚下是精钢的脚镣。

宁霜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站定,将两个手镯似的铐环猛地一并,发出“当”地一声脆响。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美丽的女俘身上,看她还有什么惊人之举。

“丁!丁!丁!”宁霜一边以手铐击打节奏,一面以左足为轴,轻轻抬动右足,整个身子缓缓旋转起来,长长的白色裙幅在地上团成了一个圆形。宁霜打个响指,乐师们很有默契地奏起了一支乐曲。宁霜随着乐曲翩然起舞,前奏完毕之后,宁霜随曲而歌,歌曰: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

之子于归,远于将之。

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

之子于归,远送于南。

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

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诗经邺风燕燕》

轻歌曼舞,让这些征战沙场的将领们领略到了完全不同的柔美风情。一曲既罢,吴忧带头鼓起掌来。

“好极了!”吴忧大笑道,“陆先生说的没错,把你送去做营妓还真是可惜。还有什么本事,尽管施展出来吧。”

宁霜璀然一笑,双手抚胸为礼,忽然弯下腰去将长长的裙幅撕破,扯成布条,束袖绑腿,等到直起腰来一个转身,宛然就是胡人少女的装扮。手铐脚镣交击发出一阵细密的节拍之后,乐队以短促的笛音为始,加入了各种各样复杂多变的鼓声,演奏起了胡乐《天魔舞》。

同先前的汉舞不同,这胡舞节奏极快,动作狂野大胆,大开大阖,花式繁多的跳跃和旋转配合多变的眼神表情,让人目不暇接。明明只有宁霜一人起舞,却感觉满厅里都是人影。

宁霜越舞越快,随着紧密的鼓点,她在原地飞快地旋转,身子逐渐压低压低,鼓点骤然一停,宁霜身子已经贴到了地面,不知什么时候,她束发的丝带已经被甩了出去,满头瀑布般的长发倾泻一地。厅内叫好的声音响成一片。不过这还不算是结束。随着几不可闻的丝竹声,这只中箭的天鹅慢慢地慢慢地复苏过来。

接下来丝竹的演奏声时断时续,宁霜轻盈的脚步仿佛她是湖面上的凌波仙子,但她柔软的上肢动作却如同醉酒的林中仙女。神情也是含娇带羞,欲迎又止,几个狐步,她已经靠近到了吴忧饮酒的几案前,小蛮腰轻轻靠在案上,上半身几乎已经完全靠在了吴忧怀里,轻轻地伸手捞过吴忧的酒杯,一点点一点点地送到吴忧的唇前,就在吴忧张口欲饮的当儿,她忽然一声轻笑,迅速抽回手,酒杯高高扬起,将美酒倾入自己口中,却并不咽下,媚眼如丝地望着吴忧。吴忧还未会意,宁霜双臂缠上了吴忧的脖颈,用自己的红唇封住了吴忧的嘴。吴忧的眼睛有些茫然地大睁着,回手也抱住了宁霜温软的娇躯,啜吸着宁霜口中的美酒。宁霜娇躯猛地一震。吴忧已经大笑着抓住了她的头发,狠狠地按在几案上,让她动弹不得。

吴忧随即从口中吐出一枚药丸,正是宁霜刚才借着送酒送进他嘴里的。吴忧笑道:“毒蛇果然就是毒蛇,你想与我同归于尽,没那么便宜的事情吧。”他把脸贴近宁霜的俏脸,盯着她那充满怨毒的眼睛道:“我不会杀你,希望你也好好活着,活着就有杀我的机会,知道吗?不过说起来,歌舞真不错,还有,你的小嘴还真是香呢。”

“呸!”受过良好教养的宁霜只能用这个动作来表达自己的鄙视之意,她极力忍着屈辱的泪水,她决不能在这个恶魔面前低头。

“书记官,发布公告,我吴忧将娶宁霜为妻。”吴忧大笑着宣布。

第十六节东方

吴忧与宁霜的“婚礼”可以说十二分地草率。繁复的“六礼”自然全都省了,其他礼节也都省去。拉扯着宁霜草草拜了几拜,便直接送入所谓“洞房”——一顶行军大帐。比收一名普通婢妾还要不如,倒更像是山大王抢亲的架势。

宁霜明知这是吴忧有意侮辱,竟也忍耐下来,任凭两个手脚粗笨的女兵为她沐浴之后换上了吉服,而在此之前更是对她进行了相当屈辱的全身搜查,防止还留下什么利器伤害吴忧。牛油炬烛下,宁霜看着一身吉服,思绪万千,只是发呆。

众将大多醉倒,吴忧却没有真的喝醉,他也不急着去和宁霜较劲,乘着月色,他骑马巡营,十几名侍卫远远跟在他身后。而稍稍落后他半个马身与他并行的,是莫湘颀长的身影。不管什么时候看到莫湘,她几乎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

“湘,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吴忧深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之后道。

“怎么会呢?这次出征大获全胜,平灭宁家,贺喜主公还来不及。”莫湘淡淡道。

“我知道你看不惯我对付宁霜的法子。刚才话一说出来,我自己都吃惊了,但话一出口又不能反悔。湘,你明白告诉我,我变了么?我是不是变得穷凶极恶,毫无怜悯之心了?”吴忧有些颓丧地问道。

“主公英明神武,宁氏咎由自取。”莫湘咬了一下嘴唇,夜色中,吴忧没有看到她这个动作。

“或许我应该杀了宁霜罢。斩草除根,不是大家都信奉的法则么?”吴忧叹了口气道。

“您这样对她,自然比杀了她难受万倍。”

“说实在的,我对宁霜这个女人深恶痛绝,根本没兴趣碰她。若能杀她我一定毫不犹豫但我不能杀她唉,为什么越是位高权重反倒越不能随心所欲了呢?”吴忧苦笑一下,继续道:“陆舒给我出的主意是,宁氏表面上的势力已经被我们灭掉了。而宁家地下的很多东西却更加庞大,如果我能让宁霜生下一男半女,那么宁氏残余势力就会彻底臣服于我。你说这个主意怎么样?”

不等莫湘回答,吴忧解嘲似的摇摇头道:“我吴忧现在的家业都是靠自己一刀一枪打回来的,岂能靠别人成事?但确实可以免去不少麻烦,单说云州可以有多少百姓不用被饿死了”说到这里吴忧再次摇头,不再说下去了。

两人沉默地又走了一会儿,吴忧忽然问道:“湘,你今年多大了?”

“”

莫湘没有接话,吴忧也不追问,两人沉默着巡视了一圈大营,所到之处两人都受到士兵们欢呼迎接。

终究还是吴忧忍不住先开口了,“湘,你看我们下一步的目标应该是哪里?”

这时候已经打四更,莫湘瞧透了吴忧的心意——吴忧磨蹭来磨蹭去,就是心虚不敢面对宁霜而已,因笑道:“主公,如果无话可说不妨早点歇息,新娘子还等着您呢。”

“我不会去的。”吴忧笑道。“湘,你愿不愿意陪我纵马奔驰一下?这些日子全都在忙着算计人,都把我憋坏了。听闻你在前线连战连捷,心痒难挠,恨不能和你换过来。”

莫湘道:“可是错过了吉期”

“什么吉期!”吴忧不屑道,“我敢打赌,要是我敢爬上宁霜的床,她就敢咬死我。我还想多活两天呢。姑且放着她罢,有她和宁氏宗族在,我相信宁家余孽不敢再造反。”

“夫人那里怎么说?毕竟主公是又娶了。”莫湘低声询问道。

“罢罢罢。这事情居然这么烦的。颖儿应该明白罢。至于小君,我倒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恐怕哪个女人对这种事情都不能释怀吧。”

“你也是么,湘儿?”吴忧忽然问道。

莫湘低了头,就在吴忧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莫湘低声道:“我也是女人。请主公莫要再问了。”说罢马鞭虚击一记,催开坐骑,飞驰而去。

看着莫湘离去的方向,吴忧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当即大声吩咐侍卫回营。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现在吴忧就如同吃了一个苍蝇一样皱着眉头看宁霜,宁霜看他的眼神并不完全是仇恨,而是一种相当复杂的神情。以吴忧一向善于察人的眼光,也看不出其中所包含的复杂含义。

面对这样一个已经被自己欺负得惨得不能再惨的美人,吴忧心里不由得有点惆怅,这个忐忑不安的女子,就是那个曾经让他寝食难安的蛇蝎美人么?作为对手的时候,吴忧背地里不知道骂了她多少次贱人,但此时面对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宁霜,吴忧实在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不知道为什么,吴忧虽然面对着宁霜,心里面徘徊不去的却是莫湘策马飞驰的背影,看宁霜的眼神也是相当迷惑,似乎等了太久的一顿盛宴到来的时候,却忽然没了胃口。

“宁”吴忧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称呼宁霜,称呼其官爵显然已经不合适了,“贱人”只能私下里叫叫过过瘾,“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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