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兄弟-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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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兰说完大笑了起来,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刘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就脸红脖子粗地站在那里。
石兰终于笑够了,一本正经地说:行了,你见到我了,有什么事?说吧。
他如释重负地长嘘一口气,他突然觉得,此时他已经没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了。在他的心里,现在的石兰已经不是以前的石兰了。虽然她就站在面前,可他却感到她离自己是那么远。
从那以后,他终于敢跨进护训队的大门了。他和石兰又像以前一样借书还书,有时还会在操场上走一走,坐一坐,交流一下读书心得。但随着石兰的进步,她对他的仰慕也不像以前那么强烈了,两人的交往就显得很淡,有一搭无一搭的。
在这期间,他认识了柳三环。柳三环和石兰同一间宿舍,来护训队前就是军区医院的护理员。他还从石兰的嘴里知道,柳三环就是柳师长的女儿。她和刘栋他们是一年兵,她当兵去了军区医院,所以在十三师时他没有见过她;在与柳三环认识后,他愈发感到和石兰相处时的压抑感,不知是因为石兰的漂亮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有一种让他喘不上气来的感觉。柳三环却没让他有这样的感觉,她总是安静的,像一株秋葵,但一想到她是柳师长的女儿,他的心里就沉沉的,忍不住会在心里叹息一阵子。
虽然他和石兰的交往可有可无,没事的时候,他仍忍不住去找她。石兰有时忙,顾不上理他,他就和柳三环说上一会儿话,因为十三师的缘故,他们有了许多共同的话题,他愿意看她的笑,她一笑,他的心里就轻松下来,像有轻风在心头飘过。有时候在石兰的宿舍,看到柳三环在,他就抑制不住地兴奋;如果碰巧柳三环不在,他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他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是来找石兰的,却生出这种感觉,他的心里就多了另一种味道。
有一次,他在石兰的床头,看到一封田村的来信,他一眼就认出了田村的笔迹,没想到他仍和石兰交往着。看到田村的信,他就想到了苏小小,心里就有些疼,不知是为苏小小,还是为自己。他羡慕田村的洒脱和不羁,做任何事情都很随性,但这时看到那封信,他的心里仍是酸酸的。
和石兰有一搭无一搭的来往,是因为他的心里还存有一丝幻想,如果有可能和石兰恋爱,他的未来决不同于现在。石兰是高干子女,而高干子女意味着什么,他说不清,道不明,那是横亘在他与石兰之间的距离。他想对她有进一步的表示,但一想到这种距离,他就没了勇气,只能和她这么淡淡地交往了。
夜深人静时,他会幻想着如果真的和石兰有了什么关系,那一切又意味着什么。自己虽然马上要提干了,但一直没有根基感,他认为那些高干子女才是有根基的;没有根基,就没有安全感,他要寻找这样的安全感。
在以后与石兰的交往中,他经常不自觉地叹气,他一叹气,石兰就皱眉头,然后奇怪地说:你又叹哪门子气啊?
他怀疑地睁大了眼睛:我叹气了吗?
你又叹气了!
看着石兰皱眉的样子,他又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就像父母一样,无助的叹息也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谁让自己是农民子弟呢,他只能在心里发出这样的感慨。
31。田村和苏小小
苏小小又一次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田村面前,这让他始料不及。
他正在操场上带领战士们训练,哨兵就带着苏小小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来,他面对着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苏小小红着脸喊了一声:哥,我来了。
兵们已经顾不上训练了,挤眉弄眼地朝这边望着。
田村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一进门,就冲她抱怨起来:你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见田村不太高兴的样子,苏小小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低着头,捏弄着衣角不吭声。
田村的心一时间就软了,他又一次想到了歇马屯那个温馨的小院,她毕竟是自己的初恋啊。
他承认苏小小对他好,起初自己也被这种幸福和甜蜜弄得晕晕乎乎,可离开歇马屯后,就没了那种感觉。歇马屯的苏小小是独一无二的,在那种情境中,他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她,可时过境迁,随着环境的变化和时间的推移,他再也找不到在歇马屯时对她的那份感觉了。
那温馨、美好的歇马屯,只能成为他心中遥远的记忆了,连同他的初恋成为了过去。想明白、也想透了的田村就不再给苏小小回信了,他以为经过一段时间,她总会醒悟,然后忘记他,忘记他们之间曾发生的一切,开始各自的新生活。
让田村没想到的是,苏小小又一次意外地站到了他的面前。
她从包里掏出一堆东西:几双绣着鸳鸯的鞋垫,是她花费了几个日夜赶出来的,她把对未来生活的畅想都融入到细密的针脚里;还有几副白线钩织的假领……
看着她摆放在面前的东西,田村的心里有股说不清的滋味。
苏小小一边展示着手里的东西,一边喜滋滋地说:哥,我知道你忙,没时间给我写信,我不怪你。现在地里的活不忙,我就抽时间来看看你。
他不说话,更不敢望她的眼睛,只低头看桌上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这时,几个训练回来的战士,探头探脑地从门缝里往屋里看。一个兵笑着问:这是嫂子吧?
苏小小听战士这么说,脸越发地红了,她热情地往屋里拉着战士,嘴里还大咧咧地招呼着:来,快屋里坐。
田村冲门口的战士一本正经地道:你们不要乱说,这是苏小小同志,在歇马屯拉练时你们见过。
战士们嘻嘻哈哈地冲苏小小说:那时叫苏小小,现在该叫嫂子了,对吧?
田村气恼地抓过苏小小带来的鞋垫和假领什么的,往一个战士的怀里一塞道:拿去,分给战士们用。
战士们欢天喜地地跑了,田村随手带上了门。
苏小小脸红红地冲田村道:哥,那是给你做的,你咋送人了?
田村不耐烦地说:我用不着,让他们用吧。
她低着头道:回去我再给你做,没时间送就给你寄来。
傍晚的时候,田村领着苏小小去了师部招待所。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他快一些,她也快步跟着,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路上有战士看到了,就笑着冲田村说:这是嫂子吧?
田村一脸严肃地纠正道:别乱讲,这是歇马屯的苏小小,拉练时是我的房东。
战士们就笑,然后很有内容地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远。
在招待所住下后,田村就躲了出去。晚饭的时候,炊事班特意多做了两个菜,由田村端到了招待所。
苏小小是第一次在部队吃饭,感到很新鲜,她不停地问这问那的,田村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答着。
她似乎看出田村有些不高兴,就说:我来这儿给你添麻烦了?
见她这么问,他摆摆手,认真地说:你来部队看看也是应该的,拉练的时候我们住在你家里,不是也一样地麻烦你?
她听了田村的话,表情就有些讪讪的。来之前,她曾无数次地想象过和田村重逢的场面。自上次离开田村后,她人虽然回到了歇马屯,可心却留在了医院。一想起躺在病床上的田村,她的心里就湿了一片,直到他出院了,她才舒了一口气。后来又听说他立功了,提干了,她为他高兴得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那时,她一直在等他,他答应过要来歇马屯找她,可他却没有来,他在信里说刚提干,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通情达理的苏小小也知道,他要做的肯定都是大事,可以后他的信却越来越少,就是来信,也是除了简单的问候外,没有什么更多的内容,这让她更加惦念他了。虽然心里放不下他,可她还是在信里说,如果没有时间,就别给她写信了,她会给他去信的。
苏小小是通情达理的,但在接不到田村来信的日子里,她睡不着,吃不香,不停地叹气。时间长了,母亲就关切地问:田村多久没来信了?
她掩饰道:妈,田村忙,来不来信都一样。
母亲就以过来人的口气说:丫头啊,你听好了,要想嫁给当兵的,就得学会等。我等你爸等了那么多年,现在还得等着。
听了母亲的话,她就想哭,不知是为母亲还是为自己。
更多的时候,她就在灯下给田村做鞋垫,把绵长的思念一针一线地嵌在鞋垫中。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双鞋垫,而是田村本人,她正在向他诉说自己的情感,这时,她的嘴里就哼那支《沂蒙颂》,心一下子飞得很远。
她是在母亲的鼓励下来部队看田村的,之前,她不是不想来,而是没有勇气。母亲理解女儿的心,就给她出主意:孩子,你只要认准这条道就往前走,千万别回头。
此时,田村对她的不冷不热,仍没有让她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裂痕。部队是有纪律的,田村只是不便对自己亲热罢了,她一直这么认为。文人小说下载
在招待所里,田村陪她吃完饭后,就站起身想走。
她走过去,拉上窗帘,脸红红地站在他面前,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又羞怯地说:哥,你是我喜欢的人,只要你愿意,我……我愿意为你做一切。
田村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看着眼前的她,这是她来到后,自己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她。她剪短的头发长长了一些,人还是那么动人,仿佛盛开在田野中的小花,美丽、芬芳。
房间里很静,只有灯管发出的嗡嗡声,他望着她,有些冲动。如果时间倒退到歇马屯,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抱在怀里。而现在,他站在那里,一双脚像被粘住了,他无力、也不能向前跨越一步。
片刻,他清醒过来,嘴里干涩地说:你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我还要去查岗呢。
苏小小慢慢地抬起头,眼里蓄满了泪水,刚才还是满脸的绯红,现在却变得有些苍白。她看着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听着他清晰的脚步声一步步远去,她愣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到窗前,拉开窗帘,透过窗子望着他的背影融进夜色中。她伫立在窗旁,心里一时很空落。
田村没有回宿舍,也没有去查岗。他来到操场,打算好好地想一想。操场上仍然散发着白天的温热,他双手扣在脑后,仰躺在训练用的器械上,满天的繁星一股脑地向他涌来。他的心情也像这夜空一样,很乱,理不出个头绪。苏小小的淳朴和可爱是他喜欢的,在歇马屯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他们就闪电似的完成了两个人的初恋。最初,她吸引自己的,也正是农村女孩特有的清纯。当那枚冒着烟的手榴弹横陈在他们中间时,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受到伤害,她需要他的保护。一切就这么简单,但以后随着时间的流逝,长久的分开,他对她的感情似乎不再那么强烈了,却仍时时能够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好。
忽然,他一下子坐了起来,眼前仿佛又闪现出那双含泪的眼睛,一颗心又变得柔软了。他起身向前走去,经过招待所楼下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离她并不远。
他想鼓起勇气,重新走回她的房间,可当他抬起头时,发现她的窗子已是漆黑一片。
黑暗中的他,长久地凝视着那扇漆黑的窗口。
此时的苏小小也正睁着眼睛,盯视着天棚,她多希望田村能够回来呀。为了期盼,她连门都没有插死,她希望他轻轻地推开门,站在床前,哪怕只望她一眼。
她一边等待着脚步声的响起,一边宽慰着自己:他太忙了,这次来是打扰了他的工作。
有了这种想法后,她就感到惭愧,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更不该这么苛求他。既然田村在歇马屯说过,有一天他会来接她,她就应该坚信他的话。她要回歇马屯去等,等他兑现自己的承诺。
第二天,田村出现在招待所的时候,苏小小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她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哥,我要走了。
他有些惊讶地望着她。经过一夜的思考,他还是没有想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一想起她,眼前闪现的就是歇马屯的日子,歇马屯的苏小小是令他心动的,而眼前的她呢?
听她说要走,他的心就猛地抽了一下。他盯视着她,她也望着他,两双目光就碰在了一起。
他嗫嚅着:希望你理解,部队有纪律。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望着脚尖道:我知道,我来部队给你添麻烦了。
没、没有,真的没有。
她仍说:这么长时间,我就是想看你一眼,我看到了,也该回去了。
见她义无反顾的样子,他点了点头。
他送她走的时候,两人又走在了一起。这时,苏小小的眼里充满了希望,她幸福地走在他的身旁。经过大院门岗的时候,哨兵向排长敬礼后,道:嫂子走哇。
他冲哨兵笑笑,两个人安静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