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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敌后武工队-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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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手榴弹响过,赵庆田、贾正、李东山……十几个人疾速扑了下去。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榴弹,打得夜袭队蒙头又转向。打死了一些,一些没死的忙钻进高粱秸地。就在赵庆田他们猛扑下去的时候,土疙瘩西面的玉米秸地里突然窜出十几条黑影子。他们猫腰轻脚地朝土疙瘩跑来。这是又一股夜袭队。这股夜袭队既没走大路,也没走小道,他们捆押几个抓来的群众,从漫荒郊野里走过来。他们本想钻出玉米秸地和先来一步的伙伴们会合休息一下。不料刚一露头,前面打开了。他们见到有人从土疙瘩上朝南面冲下去,便无声息地从土疙瘩后面朝顶上闯,想占领这个制高点。刚爬到顶,刘太生发觉了,他大喊了句:“西面有敌人!”这时,三个夜袭队员已经蹿到他的跟前。刘太生举枪就打,子弹哑了火;甩手榴弹,距离太近,不能了。一转眼,三人同时按住了刘太生。刘太生心一横,拉断了身上的一颗手榴弹弦,轰!敌人和他都趴下不动了。这时,魏强、辛凤鸣、常景春……都扭过头来。常景春抱起歪把子,调转枪口,横扫过去,像扫驴粪蛋子似的,把扑上来的敌人一股脑地扫下了土疙瘩,没有死的都钻进玉米秸地溃逃了。魏强跑到刘太生跟前,两手朝身子底下一抄,将刘太生扶坐起来。刘太生二目紧闭,脖颈软绵绵地将头一歪,扎到魏强的怀里,他的左手里还挽着那根不长的手榴弹弦。魏强扯下左臂系扎的白毛巾,揩掉刘太生脸上的鲜血,然后抱起来,像抱着一个睡熟的孩子,生怕惊醒他似的,一言不发地走下了土疙瘩。

为了民族解放事业,刘太生光荣、壮烈的牺牲了!

刘太生壮烈战死的消息传进每个人的耳鼓,人人心里就像锥扎刀绞似的那么难受。黑夜,虽然不能说话,大家都燃起了复仇的火焰,默默地在发誓:“要报仇!”“要报仇!”“继续找夜袭队报这个仇!”

密密的雨点从天空落下来,武工队抬着死去的战友刘太生,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里,踏着泥泞的道路,消逝在秋末的原野上。

第十六章



自从在马池村东狠狠地敲了夜袭队,一家伙,武工队又像扎住根似的在保定附近活动起来。

魏强的小队回到之光边缘区,马上和刘文彬、汪霞他们会合了。在夜袭队刚挨过打,群众情绪又窜上来的时候,他们趁热打铁搞了个政治攻势:分散到各村去秘密召开群众大会;个别登门教育伪人员;三六九日召开伪军家属座谈会;经常不断到炮楼跟前给伪军上政治课;等等。什么事都搁不住日子长。天长日久老百姓更懂得了“敌必败,我必胜”的道理。为了胜利,他们净偷偷地尽自己的力量作抗日工作;和鬼子有点瓜葛的人,常秘密托门烦人地拉关系,找出路。冬天天短。这天是阴天,天黑得更快。

魏强紧卷了支烟,擦着火柴,吸着,回手点亮炕桌上的油腻乌黑的灯盏。门帘一挑,汪霞走进来。她声不大地朝魏强问:“哎,你见到了我那截铅笔吗?”对魏强这样不加称呼地说话,汪霞还是第一次。为什么这样,她自己也不知道。当她猛地醒悟过来,脸烧得像喝过了烈性酒。她用眼角偷偷地扫了一下人们,人们正全神贯注地瞅着贾正。贾正张着没门牙的嘴巴,像在对人们讲学什么,谁也没注意听她说话。只有魏强笑了笑,帮助她东翻西摸地找。她忙加解释:“魏同志,你看,正想写东西,它偏丢了!”话语自己听来都不自然,赶忙装找的样子低下了头。

炕上,席下,炕沿缝里……找了个够,也没发现那截三个手指头捏不住的铅笔头。魏强便从自己衣袋里拿出那支拾来的钢笔递过去:“给你,拿去使!”

汪霞接过笔来,心中立刻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情感来,这正是她哥哥——之光县敌工部长汪洋(化名叫黄占立)送给她的那支钢笔,去年到冀中来的道儿上丢了。当她发现魏强拾了这支笔时,有很多次想借机告诉他:“你知道吗,这笔是我丢的啊!”但不知为什么,每当这时,另一个想法把她滚到舌尖的话语挡了回去。“不!不能!眼下,他是多么需要笔呀!再说,笔是我的,我丢了,可是,他捡了,是他呀!他……”汪霞借灯光看着自己心爱的钢笔在想,不觉,脸儿忽然热烘烘地发起烧来。她偷偷地瞅了一下魏强。哪知魏强的两眼没离开她的脸,四目一对,羞得她再也不敢抬头了。“你使罢,别不好意思的!”魏强指着汪霞手拿的那支桔黄色的钢笔说,“你知道,这支笔不是我的,是我那次送你们过铁路,在石庄村北打仗的那个地方捡的。我捉摸,可能是咱们人丢的。谁的,可就不知道了!将来碰见这丢笔的人,一定……”

魏强说到这,逗得汪霞噗哧一笑。汪霞心里话:“谁的?我的,就是不告诉你。你个傻……”

“你笑什么?这是真实话!”魏强以为汪霞不信服。汪霞立刻点头说:“谁说是假的啦!不过,环境这么残酷,地区那么大,同志们东西南北到处都是,你想找这支钢笔的主人,可是个海底捞针——难办的事。叫我说,干脆死了那份心,当成自己的家什用吧,我保证没有人来认它。”她说完,像个淘气的小孩子,歪着头,斜着眼,冲魏强微微一笑,好像在说:“这些话,你自己捉摸捉摸吧!”

看到汪霞的最后一笑,魏强就是有点莫名其妙,又一回味汪霞的语意,特别是末了几句,觉得里面好像有玩艺。是什么呢?他思前想后地捉摸了一阵子,也没有捉摸出来。这时小炮手胡启明从岗上被换回来。他身披着一层白雪,大口吐着热气走进屋子,将刘太生使过的那支马步枪朝炕沿上一戳靠,用手扑打扑打身上的雪粉,跺达跺达脚上的泥土,不高兴地坐在炕沿上。

“怎么?单思病还在犯?真是钻牛犄角找套里间的手。”常景春抄起扫炕苕帚扔给了胡启明。

“什么单思病?大骡子大马使唤惯了,现在硬给个驴驹子摆弄,真不顺手!”胡启明像怀有多大委屈似地叨念。

贾正听过胡启明的话,心里老大的不高兴,于是开口就说:“亏你是个老兵,怎么就忘了步枪在战斗中的作用了?‘八八式’天好,炮弹放完,能端起来冲锋?机关枪是件好武器,可它没有刺刀,打不了白刃战。”他说着抄起马步枪,像拿麻秸杆似地掂量掂量,“这玩艺离远了能开火射击;离近了刺刀一上,两手一端,两眼珠子一瞪,腾地跳出阵地,呀的一声,冲到敌人跟前,一个跳直刺,就戳敌人个透心凉……”

胡启明鼓起眼睛,望着贾正;等贾正喷着唾沫星子一气把肚里的话儿说完,小嘴一撇,鼻子一哼,心怀不满地叨叨开:“谁也不是刚入伍的新战士,干什么一套套的上军事课,讲步枪学。马步枪是好武器,比咱早先那‘独打一’胜强百倍,我有什么理由不愿使唤它?我是太结记那门跟我几年的‘八八式’总怕别人不爱护它,我跟它的感情太深了。”“既然有那么深的感情,你怎么不和它结婚?”辛凤鸣插过一杠子,逗得人们轰地笑起来。

“废话!你天天夸你的马步枪好,怎么不和它结婚?”胡启明反顶过来。

“算啦,算啦!”魏强凑上来给解围。“人哪,不论对什么,只要产生了感情,就从心眼里喜爱,喜爱上了,就时刻不忘地结记着。这不是个怪事,当然更不是个错误。只要不妨碍整个工作就行。你那‘八八式’人家借去几天当教练武器用,很快就会还来。”

“对呀!”贾正拍下巴掌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别看他是个鲁莽汉子,眼里可搁不下细沙。多半年的活动,他从魏强、汪霞的眼神上、话语间,已看到他俩有了意思。所以等魏强话说完,接过来补充:“小队长说得对。特别是人与人之间要有了感情,结记得更周到!”他说完,又朝汪霞挤挤眉眼,好像说:“我在说小队长和你汪霞同志呢!”贾正说话时,汪霞头没抬,手里老是用那支桔黄色的钢笔在纸上画。不过心儿直跳,白白光光的脸蛋,早已变成了粉红色。虽说抿着嘴地乐,心里却在责备魏强:“你说这么几句干什么?真……”听话音,咂滋味,魏强心里明白贾正是冲他和汪霞来的。他要转移人们的注意力,扭头瞅瞅黑糊糊的窗户,转过脸来便问:“外边雪下大了?谁知老刘同志他们什么时候能到马池?”说完起身跳下炕,朝外间屋走去。

人们送走魏强的背影,瞅瞅抬起头来的汪霞,都不出声地笑了。二

天交半夜,刘文彬和赵庆田顺田间大路向马池村走去。忽然,保定车站的南边响起一阵枪声。他俩一愣,然后,警惕地提着手枪避开道路,漫踏荒地继续奔马池走来。他俩来这个村是想找见秘密“关系”,了解一下敌人的情况。

这个“关系”家的人口不多,就是父子两个过日子。父亲叫郭洛耿,不到五十岁,跟前有个刚满十五周岁的儿子,叫小秃。爷俩是老的挑八股绳儿到城里卖菜蔬,小的提破面口袋子拣煤核、拾烂纸维持生活。爷俩赚多了,吃口稠的;挣得少了,喝点稀的。什么年哪节的,从来没有过过。

别看家业穷,郭洛耿穷得非常志气,从来不跟混洋事的人乱掺合。

一天,小秃在南关车站旁边拣煤核,碰上他的娘舅。舅舅看他们日子过于艰难,小秃十五六也不算小了,就想在县衙门里托人给他找个提水打杂的差事。小秃非常愿意,煤核不拣了,三窜两蹦跑到家里,欢欢喜喜地跟他爹一学说,想不到反倒叫他爹狠狠地训斥了一大顿。

“别看咱爷俩是个任啥没有的穷光蛋,一天到晚光凭仗拣破烂、挑八股绳吃这口有上顿没下顿的饭,可是咱饿死也不能给鬼子干事。咱要给鬼子干了事,等死了拿什么脸去见地下的祖宗?”郭洛耿知道小秃是个孩子,知道的事太少,应该借着这个因由好好地教训一顿。他喘了一口粗气,就又说起来:“我告诉你,你祖爷他老人家就是好样的。光绪年间,他们见洋人在咱中国修兵营、盖教堂,胡闹八开地乱糟,就参加了义和团,在这一弯子和东洋鬼子、西洋鬼子,还有老毛子,真枪真刀地干开了。越闹越凶,当时真把鬼子们打了个乌眼青。后来,因为没人接济,洋人又从大沽口开进来,人家使的都是洋枪洋炮,你祖爷他们使的是大刀片、红缨枪,末了,被挤在城里一个大院里都给打死了。你祖爷他们在洋人面前,都是宁折不弯的汉子,咱怎能为个嘴丢掉了良心?秃子,这年头,谁要是丢了良心,老百姓也是不答应的!”郭洛耿常用讲古比今的办法来开导小秃,小秃慢慢地恨起鬼子,瞧不起混洋事的人们来;对他娘舅给他找事的这码事,也就回绝了。

郭洛耿为人耿直,不跟鬼子来往,在这一弯子是有名的。就为这个,早在夏天的工夫,他就被武工队秘密地发展成个“关系”。从此,他确实作了不少抗日工作,武工队在马池村东土疙瘩上打夜袭队,就是洛耿和他儿子小秃在地里连蹲了半个多月,才把刘魁胜他们日来夜去的规律抓住的。不过,他作抗日工作,有好长时间都背着小秃。有时,小秃半夜撒尿,发现爹不在了,等到鸡叫天明,爹又四平八稳地躺在炕上睡起来;有时,他在半睡眠状态里,恍惚听到院里有人小声地跟爹说话,自己本也想听听,但听不到三五句就又睡着了。总之,这些事,在小秃说来,就是个猜不透的谜。

有一次,小秃牙疼,半夜里睡不着觉,疼过劲,刚想睡,嘭!嘭嘭!嘭!窗户棂子有节奏地连响了几遍。他平仰在炕上,睁大眼睛瞅瞅窗户,窗户漆黑一片,任什么也没望见。他慢慢地扭过脸去,眯缝着眼睛望望身旁的爹,爹连咳嗽了三声,跟着翻了个身坐起来,揭开身上的破被单子,轻轻地苫在小秃身上,下炕,趿上鞋子,没有一点声音地开开门,走出了屋。

小秃像只顽皮的小猫,翻身爬起,嗖地一蹿,来到窗台跟前。他单眼吊线地顺着撕破的窗户纸朝外望去,几条黑影你搀我架地跳到院墙外面去了。“他们干什么来敲这窗棂子?爹为什么一听到窗棂子响动就咳嗽?咳嗽了就出去跟着走了?他们是干什么的?……”刚踏进生活大门的小秃,心灵纯洁得像张白纸,他见到了什么都觉得稀罕,充满了各种幻想。他正在漫无边际地思摸着这件稀罕事。忽然爹手里拿着一条上有刺刀的大枪,押着一个倒捆双臂的人走进屋来。

“秃子。点上灯。”爹吆唤。小秃一划火柴把灯点着,就灯亮一瞅,爹他们抓来的不是别人,是在南关车站旁扇自己耳光、夺走自己煤核的那个警务段名叫万士顺的副段长。“怎么这家伙落在爹手里?爹怎么知道我受过他的气?”他高兴地蹦到地上;从门后头拽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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