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拥她入怀-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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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留下神秘的笑容,走出门外,吆喝外面那两师兄弟跟着她取药煎药,二师兄拿了方笺就走,谢邑只得跟过去。
喧喧扰扰远离,一室寂静。
管心祐坐在椅上,只是望着结福躺在床铺的身影。良久良久,他捏紧手里木盒,站起来走近她。
睇视她熟睡的容颜,他执起她的手,太过粗糙的触感剌痛他不曾劳难的柔嫩肌肤,仅停顿一刹,翻过掌心察看。
只见她指间长满厚茧,旧的茧硬粗,新的茧破皮,摸起来带有坑疤,几乎没有完好之处。整只手掌有些红肿,甚至连纹路也被磨掉了。
她的手,无言地阐明她默默付出的辛苦。
从来,他就不曾好好地看过她。
他忆起她冬日总在早晨包着布条端热水给他,现在想来,应该是长茧破皮了,她忍住痛服侍他吧?
管心祐浑身一颤,却没有放开她的手。
“你知晓她为什么要学武吗?”二师兄突地出现在门口发声,手中拿着油纸包的药材,身旁却不见谢邑人影,大概是半途甩脱掉他。
管心祐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朝他看上一眼。
“虽然我师弟话很多,声音很大,看起来疯疯癫癫,但也不是会随便捡收徒弟的人。我师弟也明白地告诉过她,但她却连续三夜捧着银子跪在武馆门口不起,因为这份诚意,感动了我师弟,所以才收她入门。”二师兄也是后来才得知的。“她只有在深夜才能出现在武馆,而且她身骨不佳,根本一点都不适合练武,所以比寻常人得更花心力还不一定有所成果,有时甚至一整夜没得休息。不过就算如此,她做任何事都是非常专心认真,绝对不会敷衍于咱们。”
所以连他也完全地接纳她为自己人。
“她说她学武的原因是为了想保护重要的人不受伤害,我衷心希望那个人不会是你。因为那实在一点价值也没有!”
不再留驻,二师兄住厨房的方向而去。
管心祐动也不动,垂首不语。
脑中想到的,是他曾经因为其他人的传言而指责结福夜晚出府,做着见不得光的苟且之事。
她总是半低着脸,不论他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都表现的温婉又顺从,毫不辩解或反抗。
然后,他只是接受着她给予的一切,并且得意洋洋地嘲笑她。
他对她无意,并不是他的错。
对,他根本没错。他真的是这样想,到现在仍是……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胸口闷得无法呼吸?
握着她的手,他紧紧瞅住她高热潮红的面颊。
有生以来第一次,管心祐感觉到内疚。
斗、
她站在很高的楼阁上。
木栏边有小鸟儿停住啄翅,风一吹,她的发丝跟羽翼同样飞起。踮起脚尖,她遥望着园中的某个人影。
还是望不清他的长相啊,他究竟是何模样呢?
每当晌午过后,他总喜欢到梅围走一趟…听巧儿姐说,他订亲的未婚妻子犹如白梅般清丽动人,所以……他真的是很喜欢梅花吧?
一次也好,她想听听他说话的声音,想见见他的样子,想让他留在自己的脑海里,只要靠近一点也好。
一点点就好了……
轻轻地喘一口气,结福迷蒙地从梦境里张开眼。
烛火在暗夜摇晃,拖曳着黑影照射到床顶,她缓慢地转过头,看见管心祐坐在桌旁,直直地注视着她。
有那么一时以为自己尚在梦到少爷的虚幻里没有清醒,等她确定这的确是现实,忙撑臂就要坐起。
“你躺好不要动!”管心祐怒斥她鲁莽的动作。
她被这突喊一吓,当真乖乖地横平。“少……少爷?”喉间疼痛难耐,她清柔的语音掺杂沙哑。
望着她唯命是从的顺受,他就是无法拥有好口气。“你病了为什么不说?是要让你师父以为我虐待你吗?”
“……结福没有。”她气息孱弱地道,刚才的动作令她头昏。
“除了没有以外,你还会说什么?”他等了一整夜,并不是想用这种态度,但他就是克制不了恼意。“你什么都要隐瞒我,根本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府里的事情、腿伤的事情、文姑娘的事情……谁让你自作聪明了?如果我什么都没听说,你难道想瞒我一辈子?”
“咦……”少爷终究还是知道了啊……结福不安地双手交握,意外察觉自己掌心里似乎有着湿黏的膏状物。仔细一闻,还带点芳香,她狐疑地抬起手瞅着:“这个是……”啊,她的伤口凉凉的好舒服……只是这个份量好像……太多了?
结成块状的青绿色药膏,不均匀地分散在手掌上。
“那是大夫……大夫帮你抹的膏药!”管心祐一刹那有些窘迫,不过又立刻掌握到她的注意。“这些事情我总有一天要知道,还是说你觉得我是废人不良于行,外界风雨一无所知是必然的?”他极是愤慨地指责。
“少爷……别这么说自个儿,您可以走路的。”她轻声细语道:“或许是跛了一些,但以后您一定可以走得很好的。”
管心祐一怔,根本不是要她的鼓励。
“那府里头的事呢?既然已经弄得如此不堪局面,你不早些告诉我,还让我在谢邑二人面前大言不惭?”
“……那些或许只是传闻,没有确定之前,结福不想少爷操心。”她轻轻地咳了咳。“没事的。结福相信不会有事的。”
她低低柔柔的语调安慰着,他心头猛然-抽,想起自己昏迷那段时日。她也是这样不停地安抚他……
“那……文姑娘的事呢?”带有反抗地撇开脸,不觉提高语调脱口道:“你应该是很想尽早让我得知才对,只要我对她死了心,你不就刚好可以趁虚而入?”
“啊……”她盯着床柱,飘忽地一笑。“或许是结福……不够敏锐吧。”
管心祐瞪着地面,其实才说完就后侮,但生性骄傲的他却不肯低头。
沉默在两人间拉扯来回,似是过了一生那么久,他才又开口:
“你为什么……喜欢我?”逼紧喉咙般的问道。
若是以前,他根本不会有这等愚蠢疑问。身家、权势,随便都猜想得出来,而如今,如谢邑所言,他瘸腿、没钱,更潦倒,如果要找好看的男人,这世上也绝不会只有他一个。
那么,她是为了什么坚持待在他身边?
她很安静,安静得让他以为她可能不会回答。可是他又马上回想起,结福从未草率搪塞,或者马虎他的问话。
轻轻地,她的声音如棉絮飘来:
“……因为……结福一直在看着您吧。”
看他?管心祐一愣。
“只是想着拉近一些距离也好……那种仿彿作梦的愿望,一丝一丝的累积着,没想到居然可以成真……在听到能够伺候您的时候,真的很高兴呢……”她幽幽地说着,面带微笑。
她已经记得少爷爱吃的东西,少爷喜欢穿的颜色,少爷的声音,少爷的长相,少爷的笑和怒……她全部都深刻在心里,变成无价的宝物。
她得到很多了。够了。
管心祐不解。但见她侧过脸,凝望住他。
“少爷,结福会一直陪着您,直到您能像之前那般抬头挺胸……直到您不再需要结福为止。”她极柔声道。
那是什么意思?他才到口的疑惑又吞进。
在听见她这么说以后,他自私地想着:总是还有结福无悔无怨地照顾他,因为他实在没办法独自辛劳生活。
他已经一无所有,只有结福愿意留在他身边,这样不是很好?很方便吗?
至少他不用愁吃穿,也不必出外作工给人使唤,因为一切都有结福。
在这个时候,他真的认为自己或许可以和结福过一辈子。不是夫与妻那般相处,而是尊贵少爷与忠心耿耿的丫鬟。
倘若有朝一日她对他要求承诺,他可能也会给。
就算他不爱她。
只要别让他像个辛苦百姓成日烦恼柴米油盐,能够让他还过得像个少爷,那和她这样过一生又有何不可?
就这样,只听到结福说会陪伴他,而话里内含的重要深意,却被他抛到脑后。他从未深切体会到后悔,仅是因为认定自己已经失去所有,所以这般卑劣的想法就仿佛毒液,不自觉在脑中蔓延。
却不料,一夕之间竟有了剧烈改变。
气
一大清早,向来宁静的门外鼎沸不绝。
管心祐被吵起,才披上外袍,房门就给推开。
一名穿着高贵的美妇扬着笑,丹凤眸淡扫,抱胸睇视大吃一惊的他。
“好久不见哪。大少爷。”这般挑衅的问候,来者正是管令荑。
外头几名家仆护卫排开,还有管事在和武馆里的武师详加解释是什么情况。
“你——”管心祐瞠着双目,乍见她的出现,竟是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我什么?”管令荑挑眉,一身雍容华贵打扮,显得春风满面,稍微环顾周遭,她道:“唷,你的日子倒过得比我想像中的好啊,我还以为你说不定会拿着碗在街边讨乞呢!”
管心祐紧紧握拳,睇兑她那忻忻得意的表情,心里压根儿没想到什么血缘关系,只当她是谋夺基业又可能想要除掉他的天杀仇人,恨得咬牙切齿。
“你若是来看我穷困潦倒的模样,那么可以请回了!”他是死也不愿让仇敌得知自己的窘态。
管令荑啧啧两声,随即美眸如尖针盯住他。
“……我还以为你出来见过世面之后,会收敛一些。”
“我如何关你什么事?!你给我滚!”他人声咆哮,眼里布满可怕血丝。
“……你这家伙,从小到大都这么不惹人爱,就只会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管令荑微微眯眼,抬高下巴。她拥有和他相同的美貌,亦存在相似的高傲。“叫我滚是不?没良心的臭小子,枉费我替你摆平所有麻烦,还亲自来接你回去。不过看在你的欢迎很有勇气的份上,我就准你叫我一声‘好姑姑’,然后大人大量原谅你了。”她摆出纡尊降贵的姿态,如同施舍般的说道。
管心祐闻言,猛地抬脸,极是错愕的瞪住她。
“让你这傲慢的臭小子露出此等表情,也算是种收获。”拐得你臭小子张口结舌,放不出屁了吧,哼哈哈哈!
管今荑勾唇,笑得好生诡异,加重语气重复道:
“你可别发楞啊。我说啊,我可是特地来接你回去的。大、少、爷。”
斗气
“你臭小子得罪的人实在太多,想知道谁要你的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猜到,为了先保住你,我得放出假消息混淆对方,让他们以为你真的已经死了……说我侵占家产也是取信于他们其中一个重要的信息。”还有顺便恶整你这个不认姑姑的狠心侄子。管令荑省略唯一的私人理由,挑眉从容地在舒适的马车当中,双手交卧安坐。
“……那么究竟是谁想杀我?”管心祐位在她对面,从没想过自己能有平心静气和她交谈的一天。
“是收受贿赂的官府……和徐达。”她半抬眸,见识他的反应。
“徐达?!”管心祐果然讶异地反问,非常意料之外。
他所认识的名门公子,徐达和他交情最久,也从不曾表现出对自己的反感,如今怎么……
她察觉他的沉默,扬眉笑出声来。
“徐达他爹也是当官的,虽然只是小小的九品典仪,但人总是喜欢往高处爬,地方宫他们家也认识不少了,所以当那群贪官想要教训你的时候,你那酒肉朋友就很不客气地把你出卖了。”不然官府怎会知晓臭小子那日谈生意会经过那里?“我说你这臭小子做人可真失败,这么容易便被人背弃当楼梯踩了去,不过也罢,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那种称不上朋友的东西早看清早好,你也算是学个教训。”像个先生般对学子指点着。
管心祐真是很厌恶她说话老夹枪带棍,字句都在教诲他。但他此时却难得隐忍,因为他如果表现不满,这女人一定更恶劣,她会愈说愈故意。不晓得为什么,虽然他们一点也不亲,但他就是清楚地拥有这种感觉。
再者,他也还有许多问题,不宜现在动怒。
“你为何如此帮我?”他直视着她,也许是第一次,但毫不回避。
管令荑望着他。她在他六、七岁之时就嫁出门了,没想到不过一转眼,那毛头小子竟长得那么大,而且那双漂亮到有些讨厌的眼睛还有点像她……她脸拉长,不觉得哪里高兴。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啊?无情无义没血没泪,把亲人当成敌人看待。”就当是环境使然,他也太过火了,根本是大少爷养成的个性扭曲。“你知不知道娘疼你和疼你爹疼到骨血里头去,而我和姊姊们从来不曾感觉过娘亲的爱。不过就算是那样,毕竟我曾经姓管,而你,是我弟弟的儿子,想改都改不了。”
管心祐无语,因为他是受宠的那个,所以不懂她的心情。
她续道:
“本来嘛,我想娘过世府里一定乱成一团,便想来看看有什么能尽力的地方,没料你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