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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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雁道:“我有点担心那位张琦公子,他有多大本事一目了然,是个绣花枕头,公主为何要用他作使者呢?”
阮香道:“别看这人本事不大,这趟差使换了别人还真干不了,或者说效果不会像他那么好吧。张静斋能从他那里套出来的话都是咱们想让他说的,而且有他这个这么显眼的目标在明处,咱们安排的暗桩活动就不会那么引人注意了,我相信,不出两月,大周境内各州就会传开运河那道奏章的内容了。咱们的敌人应该能暂时放下心来,因为只要运河工程一开,咱们就没余力扩张了。他们的注意力至少可以暂时从咱们身上移到别处去。以前咱们锋芒太露了,这个时代总处在别人关注的中心可不是什么好事。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藉此在全国延揽擅长内政筹划的人才,我相信应该有不少人会对这个工程感兴趣吧,士大夫所求者无非留名后世,这可是万古流芳的好事呢。我们还可以招募流民,充实实力,就算作韬光养晦吧。”
宁雁叹道:“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公主能懂得隐忍韬光,真是成熟多了。此乃大周朝廷之福、百姓之福!”
卢笛悄悄扯扯吕晓玉的袖子,轻声问道:“难道真要修运河?不是说没钱么?”
吕晓玉也低声道:“现在没有,可不等于将来没有啊,先把架子搭起来再说。而且实际上做起来的话,用得会比书面上写出来的钱少的,给人看的那个只是个半成品,一些关键的东西根本就没写在上面。”
卢笛不依不饶道:“就算再少,工程量在那里摆着呢,咱们还是负担不起的啊。平地里会变出钱来不成?难道是咱们忽然发现了金矿?”
吕晓玉抿着嘴笑道:“小鬼头,到这里来套消息啦,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问那么多做什么?可以透露点给你知道,虽然不是金矿,却也差不多的意思,修运河用的话,不够也差不多的。不过得等这场战争结束。呵呵,看来我确实说得太多了,你瞧公主在瞪我呢!”
众人退下之后,阮香将吕晓玉单独留下,责备道:“有些事情你知道就行了,何必在旁人面前卖弄呢?刚才宁雁还在,你就那样说话,他心思多么细致,若是被他看出些端倪,我脸上岂不尴尬?”
吕晓玉道:“这事早晚瞒不过他,照我的意思索性挑明了好呢。”
阮香摇头道:“就算瞒不过他,表面上也需维持他的面子,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就罢了。毕竟他是宁家的人,你能跑去跟他说,我要打宁家的主意,你给我出个点子吧?这件事他自不知,我们做起来也尽量回避着他,若是挑明了说,这又是逼他,撕破了脸皮对谁都不好。我不想让宁雁亏负宁家太多。这种事谁也不愿意落在自己头上,有些恶名儿咱们担了便罢,他也不过是谋个功名富贵,何苦要难为他呢?”
吕晓玉道:“公主如此说,属下照办就是,方才也不过是逗逗小卢罢了。属下行事有分寸的。宁先生那边我自会照应。”
阮香嘱道:“小心行事总没错的。”
第三十二节纵横(上)
柴州。
西有唐琪,东有怀州、屏兰联军,柴州军连战失利,士气低迷,穆恬现在是整日愁思忧叹,度日如年,曾经的意气风发如今全被沮丧所取代了。一连串的打击终于让他明白,今日的柴州和他父兄掌权的时候是不同了。他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在和怀州、屏兰开战的同时接纳了杨汸,结上了唐琪这个冤家,如今进退两难,眼看穆家的基业就要毁在自己手上,不禁又是一番唉声叹气。
一阵幽香飘过,星雨悄无声息出现在穆恬身边,道:“表哥休要忧烦,小妹愿为兄筹谋退敌之策。”
穆恬喜道:“许久不见妹妹,你去哪里了?”他仔细打量星雨,发现她比以前瘦多了,眼神清澈深邃,含蓄内敛,完全不同于以往咄咄逼人的热切。星雨整个人从气质上都改变了,不禁咄咄称奇。
星雨道:“经过那么多挫折之后,我至少明白了一个道理,是我以前太天真了,个人的力量再强,也不可能和一个国家的力量相对抗,还有,依靠别人不如依靠自己。武术不过小道而已,我已弃武从文,最近研习纵横之学,颇有些心得呢。”
穆恬苦笑道:“军国大事,岂是儿戏?再说你一介女流之辈,能有多少见识?”
星雨不乐道:“表哥便是瞧不起人!我且问你,若是我有办法退这三路强敌,另为你争取到四路强援,你如何谢我?”
穆恬自是不信,不以为然道:“妹妹说得轻巧,战争打了这么久了,强援固不可待,退敌亦乏良策。若果真如你所言,随你要什么都行。”
星雨见穆恬没有一丝严肃神情,不禁恼怒,拂袖而起,转身就走。穆恬忙陪笑拦住。
星雨肃容责道:“军国大事,岂容儿戏?看来将军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明明祸不旋踵,却偏偏作出这种轻浮语气,如此慢待进谏之人,心意不诚若斯,莫怪士人裹足不前,也难怪落到如今这样困厄的境地。这样整日愁叹,难道等着天雷落下打死敌人么!”语气激愤,连称呼都变了。
穆恬闻言大惊,长揖称谢,道:“妹妹责备的是,一向只以为小妹勤修武道,不意竟有如此胸襟见识,胜我辈须眉男儿多矣,愿闻良谋。”
星雨这才道:“我愿为哥哥走上一遭,内则结连张静斋、阮香两家为羽翼,说动他们出兵救柴州,外则劝诱南蛮酋长发兵袭扰屏兰之后,另外我要说动唐琪退兵,而且以为我柴州援助,此乃第四路强援,兼且退去一路强敌。要对付星晴也自不难。只消一条反间计。我将使人散布流言于屏兰,言道星晴拥兵自重,借战功以矜夸,欲行废立之事,屏兰王必然心生疑忌,召回星晴,如此又解去一路。等我四路援兵一到,屏兰兵再退,井麟所率怀州军必不敢冒险轻进,不战而自退矣。”
穆恬忧心忡忡摇头道:“怕没那么便宜,张静斋、阮香都在北方有战事,能抽调的兵力不多,两家又是死敌,如何便肯同时发兵救我柴州?唐琪正欲借攻我柴州以立威,如今节节得胜,如何便肯罢兵且为我之援?我闻南蛮之人素无信义,不可以托付大事,若是其见我有机可乘,如何可以信任他们不会出兵反而攻我?散布谣言确实一个不错的法子,但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星晴与屏兰王乃是骨肉至亲,能起到多少效果很难说。只要屏兰兵不退,怀州军自然不会退却,还是于事无补。妹妹有何良策说得这样笃定?”
星雨道:“你一个大男人家说出这种丧气话来也不怕被人耻笑,谈判当随机应变,哪有定制?便有计谋也不可泄露,岂不闻“隔墙有耳”?我们现在就是要利用一切条件度过眼下的难关,只要柴州还是你穆家的,还怕没有报仇的机会么?”
穆恬赧颜道:“多些妹妹指教,人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信哉斯言!妹妹今后可为我军师。”
星雨道:“这话留待我解了柴州之围再说罢。只愿哥哥到时候不要过河抽板才好。”
穆恬色变道:“妹妹以我为何许人耶?”以手指天立誓道:“若违今日之言,叫我万箭穿心而死!”
星雨这才收拾行装,放心起行。
圣京,张静斋没想到柴州居然派遣一个女子做使者,颇有几分不喜,再加上知道是为柴州做说客的,言语中便难免带些骨头,礼节也轻慢了许多。
星雨见张静斋不把她放在心上,心想这种人必得以言语相激才能引起他的重视,便自叹道:“可惜啊可惜!”
张静斋明知道对方是用激将法,还是忍不住问道:“有何可惜?”
星雨露出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情道:“妾乃蛮夷鄙陋之人,窃闻大将军有王佐之才,胸怀包容四海之志,礼贤下士,是个真英雄,本想为大将军言天下事,不想今日一见,也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肤浅之辈,不足以论大事。既是这样,妾请告退。”
张静斋听了这番话,精神反而一振,不禁仔细打量了一遍这个敢当面给他好看的女使者,那一身奇特的服饰表明她并非汉人。“非常之人做非常之事”,张静斋脑子里浮现出了这么一句话。他马上改了一副笑面孔,吩咐侍者上茶,道:“张某不才,忝居大位,时常惶恐,如今天下纷乱,诸侯纷争,张某不能伸张朝廷大义于天下,致使兵连祸结,干戈不息,愿姑娘有以教我。”
星雨淡淡一笑,让张静斋摸不透她的深浅,缓缓道:“大将军过谦了,惶恐的该是小女子才对。”
两人又逊让一阵,星雨才进入主题,款款言道:“向闻大将军整云州之兵,鼓行而南,巧取圣京,蚕食燕州,击破诸侯联盟,又向东攻入灵州,灭阮继周,打破大周多年僵局,武功之盛可称登峰造极,大将军占三州之地,居天下腹心,扼要害关隘,屈己待人,折节求士,地不可谓不广,人才不可谓不盛,人皆以为大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必然趁机席卷天下,但是近两年来先撤出灵州,虽胜犹败,继而兵锋挫于兴城,近日又闻异族在云州反叛,已呈烽火燎原之势,外患未消,朝廷复有公卿大臣欲谋将军于内,此诚大将军危急之时也,亦是众谋臣武将效命之秋。然而苏平逞一己私智专好攻伐于外,荀刘辈但知眼前之事,皆不能为大将军长远之计打算,窃为大将军忧之。想大将军在云州之时,兵不过数万,地不过数城,何等意气风发,何以有今日规模之后反而束手束脚?依贱妾愚见,关键在于大将军但知挟制天子,惜在不知如何使用这个王牌,而大将军手下谋士众多竟思虑不及于此,实在可惜可叹。”
张静斋愕然道:“姑娘难道非为柴州之事而来么?”
星雨道:“两事其实正是一事。诸侯不服将军者,盖以大将军劫持天子,专擅征伐,每以己命代天子之命,名不正言不顺,是以一有机会必然叛离而去,反复无常,大将军威信不著,号令不行,天子在手也发挥不出应有的作用,反而成为众矢之的,诸侯群起而攻之的对象,疲于奔命,永无宁日。‘大将军’之号也只算自封的,在外人眼中,大将军仍不过一镇方伯诸侯而已。如今柴州危困,此乃天赐大将军立威之时也。开州、怀州之兵皆不足为虑,唯有那屏兰之兵乃是异族,乃是大周共敌,大将军可借机传檄天下,会合诸侯共救柴州,讨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引狼入室的怀州刺史刘向。论实力、论官职、论威望,盟主之位非大将军莫属。以大周倾国之力而伐一州,屏兰兵必然畏惧退走,怀州只有束手待毙。一件大功唾手可得,柴州感于大将军相救之德,但有所命,必不敢推辞,怀、柴既平,天下大半定矣。而大将军藉此定可显扬名声于诸侯,以盟主而霸王,不过一步之遥,今后大将军更可以名正言顺发号施令。若诸侯有不从者,本身即已输了公义,大将军以天子之命征伐之也师出有名。以上非为柴州,皆是为大将军计,存一柴州而得天下,孰轻孰重,大将军自己思量罢。”
张静斋闻言大喜,道:“姑娘眼光深远,张某真如茅塞顿开!谁说女儿不如男呢!不知姑娘可愿意为朝廷效力?张某愿在天子面前一力保举!也破破这个女子不立朝堂的规矩。”说着哈哈大笑,状极欢欣。
星雨看着张静斋毫不掩饰的欢喜兴奋之情,心想怪不得这人能拉拢那么多人替他效力,果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光是这份魄力就远胜过穆恬。
尽管星雨一再逊谢,张静斋还是表奏天子,拜星雨为兰台令史,犀印黑绶六百石,属少府。印绶都是现成的。
张静斋自去筹划发檄出兵事宜,星雨则马不停蹄赶向下一站——开州。
星雨是冒称朝廷使者,在军营见到了唐琪。
唐琪相貌并不是星雨起先想象的那样冷酷,她整个人看起来都透着一股娇弱的气质,只有紧紧抿住的薄薄的嘴唇显示出了她坚强的意志,尖削的下巴似乎表示这是个不太好说话的人,最出色的就是她的那双点漆似的眸子,似乎能看到人的心里去,无形中给人以不小的压力。她身着重孝,全身上下一片雪白。两边站立的文臣武将也个个戴孝,除了偶尔几声甲叶的碰撞声,再没有别的声音,气氛相当沉闷。
“我是柴州的使者,不过我刚从圣京那边转来,带来了朝廷的旨意。”星雨的眼神和唐琪对了一下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哦——”唐琪发出了一声类似叹息的声音。让人琢磨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子诏命唐琪继承父亲的爵禄,继任开州刺史,条件是——”
“退兵?不可能。”唐琪截断星雨的话道。星雨注意到她的嗓音十分柔和甜美,可能因为操劳过度吧,带着些沙哑。
“听我说完。六、沐两城归还给你们,顺便奉上叛将杨汸的人头。”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