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乖乖-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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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能不嫁?妳想当老姑婆?”那他不就要照顾她一辈子?好惨!
“什麽老姑婆……”她失笑。这差她好多岁的异母大哥,明明已四十有三,性格上却愈来愈偏幼稚……咳,是不成熟。大概是因为成天跟那十个孩子相处,难免退化。“大哥,诚如你所言,我已二十,早过了该有人说媒的时机;加上我既没有貌美如花,更不会贤慧持家,又一副男人样,敢娶我的,大概也没什麽人吧?”
“胡说!”他不高兴地斥声,这妹子,总把自己贬成没人要。“妳能文能武,性情坚韧,耳聪目明又明白事理;虽不是美若天仙,但也五官端正,哪一点不好了?”
“啊啊……是呀,真好,我看我去隔壁村娶个姑娘进门较合适。”原来她的优点根本是别人选丈夫的条件。
他一愣,随即恼道:“妳别老是胡言乱语!”天,他头好痛!
“你刚不是说我明事理了吗?”怎麽这会儿又怪她乱说话?她含笑:“大哥,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听过吧?像我这样识字能武,又不会绣花的女子,有多麽地不道德,没被抓去浸猪笼已是天幸了,咱们应该焚香膜拜一番才对。与其跟在我後头抢著当媒婆,不如多腾些心思去照顾你那一串孩子,要是他们像我一样学坏了,我可不负责。”丑话先说在前头。
容揽云瞅著她,未久才粗声开口:“若是那些小兔患子能有妳一半好,我不知多开心。”
她顿了下,表情有著细微的变化,不过随即很快地,又扬起那一贯的笑。
“喔……那好吧,我会好好教导他们的。尤其是十儿,肯定让她不只有我一半好……两倍,对了,就让她有我两倍好吧。”哈。
他果然脸色都青白了。
“呃……风妹……”还是不要吧?麻烦精有一个就很够了。
他不能想像这世上有两个风妹啊!那已经不是鸡犬不宁或者天下大乱可以形容的了!
正待想个好理由打消她的念头,不料却听见了身後传来凄厉叫声!
“啊——”
容似风倏地转首,望著声源……是她的房间。
那个孩子!
红红的……好红好红……像血呢。殷烨张开眼,视野内,是一片红色的海。
没有边际,没有人烟,他独自站在海潮里,什麽东西也没有。
疑惑地看著陌生的四周,空空旷旷的,让他心里好不踏实。
“娘?”他小声试喊著,无人回应。“爹?”他再唤,仍是只有自己的声音荡。
他抬起腿想走,湿重的裤子绊住了脚步。心一跳,他弯下身,掬起那海水在手中,突地,一股浓稠的铁锈味漫天盖来,遮蔽了所有他能呼吸到的空气,他惊骇地瞪住双眼,在掌心的水纹里看见一张七孔流血的脸。
他吓得甩掉手中所有的水渍,开始往前跑!
“娘、娘!爹!”他边跑边喊,眼前尽是挥不去的红,鼻间浓烈的血味让他极度反胃!
喘不过气,他脚一软便跌倒,整个人往红水中趴去,染了一身一脸,黏稠恶腥的液体让他马上捧腹狂吐起来!
在神智朦胧中,感觉好像有人抓住了他的小腿,他对上视线,只见一只手臂从红潮中慢慢伸出,一个人影就这样缓缓地从里面爬了出来……
他瞠大了双目,瞪著那身上全都是血的人,他有两个头,一张脸是爹,另外一张,则是没有瞑目的娘!
殷烨从梦中惊醒过来,汗流浃背,眼睛睁大到偾出血丝,薄瘦胸膛重重地起伏著,只停了一刹,他猛力地抱著头。
“啊……啊、啊”开始放声叫嚷。
他嘶哑地爆吼,不管自已的嗓子会被扯坏,也不管耳膜几乎要破裂,就只是踢著棉被咆喊著!额颈间的青筋紧绷到像是会喷穿,指痕陷入内中,像是无法感应外界的任何存在,发狠地泣喊!
杨伯首先冲进房内,被这种情况震慑住。
“叫大夫!快叫大夫来!”他拉过一名在廊外害怕地捂住双耳的仆役,大声交代。
“啊——啊——”
容似风赶到,只觉耳部被那不像人发出的吼叫刺得剧烈生疼!她瞪视著床上那个如同发狂般的孩子,震惊不已。
这个双自突出到像是恶鬼的男孩……真的是她捡回来的那个吗?
“怎麽回事?”容揽云在她身後,他的问话被掩盖在可怖的爆喊之下。
“要让他停,要让他停才行!”容似风压下听觉上的不适,大步奔近床边,敏捷地一把抱住男孩,用手封住他的嘴。“别叫了、别叫!你想变成哑巴吗?”
殷烨先是全身强烈地颤了一下,接著就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
“风妹!”
“小姐!”
在门旁的两人一惊,就要上前。
“别过来!”容似风朝他们喝道,双手不放,运劲压制住怀中乱动的殷烨。这是她带回来的,她有责任。“你们别过来!让我来。”她屏著气,颊边滑落汗意,他的力量之大,超乎她的想像。
容揽云皱眉跨出步伐,手臂却被人拉住。他侧首,只见杨伯对他摇了摇头,他犹豫了下,还是收回步子。
殷烨不停扭动著身躯想要脱离,粗哑地直喘气,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不容他人接近。
“别动、不要动!乖乖地。”容似风一边锁住他的动作,一边在他耳边轻语,她不知道该怎麽才能让他安静下来,只能用直觉,用她在他昏迷时安抚他的方式。“嘘……乖乖地……没事了,你安全了,乖乖地……”她重复地说著。
他被捂住嘴,满脸胀得通红,又摆脱不掉她取巧的箝制,神智不清明下,用力地咬住她的手!
“呃!”容似风痛哼一声,皱著眉,没有理会他咬她入肉,只是不停地柔声对他道:“乖乖地……我不是你娘,也不是你爹……但是,不要怕……有我在……不要怕……”
她微抖的唇,就贴在他的耳际,低低的嗓音一声声地确实传递;从背後抱著他,给与温柔的抚摸,不厌其烦,只是反覆。
“有我在……不要怕……”带著飘扬的温柔。
很奇异地,殷烨慢慢地停止疯了似的挣动,咬人的嘴也缓和地松了,血丝遍布的眸瞳里彷佛可以映上景物,他狂乱的气息一滴一滴地沉淀下来。
容似风不敢放手,轻轻地摇晃著身体,哄著他:“乖乖地……乖乖地……”
殷烨的目眶逐渐盈满泪光,就这样张著眼帘,不知道在看些什麽,任由泪水泄落而下。弄湿了衣襟,弄湿了床铺,弄湿了自己和她。
“为什麽……”他沙哑开口,好小声地说了这三个字,很悲伤很悲伤地。
最靠近他的容似风听到了,她错愕地愣住,下一瞬,就见他一昏,往後倒进自已怀中。
“大夫、大夫呢?”杨伯松了好大口气,连忙走到外面去催促。
容揽云走近,睇著她被咬伤的手背,蹙眉道:“风妹,这孩子是?”
她抱著怀里的温热身体,抚著殷烨四散的发稍,轻柔地拍著他的背脊,就像他之前睡不安稳的每一刻一样。
他还有气呢,还活著,没死。
刚才,她差点以为他会喊到断气为止。
幸好,幸好。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她面前了!
他发狂泣喊的景象在她脑中晃过,跟某个模糊记忆相互重叠;恐怖的馀音还萦绕在室内,她心脏猛跳,不自觉地就脱口:“我要留下这个孩子。”
她一双凤眸里,有著不能动摇的坚定。
第二章
“欸,你这小子,究竟要睡到什麽时候?”
清朗的语音一些些地飘进了床上人的耳中,有点熟悉,也有些随生。
只听那声音继续嘀咕道:“没伤没痛的,偏又赖著不醒。半夜老作恶梦,一作梦就大叫,你也太折腾人了吧?”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夫说你最後一帖安神剂喝完了就会有成效,我昨儿个就让你饮下了,你到底要不要醒?这些天,镖局里的镖师被你那可怕的叫声也弄得睡不安稳,练拳练得东倒西歪,唉唉唉,你知不知道,街坊邻居还传言咱们这儿闹鬼了。”是鬼啊,一个让人头疼的小睡鬼。
脚步声达达地走远,接著是开门的声响,没一会儿,又达达地走回来。
四周稍稍安静了下,殷烨感觉身上的衣服似乎被拉扯开来。
一股温热的气息慢慢接近、愈来愈近……近到那呼息吹拂在他脸上好痒好痒殷烨下意识地张开眼,只见一名年轻男子以额对额的可怕距离和自己对瞅,再往下一看,他薄弱又可怜的瘦小胸膛就这样大剌剌地展现在一个陌生人面前。
他先是一呆,随後立刻放声叫嚷:“啊——”
“嘘嘘!”容似风顾不得手上拿著湿布巾,忙一把按住他嘴。“别喊别喊!住口啊!”明月高挂夜空,别又吵人。
“呜——”他不能呼吸了!
“你又作梦了吗?”不会吧?她又要哄他了啊?
“呜呜——”双手被她压著动弹不得,快被闷死了!
“干什麽、干什麽?做啥脸红脖子粗的?”啊,还翻白眼。“喔……啊啊,对不住。”终於发现自己的错误,容似风赶紧收手放开他。
“咳……咳!”殷烨一得到自由就呛咳起来,并命喘气。“你、你——咳咳!”喉间显然十分难过,没法好好将话讲得完整,他又咳了几声。
“慢慢来。”容似风转身倒了杯茶递给他,马上被抢去对嘴喝下。她小心翼翼地审视他的表情,观察他的动作,仔细打量到他终於抬起头来狠瞪著她,才确定他不会突然大吼大叫,便出声道:“你总算愿意正常点了。怎麽,很难过吗?”咳成这样,好可怜。
殷烨愣了下,有些气虚地侧过身,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脸上满是不信任。哑声道:“你是谁?”没有例外地错认她的性别。
“我?”容似风瞧他浑身上下都充满敌意,便试著和颜悦色:“你若是问我姓名,我姓容,名似风;你若是问我身分,那就平凡到没什麽好提起的;还是,你应该问我,你为什麽会在这里?”她一手叉腰。
殷烨沉默地瞪著她,没有再开口。
“你身上开始长刺了,殷烨。”刺得她这个救命恩人好疼啊。
听见她唤了自已的名,他张大眼,防备心更重。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嗓子依旧沙哑,头更晕,他却仍是硬著声问。
容似风和他对望著,好半晌,才从怀里掏出个缎布的锦囊。
“我不仅知道你姓啥叫啥,还知道你今年十一岁……”可不是她神机妙算,而是这锦囊里有个平安符,上面有他的生辰八字。
她话说到一半,就见他恼怒地朝自己扑来。
“还我!”那是娘,是他娘做了好多苦工才跟人讨到绸布,然後亲手缝制给他的!“那是我的!”他昏睡多日,根本没什麽多馀力气,只凭一股爆发的情绪撑著,脚步不稳地冲上前抱住她的腰,硬是要夺下。
“哎呀!”她微讶他的举动,“放手,放手。”她语调有些哀愁,惋惜那张美丽的小脸蛋变得这麽粗鲁难看。
唉,还是睡著的时候可爱。见他死抱著就是不肯松开,她撇了下唇,左手迅速地出招擒拿,一带一拐,瞬时便将他整个人压制在地。
“还给我!”殷烨怒喊。即使落入他人掌握之中,他仍是没有轻易认输。
容似风挑眉,道:“你倒是挺倔的。”小小年纪,却这麽恶霸。
见他扭动不休,她就担心他刚清醒体力不支,长指并拢,点他胸处封住穴道,教他身形登时僵硬如石。
“别再大声嚷嚷了,我没聋,都听得到。”快一步捣住他的嘴,她又往哑穴补上一记。“别怪我,你要是乖乖地,我也就不会用这种下流法子。”
无视他愤恨的眼神凌迟,容似风将他扶起,重新坐上床边。
“你要擦擦身子了,知道吗?”她毫不忌讳地拉开他上身的衫子,这种乳臭未乾的身材,她一点兴趣也没有……才怪。“大夫说你身体没病,病的是心里,所以才会一直发烧梦呓;不过现在,你看来是好多了……瞧你睡这麽久,脏成什麽样,等大夫真的确定你不再烧了,就把你丢进木盆里去煮。”她说著调笑的话,在瞥见他後背皮肤上的图案时,又把眼光掉了开。
拿著温热的湿布在他瘦弱的身体上毛手毛脚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眼帘,对上他胀得通红的面颊,勾著笑,道:“你还是睡著时比较惹人怜爱。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别装大人。”
弯指弹了下他鼻头,他气得眼眶都红了!
她当没看见,将他放躺平,还体贴地替他拉上棉被。
“这锦囊对你很重要是吧?不过呢……”她勾著锦囊上的细绳,放在他眼前晃。“如果你不听话,我就不还你。为了它,所以,你得乖点,躺著好好休息,懂吗?”好像卑鄙了点,不过,她总要想些办法治他。
见他一直死命盯著自已,大眼睛里布满不甘心的血丝,容似风露出个友善的微笑掷还给他。纤指一戳,压压他柔嫩的面部肌肤。
“真的好像水做的喔。”她喃语。果然是小孩子,白白嫩嫩的,像颗水馒头。
左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