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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明器-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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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上一两银子,你就可以找到这里最好的姑娘——或者男妓。二两银子,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莫言愁逗吴忧道。

吴忧皱眉道:“你把阿瑶安排在这种污秽地方?”

莫言愁笑道:“你没听过大隐隐于市?这种地方才没人会注意。”

吴忧露出一个想杀人的眼神,莫言愁吐吐舌头,不敢再说。

三人绕到妓馆后边下了马,莫言愁四周看了一下,就在一个正懒洋洋的晒太阳的马车夫耳边说了两句话,那个马车夫立刻变了恭敬的神色,他一言不发做了个手势,从车辕上卸下一匹肥壮的马,骑上马在前面带路。

三人跟在那车夫后边走,吴忧问莫言愁道:“这人是谁?”

莫言愁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也不知道我们是谁。不过他会领我们到我们要去的地方。”

吴忧道:“你不是不在组织中了么?怎么还有手下人给你做事?”

莫言愁道:“他并不是我的手下人,也不是给我做事怎么说呢,这是一个约定,我脱离他们时候的一个约定。就像做买卖一样,钱款早已付过,现在来收取货物而已。”

吴忧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再说什么,闷头继续赶路。

这一走又是两天,那个车夫并不像吴忧开始想象的那么沉闷,事实上他非常健谈,对于沿途的人物掌故风俗习惯都能侃侃而谈,倒像是领着吴忧他们专程游玩一般。吴忧和莫言愁都不是将心事放在脸上的人,哈迷失干脆就对那车夫不闻不问。吴忧和莫言愁也不去问什么敏感问题,几个人这么谈谈说说地走路倒也不觉得疲惫。

两天之后,他们已经堪堪看到了沃城的城郭,不过现在这里却比吴忧上次来的时候破败得多了,“联军在血沃之原被打散的一支部队曾经经过这里向西溃逃,领军将领十分狡猾,他派少数部队伪装成云州军的样子,城中军民欢天喜地,还以为是云州军战胜归来,准备了牛酒劳军结果可想而知,联军士兵把他们战场上战败的屈辱尽数发泄了一番,他们放手烧杀劫掠一番,把能劫掠走的东西全都洗劫一空,最后放了一把大火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直到没有东西可烧了才慢慢熄灭。可惜了的,这里原来是多么富饶的一座城市啊。人民也大多逃散了。”车夫脸上露出了一丝阴郁的表情,这还是两天来他第一次不是笑着跟吴忧和莫言愁说话。

“你之前是住在这里的么?”莫言愁看着眼前这座荒凉的城市问道。

“我的全家人都死于这次兵灾。我的父母、妻子、还有两个孩子。”车夫平静的说道。

“哦——对不起。”莫言愁抱歉地道。

车夫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意。吴忧忽然说道:“你们听!”

一行人约束马匹,侧耳倾听,莫言愁嘴角流露出笑意,哈迷失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笑意,那车夫则是一脸茫然,他武艺不行,听不到吴忧他们那么远。

“芳草青青

乳香飘飘

美酒醇香噢

还有马背上的歌谣

欢迎您哟

远方的客人

欢迎您哟

尊贵的客人

草原敞开绿色的怀抱

欢迎您哟

草原敞开绿色的怀抱

啊啊啊咴!

欢迎你哟

啊啊啊咴啊啊”

隐隐约约的歌声从远方传来,这是草原上流行的一首迎宾曲,几个人听得讶异,倒不单是因为那优美的嗓音,流畅的旋律,他们疑惑的是,按说不该有人知道他们的到来才对。歌声飘忽,时远时近,结尾的颤音被歌手拖得幽远绵长,在细微处极尽腾挪转折的变化,更难得是在极高的音域还能再加以变化,歌唱的技巧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了。一曲歌罢,玉音袅袅,几个人都有点失神。远处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四个人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四方都有十几个骑士奔到,铁青色的铠甲在阳光下透出丝丝寒意。

莫言愁右手按剑,在马背上挺直了身子。哈迷失则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他的弹弓。那车夫忽然来了精神,面容一变,恶狠狠对吴忧等人道:“你们识相的就立刻投降!把这胡狗交给咱们处置。还有你”莫言愁又惊又怒,不等他口出秽语,一个耳光将他打得满口吐血,倒撞到马下。她急忙转向吴忧道:“主公,我并不知道”

吴忧一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其实莫言愁只要看到吴忧的眼神就会明白,吴忧根本没有任何怀疑她的意思。

吴忧的目光缓缓移过周围的骑士,顾盼中自有一股威严的气概。这些骑士竟然没有人敢和他对视,纷纷低下头或者别过脸去。

“啊呀!是他!”一个军官模样的汉子尖叫一声,拼命抽打着马,落荒而逃,其他士兵面面相觑,他们虽然被吴忧气势所摄,却还不至于如此不济。

吴忧也吃了一惊,旋即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居然就是那个在沼泽地侥幸逃脱的杨汉。看来上次真的把他吓得不轻。

为首的军官去了,剩下的士兵显然有点不知所措,他们也不上前,只那么远远地驻马观望。那车夫这阵子却连滚带爬踉踉跄跄冲向士兵们,大喊道:“杀了他们啊!这些人都是杀千刀的胡狗子!杀了他们啊!”但却没人听他的。

莫言愁大怒,抬手就是一镖,眼看那人就要丧生在镖下,不料一支长箭后发先至,“当”地一声脆响,竟是硬生生将那镖撞斜了。莫言愁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地望着箭矢飞来的方向,只见百步之外一个三十多岁形貌雄壮的将军正从容收起弓箭。要知道镖小箭长,二者速度相差也不是一点半点,莫言愁发镖也是临时起意,身边的吴忧都来不及阻止,相距又有一段距离,要让箭矢准确地击中疾飞的飞镖,这样的箭技只能说是神乎其神了。比起这位将军的箭技,以前她所见过的号称神射的简直都如同小儿戏耍一般。

那将军料定莫言愁不会再发第二镖,收了弓箭就放马朝他们这个方向跑过来,他的身后,王破敌如影随形地骑马跟随。骑兵们见这两人到来,全都下马,肃立致敬。

那将军人还未到,爽朗的笑声先传了过来,听着他中气十足的声音,那些起先还有些畏缩骑兵们立刻挺直了腰杆,被吴忧压制的斗志重新旺盛起来。

“孩子们不懂事,哪有这样迎接客人的?客人不会见怪吧?”那将军不一刻就来到近前,先是对那些骑兵责怪地扫了一眼,随后才在马上对吴忧抱拳笑道。

“哪里哪里,是咱们来得唐突。神威将军不见怪咱们就念佛了。”吴忧也是在马上拱手为礼,含笑对答。

“这位姑娘打得一手好镖!”来者正是声望如日中天的神威将军萨都,他对于吴忧一眼就认出他来丝毫不觉得见怪,他没接吴忧的客气话,却注视着莫言愁夸奖了一句。

“原来我也这么觉得,要是今天遇不到将军的话,可能以后还这么觉得哩。阿愁谢过将军指点,下次必定不会让将军失望。”莫言愁表情异常严肃,刚才出手的飞镖被击落,这在她还是头一次,对于习武之人,这无异于奇耻大辱,所谓下次,是含着威胁的意思了。

王破敌眼中凶芒一闪即逝,冷冷地哼了一声。

萨都不但不以为意,相反还嘉许地道:“好气概!谁说女儿不如男?做人就该这样爽快!我就喜欢姑娘这样的人哩。姑娘能这样和我说话,我高兴得很,高兴得很。”

这时那车夫见救星来了,忙连滚带爬扑到萨都马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将军救我!”

萨都厌恶地别转了脸,王破敌不待他吩咐,一提马缰绳,坐骑猛地人立起来,铁蹄一落,登时将那人踏毙。

萨都对吴忧笑道:“呵呵,这等没骨头的贱人也值当跟他致气么,走吧,咱们进城。”说罢当先就走,等着吴忧自己跟上。

吴忧稍稍落后于他半个马身,迟疑一下才道:“冒昧问一句,刚才唱歌的女子是谁?将军可认识么?”

萨都脸上带上了点儿奇特的表情,道:“当然认得,这也是个奇女子。”就说了这么一句,忽然脚跟一碰马镫,马儿快步加速,随后就飞奔起来。立刻就和众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沙梁上白草风沙埋,不因为看妹妹我不来。

山又高来路又远,好骡子好马得几天。

三十里五十里不算远,紧一紧马蹬加一加鞭。

三十里明沙二十里水,五十里路上看妹妹。”

萨都奔驰中忽然泼开了嗓子唱了一首山歌,情歌的调子被他唱得如战歌一般慷慨雄壮。莫言愁听着心中竟是莫名的感动,她控制坐骑速度保持待在吴忧身边,轻叹道:“神威将军也有伤心事。”

吴忧心中挥之不去的却是那迅若电闪雷鸣鬼神莫测的一箭,云州城那支夺去了凌红叶性命的长箭就如同插在他的心口,至今都让他心中流血,这世上不可能有第二支这样的箭。他随口敷衍莫言愁道:“人生不得意十之八九,岂能处处占先!”

莫言愁听了这话,默然无声,忽然在马后臀上抽了一鞭,大声喝道:“驾!”马儿猛地冲过吴忧的身边,追在萨都马后边。

吴忧见她这样,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轻叹一声。

“芦花公鸡墙头上站,自给自寻下些心不安。

大沙梁高来二沙梁低,前几天妹妹就等着你。

四十里平川马拉水,你知道妹妹想不想你。

大青山石头乌拉山水,我盘算今年见不上你。

再不要想来再不要念,人活在世上常见面。”

这一次却是莫言愁尖声将萨都所唱的山歌下一段给唱出来了。

不一会儿,一行人已经到了沃城城门口,现在城门口搭上了凉棚,一位翩翩佳公子在凉棚里边东向坐定,十几个文武官员陪侍两边,几百名侍卫全副武装站在凉棚内外。

眼看几十骑滚滚而来,一个嗓门嘹亮的侍卫走出凉棚大声传话道:“先生问是接到吴忧公子了么?是的话外边不要阻拦,请进来喝一杯罢!”

先到的却是萨都,他哈哈大笑道:“只请吴忧么?是不是不欢迎俺?”

众侍卫忙躬身行礼,传话的侍卫陪笑道:“怎么敢呢,先生念了将军半天了呢。”

说话间吴忧等人也都到了,吴忧看到这个阵势都忍不住有点紧张,但还是昂然而入。莫言愁和哈迷失却被挡在了外边。

“吴兄,快坐,我等你好一阵子了呢。”苏平含笑离座,萨都则自行坐在了给他留下的座位上,早有侍者给他斟上了装在牛角里的美酒。

“你们已经见过了,这是最好了,省得我再介绍一遍。”苏平含笑端酒对着吴忧说道。

“看先生的意思,似乎要出远门?”吴忧问道。

“然也,”苏平此前已经喝了几杯,有些醉意了。“这是众位同僚为苏某饯行之宴,吴兄真是来得巧。实不相瞒,我要回圣京了。云州一切事务都交给萨都将军负责接手。以后你们二位多亲近亲近。”

“这个自然。”萨都嘿嘿一笑,饮下了满满一角酒。

“吴兄一身好本事,惊才绝艳,却不能为朝廷效力,可惜了。”苏平醉醺醺地道。

“人各有志,那也不可强求。”吴忧淡淡地道。

“不服朝廷,便是逆贼!”萨都故意将声音控制得能让吴忧听到。

“各位同僚,平已经不胜酒力,要歇歇了,各位请自便。”苏平的眼睛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缓缓道。众文武官员告退,唯有杨鼎北走在最后,经过吴忧身边的时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显然还为杨汉的事情耿耿于怀。吴忧只作看不见。

凉棚内只剩下苏平、萨都和吴忧三人,苏平对萨都道:“萨将军,我知道你不服气我总是抬举吴公子,甚至也瞧不起我,今天我要走了,趁着吴公子也在,我也和你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他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出神地望了一会儿远方,然后才梦呓似的道:“这草原多美!怪不得多少英雄都为了她魂牵梦萦,甘洒热血!萨将军,你觉得这草原象什么?看着她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萨都沉吟片刻道:“这是一片好战场,正是英雄用武之地,好男儿建功立业的地方。”

苏平又将期待的目光转向吴忧,吴忧微笑不语。

苏平见吴忧没有开口的意思,也不勉强,他清咳一声道:“将军不是草原上出生的人,这也难怪。这片草原是我的故乡,我希望我死了以后能埋在这里。不怕说句你们笑话的话,这草原既象我的母亲,又像我的情人,我对她只有一片热爱之情,我想将她变成大周最富庶的州郡,让这块土地上的人民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这个愿望唉!恐怕今生都无法实现了。我觉得我是云州的罪人。不但没有让她免于战争的蹂躏,相反,却让她受了更多的苦难,而且这苦难还将继续下去,也许要延续好多年,几代人。我是云州的不肖子孙。”

苏平感伤地摇摇头,好像要摆脱这种忧郁的情绪,“萨将军,你不要小看这位吴公子,也许你们不太熟,可是我只说一件事,就是我做不到,你想不到,吴公子却不声不响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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