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乱坠戏中戏-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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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回家啦,我乖乖和你进来了,不是吗?”
安曼开始觉得头痛了。
“别胡闹了。”她正色道:“我说过我会借你车钱,现在仍然算数。或者你告诉我你从哪来,我送你回去,让我送佛送上西天好了。”
“啧,有这种妈妈吗?无端端诅咒自己女儿归西,还亲自相送呢。”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妈妈。我有我的生活、我的工作,而你,应该回你自己的家。”
“我说了好多过了,我没有家了。你要是坚决不认我,我只有四处去流浪,到最后就变成问题少女。”
“你威胁我是没有用的。”
“你不关心我的死活,是因为对我没有感情。我不怪你,毕竟我们今天才见面。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再说母女亲情是天性,我可以给你时间。”
又在那自说自话。短短一、两个小时,安曼已被小妮子整得筋疲力尽。应付她比拍戏还累人。
“多谢你的宽宏大量,可是你不能在我这久留。”安曼对她板起脸,“你有三个选择。
一,你自己离开。二,我开车送你。三,我打电话给青少年辅导中心,你可以请他们协助你寻找你母亲。”
女孩望住她,扁着的嘴抖呀颤了几下,眼泪说来就来,大颗大颗往下掉。
“哎,干嘛,干嘛?怎么又哭起来了?”
安曼急忙拿来面纸盒。
“什么事这么伤心啊?你说出来,我尽力帮你就是了。”
她连抽了几张面纸,使劲擤鼻子。
“我不是伤心,我是为你难过。”她抽抽搭搭地说。
安曼呆了呆。“为我难过?”
“对啊。”她大声吸一下鼻子。“你不知遇到过多少骗子,给人骗得多惨,吓成这样,自己女儿说的话都不敢相信,好可怜哦,呜……”
这……这……这是从何说起呀!安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要紧,妈咪。”她摸摸安曼哭笑不得的脸。“虽然你有点笨,可是我是你女儿,我不会嫌弃你,更不会笑你的。”
“哦,我的妈呀!”安曼双手捧脸呻吟。
“你的妈怎么了?咦,那是我外婆呢。外婆在哪?她一定会很高兴见到我的。”
安曼放下手,瞪她,“她葬在阳明山第一公墓。”
“哦。唔。呃,”她一本正经道:“那还是不要打扰她的好,让她休息吧。”
这小鬼,该拿她怎么办呢?
“如果你也不要打扰我,我会十二万分感激的。”
她嘴唇又扁了起来。
安曼赶快先发制人。
“你不要再哭啊。我不是开玩笑,你不可以住在这。”她说得斩钉截铁。
女孩沉默着,在思考其他对策的样子。
“你有男朋友偶尔来过夜,是不是?放心,我很识趣,他来时,我出去,绝不夹在中间。”
安曼快要喊救命了。
“不管我有没有男朋友来过夜,你都非离开不可。三个选择,你选哪一个?”
她抿紧了嘴。“你不过害怕认了我,会破坏你的名誉和形象,对不对?为了保护你自己,你真的可以狠得下心赶我走。你好自私!”
嘿,软的不成,来硬的。苦肉计无效,便使出撒手间吗?
“小鬼,你不能贸贸然找上门,平白无故一口咬定我是你妈妈。这么无凭无据的,你就算碰上你真正的生母,她也没法认你。”
女孩的眼睛一亮。“你要证据呀。早说嘛!”
她跑出房间。出于好奇,安曼跟了出去。
看见她把帆布袋一例而空,安曼吃了一惊。袋子里倒出来的居然大部分是书,难怪看起来那么重。女孩在几件脏衣物和书中找出一本剪贴簿拿给她。
“喏,你看。”
剪贴簿里贴了许多和安曼有关的新闻,杂志上的剪报、照片,甚至还有她七、八年前刚出道时,拍的第一部戏的剧照,那时安曼还只是个小小小配角。
她很感动,尽管不少影迷都有这样的剪贴本子,她每次看到这种来自陌生人的关爱和拥护,仍感到十分温暖和动容。
可是--“这算什么证据?”
“我本来还有一张你抱着满周岁不久的我的照片,不晓得怎么不见了。”
安曼把剪贴簿还给她,不得不对那张充满希望和期待的脸硬起心肠。
“小妹妹,我真的不是你妈妈。我从来没结过婚,没生过小孩。你弄错了。”
“不,我没有弄错,你真的就是我妈妈。你等着。等我哦!”
她飞也似的跑向前门。
“哎,你的东西……你去哪呀?”
“我把照片找回来给你看!”
安曼真的是一头雾水。无奈,她叹一口气,蹲下来收拾女孩倒了一地的东西。那些书原来大部分都是漫画。她摇摇头,不论小妮子口才多利,人小鬼大,终究是个孩子而已。
她才不会在这等着她回来呢。稍早根本就不该让她进屋的。
好在女孩没有贵重的随身物,安曼将帆布袋口绑好,放在大门口。
距她和汪碧芸约的时间还早,她宁愿随便去逛逛,也不要等女孩跑回来纠缠不清。
※※※
安曼走进“红袖”茶艺婠时,令方差点跳起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苋处!他去了几趟电视公司,都吃了闭门羹,透过关系向制作“她是我妈妈”的传播公司打听,也探不出结果。
想不到今天他和客户约在这谈公事,倒见到了她本人。
其实令方若没有看过那张照片,他会和其他把目光投向安曼的人一样,认不出她就是最近一个多月来,人们茶余饭后闲话连续剧节目的热门人物。
她吸引人们注意力的第一点,通常是她异常高挑的一七0公分身高。卸了萤幕上的浓妆,安曼本人显得十分年轻,素净瓜子脸上的清纯,加上白色T恤、牛仔裤、运动鞋,直垂披肩的乌黑长发,她看起来就像个朴素的大学女生。
谁也想不到“她是我妈妈”剧中冷艳妩媚,教人又恨又爱又怜的崔文姬,私底下是这副邻家女孩的模样。
“我先帮你点了一杯薄荷蜜茶。”安曼坐下时,碧芸说,边打量着她。“你看起来有点累。”
安曼掀掀眉毛,嘴边浮起一抹戏谑的笑。
“昨天我可是一刻也没停过呢。”她倾身用崔文姬那带点诱惑,又带点邪恶的声调,低声道:“一大清早,背着我那个残废的丈大,在车库里勾引我那不学无术的继子,然后去为一栋新大楼剪彩,又去监督服装秀的彩排。”
她煽煽她那双不必戴假睫毛,就又浓又密又鬈的黑睫,继续以装出来的诱人微哑嗓音低语,“接着,还有个高龄一甲子的大财主,等着我去让他生龙活虎一番,以证明他依然精力旺盛,可以为所“欲”为。”
碧芸咯咯笑。“小曼,你可真是完全融入这个角色了。”
“才不像。她和崔文姬比,差多了。”
安曼和碧芸同时吓了一跳,转向她们隔壁桌的两名中年妇人。她们见安曼看着她们,盯着她的目光马上移开,旁若无人地继续发表她们的评论。
“崔文姬是我所看过,最狐媚、最会玩心眼和耍手段的女人。”
“咳,那是演戏呀,戏里的角色嘛。我还真希望每个女人都有她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和勇气。”
“什么勇气呀?那叫为达目的,不计一切、不择手段。她根本是拿男人当工具和利器,像黑寡妇蜘蛛,专门摧毁和并吞男人。”
“她那也是为环境所迫,怎能怪她?她吃尽了男人的苦头,上了他们多少当呀!男人都把她当玩物,只想玩她的身体。”
“别忘了,她结了三次婚,杀了她第一任丈夫时,手段多么残无人道。现在她不但利用她第四任丈夫的财势,而且对那个可怜的残废男人的儿子猛抛媚眼。她还把她的嫂嫂给逼疯了……”
安曼深吸一口气,再次倾身向前,声音压得低低的,同编剧抱怨:“听见没有?我做了这么多的苦差事,你居然说什么“你看起来有点累”!”
她们的笑声引得周围的人都转过头来,邻桌的两个女人不高兴她们的重要谈话被打断了,还凶巴巴的瞪过来一眼。
编剧和女主角越发笑不可遏,却都不得不用手捂住嘴巴,低着头,小声的咯咯笑。
“说真的,这出戏这么成功,小曼,应该好好谢谢你的卖力演出。”
“你找我来是谈加薪吗?”
安曼只是开玩笑。制作单位的预算紧得制作人天天叫苦,大家都知道。
“要是收挸率满点的情形再持续一、两个星期的话,听说大老板准备给每位演员发个大红包。”
“有这等好事?”
收视率再好,犒赏全体员工一个大蛋糕,就算老板很大的心意了,至多加开几瓶香槟,安曼在这一行的时间不算短,岂有不知“红包”必有其他缘故!
果然,碧芸接下去便说:“打铁趁热嘛,我们要加个大概十集的戏。喂,你可不是听我说的啊。其他人都还不知道。”
什么大红包呀,原来是戏要延长。
“小曼,那边有个男人盯着你阤。”
“盯着我的人可多了。”安曼是戏谑也是无奈的口吻。“还好认得出我的没几个,不然我就要变成过街老鼠了。”
“这一个不一样。这男人盯着看的如果是我,我就对他回眸一笑。”
这可就奇了,认识碧芸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大女人主义,女权拥护者。她尤其最看不惯在公共场所眉来眼去就勾搭上,或互和搭讪,男人、女人都不例外。
安曼转头看何方神圣打动了碧芸的钢铁芳心。
“别看,他走过来了。”
碧芸的警告迟了些,那个“不一样”根本已来到了安曼座椅旁边。
“不一样”果然不一样。英俊潇洒不稀奇,在演艺圈帅男酷哥见得多了。结实挺拔嘛,健身房练一练,任谁都可以练出一副运动员体格。
这个“不一样”,双眼炯亮,充满智慧。智慧是任何名牌皆无法包装的。
只是他表情十分严肃,看起来不像是仰慕者。
“安曼小姐,对不起,打扰你们。我姓展。”他掏出皮夹,拿出一张名片递上。
“我就知道。”碧芸失望地小声咕哝。
律师。安曼颇意外,反倒不十分意外他一来就直呼她的名字。
他周到、礼貌地也给碧芸一张名片。碧芸一看他的职业头衔,马上精明地丢给安曼一个“我来发言”的眼色。
“展律师,”碧芸和气地微笑,“你认识我们安小姐?”
令力的眼睛只看着安曼。
“不认识,不过今天很荣幸见到安曼小姐本人。”
“你想要她的签名吗?”碧芸问。
令方目光仍然不曾移动。
安曼本人清纯可人,一点不像命运凄惨的女人。她张大的黑眸甚至显得十分无邪,不施胭脂的美动人心弦。
“抱歉,我不是你的影迷。我可以坐下吗?”
不等安曼或碧芸回答,他已拉开椅子,请他自己入座。
“我不记得我做过违法的事。”
安曼很习惯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却被展令方盯得很不自在。
“展先生有何贵干?”碧芸再次试着转移他眼光专注的目标。“我们正在谈很重要的事。”
她的努力没成功,令方还是只对着安曼。
“安曼小姐,我要找你谈的事也很重要。”他环视四周,“这儿人大多,可否换个地方,私下谈?”
“不行,”碧芸抢在安曼前面说:“我们都有你的名片了,假如安曼需要律师,我们会和你联络。”
令方叹一口气。“我不是推销员。”
“你是的话,印名片时大概也遗漏了。”
安曼现在留意到“不一样”似乎有点紧绷。该不会是紧张吧?
“难道我的车停在不该停的地方了?”
“不一样”有一口皓白的牙齿。
“我不知道。有的话,也该是警察的事。我是刑事律师,不管交通问题。”
挺有幽默感的。
“刑事律师管哪些事?”
“杀人作奸等等。”
“哦,我可以保证,展律师,我没有杀人,更不曾作奸犯科。”安曼说。
“我们都是守法的好公民。”碧芸补充。“她在戏里做的坏事全是照我写的剧本演的。”
她仍未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安曼小姐,我认为我和你私下单独谈比较好。”
现在安曼看出来了。他是焦急,不是紧张。
她考虑着。“不一样”长和迷人,风度翩翩,又身为律师,应该不是什么色情狂之类。
“那……”
“要去人少的地方,”碧芸打断她,“我们一起去。”
他还是看着安曼,并把上半身倾近她,压低声音说道:“安曼小姐,此事关系你的隐私,有第三者在,恐怕不太好。”
安曼很想说她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注视他半晌,她对碧芸说:“我去去就来。”
“可是……”
她已和展令方站起来一起走开。
“等一下,安曼!”
碧芸这一叫,茶艺馆内顿时一阵沉寂,所有人的头都不约而同地转往同一方向,盯住安曼,接着响起一片嗡嗡私语,惊讶和惊喜声夹杂。
“是她!上帝!真的是她!”邻桌两个女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