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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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矫道:“主母一味抱怨,于事无补。况且怀州多事,多半由屏兰军兵入境引起,这是毫无疑问的。主母身处嫌疑之地,担些责难自然难免。但是主母也应看到,你能担待这份责任,自会有相应的回报。”
星晴皱眉道:“方才在大帐议事之时,闻先生高论,只道先生乃是见识高明之士,不想也是一般俗人见识!”
田矫紫涨了脸皮,道:“愿闻其详。”
星晴冷笑道:“先生为怀州谋划则细致周详,一说到我屏兰便语焉不详,搪塞应付。你对怀州的这份忠义之心诚然可嘉,却未免对咱们太刻薄了。先生让我们忍得耐得,就不曾替我们考虑过么?只是一味从怀州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难免会以偏概全,看不到很多可以起关键作用的东西。其实简单得很,先生只要设身处地从屏兰角度来想想,不难猜到我们的想法。再从各镇诸侯的角度出发,替他们想想,同样可以把握到他们的弱点,从容设计又有何难?”
田矫拜谢道:“矫惭愧。”
星晴见他坦然受之,并不否认,心里又对他高看一眼,道:“星晴卖弄了,都是意气之言,先生不要介意。现在的情况先生也看到了,许、林、百里等人对我仍然有相当的成见,刘使君也心存芥蒂,这话要是由我去说的话,只怕效果会适得其反,还得先生去讲。”
田矫已经退出去有一会儿了,星晴仍然在徘徊。忽然,她停住了脚步,站定身子,找出纸笔,很快就写成一封信,盖上自己的印章。她拍了一下手,一个精悍的军官幽灵般地出现在她面前,垂手侍立。星晴的嘴唇在活动,好像在说话的样子,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军官紧盯着星晴的嘴唇,“听”得十分专注。星晴“说”了几句话,然后将信交给军官,军官行了个礼,像来时一样诡异地消失了。星晴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她还是不能静下心来,又开始来回踱步,正当她再次想叫人的时候,侍卫通报,井麟来访。
“真是不得安生的一夜!”星晴苦笑一下,吩咐有请。
井麟有军人特有的爽朗气质,他说话同样不喜欢拐弯抹角,道:“主母对今后的情势有什么看法?”
星晴抿嘴一笑道:“晴倒愿意听听将军的看法。”
井麟道:“如此,末将献丑了。”他顿了一顿道:“末将以为,怀州面临的局势无疑是相当严峻的。首先,我们在大周境内已经陷入空前的孤立,这不是一两场军事上的胜利所能挽回的,特别是士兵们如果了解到内情的话,将会是一场灾难,很难讲会发生什么事情;其次,据守山险隘道,不是长久之计,在诸侯包围压力下,我们很难真正有什么作为。要是长时间这么消耗下去的话,咱们会被拖死。怀州垮掉,相信对屏兰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星晴沉吟道:“那么——”
井麟道:“现在怀州的力量已经都摆在这里了,各州诸侯对此看得也很清楚,唯一的变数就是屏兰,主公虽然还在犹豫,但是我想有军方的全力支持,他不会对主母怎样的。我觉得问题的关键还在屏兰。只要主母一天在这里,谅诸侯军队拿我们无可奈何。但是屏兰王那边就难说了。我收到情报说屏兰目前正遭到南蛮大军的袭击,在这种情况下,屏兰王很难保持冷静,恐怕他派人召回主母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吧。”
星晴微笑道:“将军所虑有理,实不相瞒,屏兰王的使者已经到了三拨了,带来的都是加紧文书,召我回国的,一概被我扣下了。屏兰国内的事情我已经有安排了,应该不会出大乱子。”
井麟喜道:“如此甚好!主母能以大局为重,实乃我辈楷模!”
星晴摇摇手道:“这些客气话就不要说了,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究竟是谁让咱们这次这么被动。这个站在背后的人才是我们最应该重视的敌人。”
井麟道:“我们在灵州的间谍汇报说,这次柴州派出的使者似乎是个女的。京城那边道路不通,暂时还没有消息。”
星晴心道:“难道真的是她?怎么可能呢,进步也没有这么快的”
井麟见星晴这副神情,问道:“莫非主母知道是谁了?”
星晴道:“本来想起一个人来,不过不可能是她的。”
井麟辞去,星晴走出了自己的大帐。看着黑沉沉的天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气,习惯了南方温暖潮湿的气候的星晴,身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一个侍卫递上了一件斗篷给她披上了,比起那些武人,她身子还是有些单薄,她虽然练过武,但是并没有下多少功夫,很快就将精力转到别的方面去了,所以体质只是比常人稍强些,还不能像那些修为高深的武者一样不畏寒暑。
柴州。
星雨孤身通过了封锁线回来之后,匆匆见了穆恬一面,两人密谈良久,随后星雨再次出发,这一次她的目标是南蛮。和各镇援军相互配合的任务交给了穆恬,星雨则要凭着自己对屏兰的了解,去为南蛮军队出谋划策,攻打屏兰,只要南蛮那里能取得战果,屏兰军队必定不敢再冒险逗留在柴州,骄纵如星晴也只有撤军一途了吧。屏兰军队撤退了,怀州也就不足为虑了,到时候柴州需要防备的倒是各镇来援的诸侯军队了。
第三十四节英雄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
彼泽之陂,有蒲与莲。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寤寐无为,中心悁悁。
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诗经泽陂》
身为一个男人,谁没有过英雄的梦想?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哪个不希望找一个英雄的男子汉为依靠?但是世间的人们来了又去了,绝大多数人无声无息地在这个世界上度过了他们平平无奇的一生,如风过水面,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痕迹。也许他们也曾经热血沸腾,血气方刚,也许她们也曾经婀娜多姿,翘首期望,但是英雄永远那么遥远,英雄的事迹广泛流传,却从来不发生在我们身边。
云州城。
作为周王朝在北方边陲最大的后勤补给基地,最坚固的堡垒,从没陷落过的战争要塞,云州城历经数百年的风霜,加固再扩建,扩建再加固,规模宏大,固若金汤。云州城分内外两城,共有大小城门二十座——内城八座,外城十二座。外城城墙高达二十七米,结实厚重。护城河水源来自三条河流:惠水自城东注入护城河,丽水自城北注入护城河,霖水则是从西北角入城,穿过城中央,从城东南角流出。为此城内还专设了两道水门,可以通行中型船只。三条河流经过多次疏浚整修,河道整齐,水量充足,护城河水又深又阔,两边遍栽垂柳,小桥屈曲,称得上塞上江南了。
冬天的黎明来得总是晚一些的,不过赶早集的小贩早早就起身了,特别是繁华的东市和西市,大街上各种摊子一字摆开,各种店铺也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就开张了。活的牛、羊、马匹,各种药材,内地来的丝绸、粮食、香料等各种各样的货物琳琅满目。菜市场显得有些萧条,冬天能卖的蔬菜不多,但是还是聚集了不少闲人,因为菜市口有一个几乎每天上演的百看不厌的节目——罪犯斩首。
有时候是军队抓到的奸细,有时候是罪大恶极的杀人犯,有时候是江洋大盗总之花样时时翻新,这也成了云州街头一景,好多老住户要是哪天没看到这种血腥场面的话,就会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似的。
这一天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四处传来的不外是神勇的云州军队又在哪里击溃了多少叛军;米价虽然还在上涨,但是自从苏公子严厉整治过一批奸商之后,已经慢慢平稳下来;听说通往关内的大路不久就可以打通了,到时候城里的难民就会减少不少了,也减轻些城里的负担太阳斜斜地挂在半空中,懒洋洋地散发着灰白的光芒,照耀着这平凡的世界。
上午的时间就在平静中悄悄流逝了,中午悄然来临,各个饭铺食庄的伙计开始活跃起来,大声兜揽着客人。
依柳楼。
朱老板从一早起来眼皮就不停地跳,心也总发慌。他看了看黄历,上面写着:宜祭祀、捕捉,忌出行,开市、祈福。朱老板脸都吓白了,他是个很迷信的生意人,小时候有个瞎子给他算过命,说他六十岁的时候会有一场大劫,而今年他正好六十岁一上午平安无事让朱老板放心不少,看来是自己过虑了。城内各处的生意他早就交给了自己的几个儿子,他身板还相当硬朗,在家待不住,所以没事还到自己的各处产业那里巡视一圈。既没有火灾,也没有失盗,一切正常。依柳楼是最后一站,朱老板想在这里歇歇就回家去了。
依柳楼上,临街的窗口旁边,年轻的伙计阿三正在和一个面目有些狰狞的年轻客人小声争执着什么,这个客人头发垂下来挡住了左半边脸,右半边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痕,一身黑衣,腰佩宝剑,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虽然他说话声音不紧不慢,听起来十分和气。
阿三努力向客人解释,靠窗的桌子在几天前就已经被人预定了,青年则用他带着灵州口音的官话向伙计抱怨他走了多远的路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能近距离欣赏一下菜市口杀人的场面,依柳楼的那个窗口恰恰是离法场最近的,所以不管怎样也要通融一下,这之类的话反反复复地说,阿三费尽口舌,就是不能让这个年轻人死心。年轻人好像也并不着急,眼睛斜斜地瞟着窗外,纤长的手指灵巧地玩弄着剑穗,说话一直不紧不慢,好像十分确定伙计会答应他的请求。
阿三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正想翻脸轰人的时候,大街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一名差役骑马跑进法场,将一张布告贴在柱子上。一个声音宏亮的师爷马上大声念了起来:“今日处决女犯一名,姓名:艾云,籍贯:灵州,所犯罪行:谋反叛逆,判决:午时三刻斩立决!无关人等回避!云州府此布。”简单干练,杀气腾腾。
一群无赖早就在一边起哄了,已经好多天没见过处决女犯了,这一次应该相当刺激吧。
随后就是士兵开始清场,今天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同于往日,担任警戒的都是正规部队的精锐士兵,而且人数也比平常增加了几倍,八十个士兵在一个军官的指挥下,很快就清场完毕,然后就靠拢在刑台周围,保持警戒。另外有一些衙门的府兵捕快也帮忙快手快脚地清出相当大的一块空地,还要保证大街上通往这里的道路畅通无阻。老成些的市民都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老早就躲得远远的,只有一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还在周围看热闹。
午时。
没有囚车过来,等待的人们脸上都现出了不耐烦,往常处决人犯可都是示众半天的,今天看样子是要快刀斩乱麻了。随着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一队骑兵由远及近,群众哗然,因为这一次的“囚犯”享受的待遇实在是前所未闻,她是被这群骑兵挟在马背上带来的。
艾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俊俏的小脸洗得很干净,虽然没什么血色,但是眼睛还是很有精神,一件宽大的袍子遮去了她玲珑的身材,一副至少四十斤重的铁枷牢牢锁住了她的脖颈和双手,长袍下,一副沉重的脚镣将她的双脚牢牢锁住,她只能侧骑在马上。尽管有这么多束缚,她的腰还是挺得很直,脖子倔强地挺立着,在身边的两个骑手的帮助下,经受过严格的骑术训练的她居然没有从疾驰的马背上掉下来。她高傲的姿态也赢得了围观者的一致叫好,有骨气的犯人不是经常能看见的,最常见的情形就是还没走到法场,犯人就大小便失禁,像死狗一样吓瘫了,这种人杀起来最没有看头,刽子手也最不喜欢这种软脚虾。
将艾云交给士兵,骑兵们立刻四下分散开来,逼迫着人群让开了更大的圈子,随后他们都取出了身上的武器,弓上弦,剑出鞘,如临大敌。一百二十个骑兵散发出来的杀气将人群再次迫退几步。
最后登场的是行刑的主角——刽子手和监斩官。
监斩官是个胡子还没长齐的年轻人,他看看天上的太阳,又看看地上插的标杆影子,对身边的人一点头,一个差役向站在高处的鼓手挥手致意,看到这个动作,鼓手开始擂鼓,鼓点由缓至急,催人心神,有顷,一通鼓罢,差役为艾云解去枷锁。一个中年女牢子捧过来一个木盒,从里边取出木梳,将艾云的头发打散,为她梳了一个发髻,甚至给她脸上扑了一点粉,最后从木盒里取出一个嵌着绢制百合花的美丽花冠给艾云戴在了头上。合上木盒,垂手退下。
这时候,周围响起了无赖们一片口哨和叫好声:“看哪!这小妮子还是个处女呢!”“小婊子,要不要先和大爷乐和乐和啊!”“大爷教你尝尝男人的味道吧!哈哈哈哈”“这么年轻漂亮就死了太可惜了,这么些兵哥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