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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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来,碰上阮香探询的目光,微微点点头,指指窗户,做了个硬闯的手势。这两人明显不会什么武功,这么近的距离,即使敌人有高手在侧,两人也有把握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一击得手。阮香凑近看了一眼,伸出纤手和吴忧一握,吴忧感到阮香手心里全是冷湿的汗水,用力回握一下,吴忧的手干燥而稳定,二人目光交会,一切尽在不言中。一齐跃起撞破窗户,闯入房内,直扑苏平。
两人刚穿过窗户,就觉得不对,屋内两个人影倏地一下都不见了,“幻影!”吴忧暗暗叫苦,不禁后悔把阮君留在了外面。
灯光一闪而灭,紧接着四条毒蛇般的长鞭携着凌厉的风声直扑两人。两人叫一声苦,已经被四条长鞭缠上。四条长鞭相互之间配合无间,显然是一个演练已久的阵势,鞭影纵横,循环绵密,密不透风。长鞭上贯注雄厚的内力,配合阵势变化形成一种巨大的压迫感。鞭阵重守不重攻,显然是想凭着使鞭者雄厚的功力先消耗阵内人的功力。
阮香和吴忧背靠着背,勉力抵挡着敌人的攻势,只觉得敌人四条长鞭就如绞索一般,配合无间,越绞越紧,现下已将两人牢牢束缚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不论两人怎么冲突,都找不到这个阵势的弱点。转眼数十招拼过,两人都是额头见汗,那鞭阵却是越收越紧,使鞭的四人也渐渐加强攻势,吴忧阮香身周的空气里也随着长鞭舞动出现了一个个的气旋,阻滞两人的行动。腾挪转移都十分不便,不一会儿,吴忧腿上中了一鞭,虽然及时卸开部分力道,没有见血,但鞭上贯注内力,这一下也让吴忧行动不便。吴忧踉踉跄跄退开几步,背部已经暴露在四人长鞭攻势之下,一名敌人眼看有机可乘,急忙抢攻,本来严密的阵势露出一丝空隙,吴忧喊道:“小香!”阮香把握机会急纵出阵。
四个使鞭者怒喝一声,长鞭便如一片黑云加紧罩向吴忧身上,几招一过,吴忧形势已经极为艰难。阮香见势不妙,又加入战团,四个使鞭者长鞭挥舞,又将两人罩在圈内。吴忧急道:“怎么又进来了!”阮香道:“要死一起死!”吴忧心中一暖,奋力出击,将四人迫开半步。
这时两人情势更加危险。四个使鞭者哪一个内力都比两人为强,配合阵势,威力倍增,四人也发现两人都是强弩之末,主动又退开半步,利用长鞭长度优势,只是游斗,要把两人活活累死。
吴忧忽然大声道:“吴某认载了,请苏兄现身相见!”
长笑声中,一个清越的声音道:“各位住手吧。”屋内灯光重新亮起,使鞭的四人闻言停手退开。吴忧阮香这才有机会看清楚四人的相貌。四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黑衣老头,一样的高矮胖瘦身材,留着一样的山羊胡子,竟然是少见的四胞胎。所用的长鞭也都是漆黑的颜色。
苏平笑吟吟地坐在离他们激斗处仅五步远的一张小桌旁,身旁依偎着梦多少女。一名青衣法师站在一边,刚才施法折射他们的幻影的就是这名法师。苏平笑道:“江北‘困龙阵’专困武林高手,何况李氏兄弟心意相通,自小演练,威力还不错吧?”
吴忧好像已经看不见虎视眈眈的四个老人,大步走到小桌旁一屁股坐下,招呼阮香也过来,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饮尽,长吁一口气,道:“原来这叫做‘困龙阵’,龙都要困住,何况我等小小凡人?好!好一个‘困龙阵’,好一个苏平,李家兄弟确实名不虚传。我们还是小瞧了苏兄啊。”
苏平挥手阻止了想要上前保护的四老,对梦多少女道:“喀丝丽,给客人斟杯酒吧,弄坏了你的屋子真不好意思。”
那梦多少女笑吟吟地给两人斟上酒。
那四个老者中的一个忽然向吴忧道:“刚才你为什么不拔刀?难道瞧不起我们弟兄么?”刚才吴忧一直以空手对敌,腰间的长刀似乎被他遗忘了一般。
吴忧笑笑道:“小子怎敢?在下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随便拔刀,其中情由,在下曾经立下誓言不能透露,几位前辈就不要跟小子计较了。几位既然没有杀我们的意思,我们自也不必以死相拼。大家和和气气不是更好?”
一名老者道:“你用的刀莫非是——”
另一名老者道:“四弟,不要问了。”
吴忧道:“几位不用猜疑,这把刀绝不是那把刀。”
四个老人对视一眼,他们兄弟心意相通,显然刚才想到的是同一把刀,而吴忧直接就否认,好像也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的,见吴忧否认,心下竟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们想到的是传说中的一把魔刀。那把魔刀的传说已经成了江湖中的忌讳。不过看年纪轻轻,武功虽然不错,可以称得上高手,但是观其言谈举止气质都不可能是那把刀的传人。四人心下释然,加上吴忧说话谦恭有礼,给足了四人面子,心中都对他有点儿好感,也就不再追究他为什么不肯拔刀了。
苏平道:“四位老人家为了我好生劳累,现在去休息吧。另外——小青,”
青衣法师上前一步,这时候吴忧阮香才看清楚他的相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相貌十分平凡,身影一直给人一种虚无飘渺、没有实体的感觉,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进入使馆时阮君给他们施过的隐藏形迹的法术,不过那个法术只能保持很短时间就消失了,而这个年轻人则一直保持那种若隐若现的状态,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将他当成环境的一部分。
苏平道:“放那两位进来吧。”小青一声不吭,走出门去。
黑衣老人中刚才说话的老四道:“我们都走了,您的安全怎么办?”
苏平笑道:“这几位都是非凡人物,岂是暗箭伤人之徒?”
那老四不服道:“不见得吧,刚才要不是有我们在”
四人中老大道:“好了,别说了,苏公子什么时候说错过?”当先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阮君与呼延豹走了进来,两人身上衣服划破多处,甚是狼狈。两人都恶狠狠地盯着苏平。两人刚和吴忧阮香分开,就陷入一个迷阵之中,那阵势布置巧妙,一经发动,幻象丛生,以阮君之能,也一时之间苦无对策,两人担心阮香吴忧的处境,急于脱困,却因参不透其中奥妙而吃了不少苦头。刚才忽然幻象尽去,两人得以脱出,却也知道是人家有意相让,进了屋子只是一言不发。
苏平转脸对喀丝丽道:“宝贝,我和几位朋友有事要谈,你先回避一下吧?”
喀丝丽撒娇道:“你整天就知道正经事,也不多陪陪人家。”
苏平笑道:“好吧,是我不对。改天我带你去看比武大会好不好?很有趣的。”
喀丝丽道:“一帮人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看?我不去。”
苏平抚掌道:“有了!听说西市今天刚到了一个马戏团,咱们明天去看吧。”
喀丝丽这才回嗔作喜,道:“好啊。”飞快地在苏平嘴上亲了一下,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
第十二节订约
喀丝丽去远了,吴忧盯着苏平眼睛道:“这下苏兄可是落到我们手里了。”
苏平满不在乎地回瞪回去,道:“刚才你们还落在我手里了呢!”
两人相视大笑,便如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般。
苏平环视众人道:“咱们认识一下吧。在下苏平,云州人氏,现任大将军门下客卿。”
阮君白了他一眼道:“为虎作伥之徒。”
苏平不以为意,道:“这位想必就是吴夫人阮君小姐了。夫人魔武双修,见识广博,我是佩服得紧。嫁与吴兄,琴瑟和谐,夫唱妇随,羡煞天下多少有情人!吴兄艳福不浅,叫人好不忌妒。”
阮君听得“噗嗤”笑出声来,先前的成见早已不知去向。道:“偏是你会说话。”又看吴忧一眼,那意思:看到没,娶到我是你莫大的福气呢!
吴忧欠欠身。心中暗暗惊讶,阮君的身份外人很少知道,这苏平上来就认出她,不能不说是神通广大了。
苏平又看着阮香道:“这位必是威震灵州的女将军阮香郡主了。阮香小姐机智勇敢,大将军几次定计均被你轻松化解,若非苏中叛变,灵州战事,结果亦未可知。灵州之败,非战之罪也。”
阮香被他提起旧事,心中一阵难过,道:“苏公子谬赞了。为将者在于料敌料己,阮香能料敌却不能料己,没能在苏中那叛贼叛变之前予以镇压,辜负了灵州军民的期待,实在实在称不上一个好的统帅。”
苏平笑道:“郡主不必过谦,想郡主以一女流之辈,崛起于军旅之中,三军用命,誓死相随,岂是凡人可以做到?战事一起,千变万化,谁又敢保万无一失,百战百胜只是说笑罢了。郡主为了灵州殚精竭虑,天下人哪个不知?最后为宵小所趁,兵败城破,天下人哪个不叹?凡事尽力就好,不可过于执着于往事,非但与事无补,反而会误了以后的大事啊。”
阮香听了这话,心中一震,想道:他竟知我心事。灵州战败后,她虽然勉力支持到现在,却始终不能不能如以前般潇洒自如,谈笑用兵,好几次都是靠吴忧他们提醒才注意到危机临近,如今身陷险境就是自己事先考虑不周,导致众人只得冒险行动,大大不合自己的作风。听了苏平劝解,只觉得长久以来的心结略有舒缓,向苏平展颜一笑,道:“谢苏公子指点,阮香受教了。”
阮香这一笑,便如千万朵鲜花同时竞放一般,苏平不由得呆了一呆,不过他自制力甚强,马上回过神来,轻叹一声道:“郡主天仙般的人物,何苦争战于疆场?这些肮脏之事,实在不应污了姑娘玉手。”
阮香略带歉意地看苏平一眼道:“阮香本性不是好勇斗狠之人,奈何身不由己。阮香这条命已经卖给了大周,不管前路如何艰难都要走下去了。”
苏平欠身道:“是苏某失言了,郡主身怀匡扶社稷鸿鹄之志,非一般女儿家可以比的。”
阮香道:“无妨,阮香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一旁呼延豹忍不住道:“你这人真是奇怪,明明是张静斋的人,怎么反而帮我们说话?”
苏平笑道:“这位想必就是豪勇无双的呼延豹大哥了。那天多亏你在街上拦住喀丝丽的马,不然我和她也没有今天,苏某在此谢过了。”
呼延豹道:“我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清楚,不用你来说。”
苏平道:“我今天请来诸位自有我的道理。”
喝了一口酒,环视众人道:“诸位可知道我生平最讨厌之事是什么?”
众人自是不知,等着他的下文。
苏平道:“我父亲苏逸各位听说过吧?”
吴忧道:“棋圣苏逸?”
苏平道:“正是,老头子一心想让我继承他的棋艺,而我最讨厌的事情恰恰就是下棋。”
众人都是没有想到棋圣的儿子居然最讨厌便是下棋,一时都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不知道他讨厌下棋跟今天留住大家的目的有什么关系。
苏平见众人都望着他,眼睛里露出一丝狂热的光芒,道:“我自幼熟读兵书战策,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指挥千军万马,决胜于沙场之上,让后世都记住有我苏平这个人!”
吴忧叹道:“难怪你会让令尊失望了。弈棋小道,争胜于棋坪方寸之地,怎能满足苏兄凌云之志。”
苏平笑道:“然也,吴忧兄最知我心意!只恨我从小身体孱弱,既不能修行武术,也不能学习法术,所依仗者,唯有智慧而已。”神色颇为自信得意。
呼延豹讥刺道:“可惜一肚子才学卖给了张静斋这奸贼。”
苏平涨红了脸,道:“呼延兄怎么这般讲话!不错,大将军在你们眼中,甚至在天下人的眼中是权臣,是奸臣。可是对我而言,大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以病弱之躯,得大将军百般礼遇,大将军待我恩同再造。若非大将军,我还在云州小山沟里摆棋子呢,是大将军给我一展抱负的机会。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苏某难道是那全无心肝之辈么?
“自苏某投入大将军门下,言必从,计必行,曾无一丝怀疑。就是今天,我与诸位在这里谈话,大将军明知道是你们这班‘叛贼’,但却放心全权让我处理。这种信任,是一般人的器量能做到的么?
“比你们骂得更难听的我也听过,什么‘卖身投靠’‘不知廉耻’,嘿嘿,这些闲言碎语苏某倒也不放在心上。且不说大将军现在还保着大周的社稷江山,就是他有朝一日真的废主自立,苏某也一力跟随!”
众人勃然变色,离座而起,呼延豹“锵”地一声拔出长剑,道:“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亏你说得出!今日我就先杀了你,你去地府给张静斋开道去吧。”
苏平毫无惧色道:“好一个英雄好汉!要杀我这手无寸铁之人么?若是你问心无愧便请动手罢。”
呼延豹怒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还怕杀你污了我的宝剑呢。”
阮香阻住呼延豹,对苏平道:“既然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