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鬼子-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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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金娜就叹口气,伸手去抚慰谢聋子的头,谢聋子在柳金娜的抚慰下,怕冷似地抖着身子。
“你们打日本,我就打日本,你们打猎,我就打猎。”谢聋子说。
郑清明也叹了口气,他比划着告诉谢聋子,山上苦,让他下山。
谢聋子就哭了,一边哭一边说:“我没有家。”
郑清明和柳金娜就呆呆地对望一眼。
谢聋子又说:“我死也不走,要死就死在一块。”
郑清明听了谢聋子的话有些感动,当初鲁大偷袭他,要是没有谢聋子,他不会那么顺利地脱身,当时,谢聋子是冒死救他们的。
郑清明把他扶起来,谢聋子看不再让他走了,孩子似的笑了。
6
杨雨田在日本女人身上彻底绝望了。
杨雨田万没有料到,在柳金娜身上没有得到的,他在日本女人身上同样没有得到。那一刻,他不仅是悲哀,而是对自己绝望了。他望着眼前年轻的日本女人,似乎看≮更多好书请访问:。。≯到了自己的末日。他喘息着,就那么眼睁睁地望着眼前柔顺的女人,女人不冷不热地望着他,似乎在对他说:“你这个中国人,老了,不行了,就要死了。”杨雨田突然哀嚎一声,扑向这个年轻的日本女人,他用手拼命地在女人身上撕扯着,女人在他怀里挣扎着,哀叫着,他感受到了那份挣扎和哀叫,这一切更刺激了他的撕扯,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嘴里凶狠地一遍遍说:“日你,日你,日死你。”
他终于累了,疲了,他蹲在一旁喘着,汗水流到他的眼里,淹着眼球辣辣的。日本女人早就滚到了墙脚,抱紧身子恐惧地望着他。杨雨田蹲在那,耷拉着自己的下身,他用手摸捏着,就像在摸着自己的生命,他似乎能摸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他突然抬起手刮自己的耳光。躲在墙角的女人,瑟缩着身子,恐惧地望着他,杨雨田跪在炕上,弓着自己瘦弱的身子,虾一样伏在炕上,一遍遍地问着自己:“我要死了么,我真的就要死了么?”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笼罩了他。最后,他也像日本女人一样,抱紧了自己的身子,怕冷似地呆坐在那里。从那一刻起,死亡的恐惧一直笼罩着他。
也就是从那以后,他开始拒绝北泽豪送来的日本女人。他几乎连门也不出了,整日里坐在屋里呆想。他看见了天棚角上的一片蜘蛛网,蜘蛛为了躲避冬天的寒冷,不知躲到墙缝什么地方,只剩下了那片网,网上此时落满了灰尘,在空气中颤动着,他竟觉得自己就是个蜘蛛,周围都是网了。他早就把杨家的大小事体一应交给了管家杨么公。
杨么公那天找到了他。
杨么公说:“东家,日本人又管咱要粮咧。”
杨雨田眼皮也不抬一下说:“要就给嘛。”
“是给陈的还是新的?”
“陈的新的你看着给就是。”
管家杨么公有些吃惊,东家以前从来不这样,东家以前总是把一粒米、一文钱视为生命,今天这是咋了?杨么公就又说:“不和日本人讨价还价了?”
“你就讨么。”
杨么公看了东家一眼,又看了一眼,他看见东家眼睛后面躲着一大片阴云样的东西,杨么公的心里打了个冷颤。
杨么公要走的时候,杨雨田又叫住了他。
“么公,你找半仙给我弄点药吧。”杨雨田说。
“东家,你哪不舒服?”
“我哪都不舒服,我要死了。”
“……”杨么公又看见了东家眼里那片阴云样的东西,他这才意识到,那是死亡的气息。
杨雨田不再出门了。他把杨么公弄回来的药大包小包地摆在炕上,他一副副地熬下去,一副副地喝下去,最后连药渣子也嚼巴嚼巴咽下去了。吃完药,他就躺在炕上看那片蜘蛛网,一看就是半天。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他睁着眼睛就睡着了。
秀是一天中午回到杨家大院的。秀是骑着马回来的,秀回来的时候,还跟着一个男人,那男人也骑着马。
秀对杨家人介绍说:“这个人是柳先生的弟弟。”
秀见到杨雨田的时候,杨雨田好半天才认出秀。杨雨田认出秀之后,眼泪就流了下来。杨雨田说:“你还知道回来呀。”
秀说:“爹,这么多年都怪我不好,没来看你。”
杨雨田就说:“爹要死了,你再不回来就看不到爹了。”
秀说:“你这不好好的么,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你。”
杨雨田瞅着蜘蛛网说:“看不看都一样,爹反正要死了。”
杨雨田这么一说,秀的眼圈就红了。
杨雨田又说:“你哥咋不回来?”
秀说:“他去了关内。”
“我知道他去了关内,你哥没良心,说走就走了,一走就这么远。”杨雨田把目光盯在秀的脸上。
秀看见了大包小包摆在炕上的药就说:“你没病,吃药干啥?”
“爹有病,爹要死了。”
秀就不认识似地看杨雨田。她发现几年没见到爹了,爹就像换了一个人。
秀就问:“这儿有个潘翻译官吧?”
杨雨田就不耐烦地说:“你问么公去,我不管日本人这些事。”
管家杨么公把潘翻译官请来的时候,潘翻译官认真地打量了几眼秀,秀觉得潘翻译官这人有些可笑,穿着很像个孕妇。柳先生弟弟就上前搭话说:“我是柳芸的弟弟。”
潘翻译官就“噢”了一声,很认真地看了眼柳先生的弟弟。
潘翻译官就说:“我和柳芸是同学。”
柳先生弟弟就说:“我哥给你捎来封信。”说完便从怀里掏出封信递给潘翻译官,潘翻译官接了信,便走了。
秀在家住了几日,便要走了。潘翻译官找到柳先生弟弟说:“请把这封信带给柳芸,就说我很想念他。”柳芸的弟弟便把信接了,小心地揣在怀里,拱了拱手说:“我哥也很想念你。”
潘翻译官就挥挥手说:“你告诉你哥,有机会我会去看他。”
秀和柳芸的弟弟就走了。
杨雨田没有出门来送秀,秀走的时候,杨雨田正躲在屋里费劲地嚼中药渣子。药渣子枝枝杈杈地通过喉进到胃里,杨雨田的心里就有一股说不来的滋味。他望着落满尘埃的蜘蛛网,听到外面秀远去的马蹄声,他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他就自言自语地说:“都走吧,都走了,我就要死了。”
杨雨田用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挤出来。
第八章
1
“咣”的一声枪响之后,川雄的腿一软竟跪到了雪地上,恍惚间意识到,完了。此时他想屙尿。三甫也木然在那里。就在这时,木屋的门“吱”的开了,一个身穿兽皮的老人,手里托着一杆猎枪站在屋门前,枪筒里还有一缕淡蓝色的烟雾袅袅地飘。那条黑狗从老人身后挤出来,冲两人低吼着。老人吆了声狗,狗便消停下来。
老人突然朗声大笑起来,飘在胸前花杂的胡须在风中抖动。三甫和川雄都愣在雪地上。老人张开手臂似乎在招唤他们。三甫却听不懂老人在说着什么。他来到中国学会了汉语,却不懂老人的语言。两个人仍怔在那里。老人走过来,伸开双手似要拥抱他们,老人见两个人立在那里不动,便收回手臂只轻轻一提,川雄瘫软下来的身体便立了起来。当老人回身望三甫时,两个人终于明白了老人的用意,两人很快地从雪地上站了起来。两个人站起来时,发现老人身后已站了一男两女,其中就有他们第一个望见的那个少女。
两个人被相拥着让到了木屋里。老人不由分说把两个人推坐到炕上,然后老人在他们脸上审视一遍,手理着胡须笑了起来,然后转过身走到外间。
三甫和川雄很快地听到外间说话的声音,一会是老人说,一会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女人的声音,三甫一句也听不懂他们的话。三甫在大金沟淘金时,他曾听人们说这大山里头,住着鄂伦春人,想必就是鄂伦春人了。三甫这么想。川雄哆嗦着身子说:“这些中国人会不会杀我们。”
三甫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今天他跑到这里,已经不在乎是死是活了。
炕上散发出的一阵阵热气,烘得两个人身子暖暖的,这温暖让三甫和川雄又冷又饿又疲倦的身子,渐渐地失去了意识,脑子发沉,倦倦的,恐惧也麻木在意识里。很快两个人歪倒在滚热的炕上,沉沉地睡去了。
这的确是一家鄂伦春人,老人叫格楞,带着女儿儿子和儿媳来到这片山里已经两年了。以前老人并不住在这里,而是住在寒鸦岭,那里群居着八十户鄂伦春人。格楞是两年前的夜晚逃到这里来的。
两年前的那个夜晚,寒鸦岭来了队日本人,他们不知道那是日本人,这些常年寄居在山里的鄂伦春人常年靠打猎为生,和外界很少发生联系。他们自然不知道来的是日本人。他们按照山里的规矩,打开寨门,迎接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客人很不领情,一进到寨子里便开枪。鄂伦春人一点也没有准备,他们万没有料到被当成客人的人会向自己开枪。匆忙中,鄂伦春人便开始还击了,他们用猎枪和木叉作为武器,和日本人激战了一夜。
天亮的时候,日本人终于夺取了寨子,他们放火烧了寨子。格楞一家,就是那次逃出来的,几十户人家,妻离子散,相互之间也不知都逃到什么地方去了。鄂伦春人生活中离不开山林树木,他们只有往山里逃,逃得越远越安全。那一刻,他们仍不知道是日本人夺走了他们的家园,他们一直以为那是群没有人性的胡子。
今天早晨,格楞远远地看见了雪野山里走来的两个人,来这里两年多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外人走进这里。一种对人类的亲近和冲动,使格楞用鄂伦春人待客的最高礼节——鸣枪欢迎三甫和川雄。直到这时,格楞一家也没有意识到三甫和川雄是日本的逃兵。
一家人坐在外间的兽皮上,相互对望着。他们知道眼前的两个人不是鄂伦春人,不是鄂伦春人就是山外的汉人。
“他们是迷路的。”儿子格木说。
“他们一定从很远的地方来。”儿媳塔亚说。
“很远的地方有人么?”宾嘉惊奇地问。
格楞透过门缝望着此时躺在炕上昏睡的两个人,老人终于说:“客人来了,就不会走了,欢迎他们吧。”
三甫和川雄醒来的时候,发现面前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晚餐,各式各样的飞禽走兽,热气蒸腾地摆在眼前。他们这才记起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他们几乎没用格楞劝,便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
格楞又为每个人的碗里倒满了酒。
两人喝完第三碗酒时,才发现胃里已经装不下任何东西了。
川雄醉眼朦胧地望着三甫说:“现在让……我死……我就死哇……”
三甫说:“死吧……死吧……都死吧。”
两个人醉了,说着胡言乱语的胡话,不知什么时候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两个人又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然活着。三甫和川雄不明白中国人为什么还不杀了他们,中国人将采用什么样的办法杀死他们呢?三甫和川雄静等着。
那时在奉天,他们抢来了许多老百姓的马匹。一天夜里,一个粗壮高大的中国农民,偷偷地溜进日本军营,企图偷回他的马。农民还没有摸进马棚就被日本哨兵发现了,毒打之后,便被关到一个小房子里。那个农民一连被关了五天,没有吃到一口东西,第五天时,门被打开了,川雄奉命给这个农民端来了吃的。农民真的饿坏了,他抓过东西像恶狼似的大口吞吃起来,不时地咬住往嘴里填食物的指头,食物噎得汉子不停地打嗝翻白眼,汉子脸上的血管暴凸着,汉子的胃转眼间似一只被吹胀的气球,川雄觉得汉子快撑死了。
汉子吃完了,食物撑胀得他直不起身,两个士兵过来拖走那汉子,后来汉子被仰躺着扔在地上,汉子喃喃着说:“我的马,还我的马。”汉子的肚子隆起一座小山,两个日本士兵抬来一块木板放在汉子的肚子上,这时很多日本士兵都围过来,激动不安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板子放好后,几个日本兵训练有素地一起站在木板的两端,只听那汉子嚎叫一声:“马呀——”汉子的肚皮便似只捅破的气球,很沉闷地响了一声,肠胃和食物顺着裂开的肚皮流了出来,汉子的嘴大张着,似乎仍在喊着他的马。
三甫和川雄一起等待着,等待着死亡落到自己的身上。
这时,窗外的风雪搅成一团,木屋似飘摇在风浪中的一艘小船。川雄和三甫透过窗口看到外面已是一片浑浊,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木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怎么还不杀我们?”川雄灰白着脸,喃喃道。
三甫想起了干娘和草草,还有那间温馨的小屋。
格楞老汉在另一间屋里瞅了女儿好半晌了,宾嘉羞羞地低垂着头,哥和嫂子也着急地瞅着宾嘉。
“他们来了,真是上天成全我格楞啊。”格楞冲着窗外感叹道。
格楞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