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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别说再见-第11章

小说: 别说再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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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这人劳碌命,伤口才刚拆线,就急著回到工作岗位,是怎样?闲不下来喔?

有时觉得,他似乎在用几近自虐的方式,耗损生命。

关梓修抬眼。“学长,我什么时候不爱惜自己了?”

“得了。”余盛德挥挥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用不著争辩。

关梓修倒了杯水给他,见他目光落在桌上的玻璃罐,解释道:“Miss张拿进来的,不晓得谁送的。”

玻璃罐内,是各式可爱的造型饼干,五颜六色好不精采,他对这类零嘴一向兴致缺缺,也就搁著了。

“爱慕者?”余盛德打趣地问。这学弟,英伟挺拔,外型俊俏,再加上职业是最抢手的医师,老是令女病患神魂颠倒,痴迷爱慕。

“不可能。应该是哪个已经出院的病患,纯粹表达感谢之意。”

“你又知道了……”视线停在一处,突然爆笑出声。

关梓修有些无奈。“知道为什么不可能了吧!”

这——这哪来的天兵爱慕者,居然在上头贴名字,还贴得好牢,用了好几层胶带,多像小学生在便当盒上写名字,是怕人不知道吗?最好笑的是,那生嫩可爱的宇迹——

“你这个小爱慕者,大概幼稚园还没毕业吧?”关的笔划太多不会写,还用注音咧!

瞧瞧他多造孽,魅力向下延伸到幼稚园去了!

“你喜欢就拿去吃,不要消遣我。”正打算做自己的事,不再搭理他,护士敲了下门,抱了罐装满小饼干的玻璃罐进来。

“又是他?”不是交代了任何人、任何东西都别收吗?

护士点头。“是啊!”那小男生很可爱,用诚意十足的眼神哀求她交给关梓修,任何有点母性光辉的人,都不舍得拒绝他的要求啊!“他真的很可爱,长得和关医师好像,该不会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

关梓修完全不打算回应这种无聊笑话。“他还在吗?”

“在一楼挂号处,应该走不远。”

关梓修接过密封罐,快步追了出去。

赶到一楼大厅处,那小小的身影正要走出大门。

是他?!关梓修不能说不意外。

“小星!”他张口喊,三两步追上。“你怎么会在这里?妈妈呢?”

“只有我一个人。”眼睛看著他手中的饼干罐,口气有些期待。“医生叔叔,饼干好不好吃?”

真是他?!

关梓修蹲下身,与他平视。“来,小星,先告诉医生叔叔,妈妈知不知道这件事?”

小星摇头。他是瞒著妈妈,自己跑来的。

“那你怎么来的?”

“上次肚子痛,回去妈妈带我坐公车,我有记起来喔!”

所以,一个才五岁的小男孩,就抱著一罐饼干,自己一个人坐公车、走大老远的路过来,就为了送个点心给他?还不只一次!

“这样很危险,下次绝对不可以再这样做,知不知道?”

小星张口要说什么,又闭上,沉默地低下头。

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让他想起很多年前,有个人也是那样的表情,直到最后才告诉他,她要的不是命令,不是他总是告诉她该怎么做,而是希望他听听她心底的声音和需求……

“来,小星,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及思索,他已问出口。

“因为……因为……”小星犹豫了好久,才轻轻地说:“我想让医生叔叔喜欢我……”

极细微的声音,但关梓修听见了。

他不知道追求要怎样,幼稚围的同学喜欢他,所以把最喜欢的东西和他分享,对他示好,干妈说这叫追求。那,这是妈妈做给他吃的,他留起来,把最喜欢的饼干给医生叔叔,希望医生叔叔对他好,也对妈妈好。

关梓修轻抚那张稚嫩的脸蛋,心湖激荡。他连示爱,都是最直接、最纯净无瑕的,这孩子……和他妈妈好像。

但是……他可以喜欢他吗?他没把握自己做得到……

“爸爸呢?”这不像一个拥有父爱的孩子会说的话,那男人到底在搞什么?就算分手了,连孩子都不要吗?

“爸爸……死了。”

他为之震愕。这就是她说的……没在一起的意思?!

“医生叔叔,你可以……当我的爸爸吗?”

他沉默了阵。“对不起,小星,我不能。我拒绝不是因为讨厌你,真的,你很乖,很懂事,我曾经也非常希望你是我的儿子,但终究不是。下次别再做这种事了,真的没有用。”

小星不说话了。

一个不懂哭闹的孩子,沉默时格外教人心怜。他现在知道,那群医护人员为什么拒绝不了他了。

“这样好不好?我把电话号码给你,只给你一个人,你要收好,不可以让别人知道,有事或想找人说话时就打电话给我,不要再瞒著妈妈一个人跑来,真的很危险。”

割地赔款,合约签定。

接到小星的第一通电话,是在一个礼拜后。

他说,今天是他的生日,妈妈带他去庆祝,所以他心情很好。于是关梓修也对他说生日快乐。

又过一个礼拜,他说妈妈身体不舒服,头痛痛的,吃不下东西。关梓修告诉他,应该是天气太热,她非常容易中暑,刮痧这种民俗疗法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并且可预见当晚有人要被五岁孩童胡乱刮到唉唉叫了。

再过一个礼拜,他说幼稚园画劳作,题目是“我的家庭”,他不知道要怎么画,因为他只有妈妈,问要怎么办。关梓修告诉他,你可以画记忆中的爸爸,想像中最想要的家。

小星还告诉他,妈妈每年都会亲手织两条围巾,一条是要给他的,一条不知道要给谁,问了妈妈又不说……

每隔一段时间,固定会有一通电话,报告近日发生的事情,有时是心情点滴,喜怒哀乐都与他分享。

关梓修从不开口安慰,只教他怎么面对、疏导情绪。

然后他开始会问——

关叔叔,你为什么从来不笑?

关叔叔,你为什么不想见妈妈?妈妈很想你。

关叔叔,我真的不可以把你的电话告诉妈妈吗?

然后,昨晚他说:“妈妈又躲在被子里偷哭了,你能不能来安慰她?她看到你会很高兴的。”

“妈妈为什么哭?”

“她说明天是一个她很爱的人的忌日,所以她很伤心。关叔叔,什么是忌日?”

很爱的人吗……她终究,忘不掉。

他们都一样,忘不掉,难以释怀。

“忌日就是……一个人死掉的日子。”

“妈妈心爱的人死掉了……是谁?我可以去问吗?”

“不用问,我知道。”他声音略沈。

“干妈说,要让她一个人静一静,所以等一下干妈要接我去她那里住一天,叔叔,我要挂电话了,最后再问一次,你真的不可以来安慰她吗?”

他的回答是——“晚安。”挂电话。

当晚,他彻夜无眠。

隔天,他出现在她家门前。

别问他在想什么,连他自己都无法回答。

夏咏絮看见他时,有一瞬间的错愕与慌乱。

“梓修……”

“要出门?去哪?我送你一程。”

“不!”发现自己回答得过于尖锐,连忙改口:“我是说,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我排休。上车!”

他态度有些不寻常,她内心忐忑,硬著头皮开车门。

“怎么走?”出了巷口,他问。

“右转。”

他俐落地打方向盘,踩油门。

她怯怯地,偷瞧他冰冷的侧容。“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呃……不,没有。”她连忙掩饰。

“你只要说谎、不安的时候,就不敢直视别人,手指头绞成一团。这个习惯如果不改,你永远骗不了谁。”

“啊!”她连忙松开手,粉饰太平。

他低笑,微沉音律却无丝毫笑意。

“我……是要去看一个人,一个……已经不在世上的人。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所以……我想,你不知道会比较好,才一直没有告诉你。”

这有什么好难以启齿的?早知道的事实,他能阻止她缅怀另一个男人、追悼他们过去的爱情吗?难不成她还以为他会怨恨到掐死她不成?

“不必说了。我说过不会再过问你的一切,你用不著告诉我。”

“可是……”他看起来好像误会了什么啊!寒漠的面容,让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僵凝的气氛一路持续到底。

她在路上买了东花,很纯洁的百合,也许,她追悼的是那段纯净的爱情吧,谁知道呢?

他将车停在墓园外,不再看她一眼。

“谢谢你送我这一程……我……呃……”

多明显的驱逐令。“放心,我没打算进去打扰谁。”

她欲言又止,而后叹了口气,关上车门。

他没立刻离开,只是望著前方薄雾未散的山岚雾气,视线也模糊起来。

她真的很有心,这里环境清幽,能够长眠于此,也是种幸福吧!

他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来这一趟,折磨自己,徒惹难堪?是想看清她究竟有多爱那个男人吗?那么看清了,就该逼自己把心死绝,彻底放掉,偏偏,心底还有一分不甘……

想接纳,又无法说服自己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忘掉她曾经出轨的爱情,心无芥蒂地重新拥抱她……舍不去,放不掉……他到底把自己搞成什么德行了?这条感情路,他走得好失败!

这一等,就是一整天。

她在墓园内,用一整天的时间去忆怀心爱的男人;他在墓园外,用一整天的时间,让自己心冷。真的,他只是想测试,心可以多痛、多冷而已,没其他的意思。

山区水气重,傍晚时下了场雷阵雨,他没离开,她也没出来。

雨停了,夜晚的星星好亮,少了城市里的光害,每一颗星星都看得好清楚。

“天上的每一颗星,都代表人世间的一段恋情。”这句话是谁说的呢?对了,是他,第一年的情人节,他少有的浪漫。

那时的纯真少女,偎在他臂弯,醉意朦胧,娇憨地揉著眼,很努力想要看清属于他们的爱情守护星,是哪一颗。

“不用找了,一定是最亮的那一颗。”

“为什么?”她反问。

“因为有人很爱很爱。”他如是回答。

“谁?”她坚持追问,他始终不答,然后笑著吻她,话题结束。

他,很爱很爱,以为她知道、以为她也是、以为属于他们的爱情光芒不会熄灭,那颗星将永远是最亮的。几时起,它已殡落,满天星斗中,没有一颗,是属于他的。

“梓修,你还没走?”极为轻细的声浪飘入耳畔,她步伐虚浮,朝他走来。

他开门,下了车。

她全身湿透了,双眼红肿,显然哭了很久。来不及开口,她出乎意料地扑进他怀里。“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勇敢……就今天,请你让我靠一下……”

她崩溃痛哭,紧抱著他,喃喃喊著:“梓修……”

为什么,她可以为别人哭,却喊著他的名?他不懂她,他已经不懂她了……

双臂抽紧,他无法思考,低下头激狂地——吻了她,堵住啜泣,也吻去呢喃。

第八章

再一次接到小星的电话,是在三天后。

他说,妈妈发烧了,额头好烫好烫,住楼下的干妈回南部探亲,他不知道要怎么办。

“关叔叔,我一个人好怕,你可不可以过来?”那一头,是孩子脆弱无助的乞求。但是小星知道吗?他的意志也脆弱到不堪一击了,他不知道再去见她,他还会做出什么无法自制的事。

遇上她,明知是错,明知要再伤一次、再痛一次,他还是会往深渊里跳。她是他的魔,他一生过不了的情关。

最终,他还是来了。

初步审视一下状况,回头问:“家里有没有医药箱?”

小家伙不敢怠慢,快步跑开,又抱著保健箱回来。

他大致翻了一下,没有退烧药。

于是他到厨房冰箱里,找出冰块敲碎,倒进塑胶袋,再用毛巾包裹住充当简易冰枕。做这些事情的同时,另一手忙拨手机。“喂?学长,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我需要一点退烧药……嗯,情况有点糟糕,已经过三十九度半,热度一直退不下来,会咳嗽,有轻微的喉咙发炎,初步观察是流行性感冒引发的支气管炎……好,我二十分钟后到你那里,待会儿见。”

挂了电话,准备要出门,小家伙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直到门口才停住脚步,用一双不安的大眼睛凝望著他。

他回头,留意到孩子眼底的惶恐。小星其实很没安全感,怕他丢下他们不管吧?

未加思索,他伸出手。“要不要一起去?”

下一刻,他已拎著自己的小鞋,快步冲来。

这孩子,真的很乖巧。他会自己穿鞋,自己系安全带,自己安静坐好,自己抓住大人的衣摆,在后头跟得牢牢的。

下车后,他心急,不自觉加快步伐,小星在后头追得吃力也不敢出声造成大人的困扰,他发现了,停住脚步,单手抱起小小的身子。

“啊!”小星有些惊讶,旋即便双手搂抱住。

不一样……和妈妈抱的感觉,不一样。

他现在长大了,妈妈抱他都要两只手,但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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