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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雪冷血热-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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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1月28日,高玉山的国民救国军攻打虎林县城,特务营3连陷在城内,除两人生还外,全部战死。

1936年春,根据省委指示,6军抽调精干人员,组织一支120多人的南满派遣队,远征南满。渡江后进至依兰县大砬子屯,与日军遭遇。大批日伪军不断赶来,派遣队退守附近的西湖景山上。激战一天,弹尽粮绝,毁掉文件和短枪,与敌人拼刺刀、抡棒子,全部战死。

汤原反“民生团”后,省委派巡视员田学文代理政委,不久在西北沟打了一仗。敌人火力很猛,“田同志手提撸子无有子弹,要求队员一支夺子枪(“夺”应为“剁”,旧时胡子常把步枪抢管锯短,以便携带、隐藏,称“剁子枪”——笔者),有三粒子弹,堵子(独自)抢上北岗,去夺满狗兵的枪,满狗看见把田同志打死了”。

人们常用“枪林弹雨”形容敌方火力之猛烈、密集。比之后来东北解放战争中美械装备的国民党远征军,日伪军的火力要差,比之抗美援朝的美军差得更远。可抗联的武器更差,火力更弱,兵力更少,根本不成比例。而且,东北抗战是十四年,战死的几率自然也高。

2军能造“炸弹”,战场上比别的军就占些便宜,炸自己的时候也挺多。1935年春进攻辉春驼道沟,4团2连指导员文涉“身先士卒,在将军队已经进展到敌人房所跟前,燃炸弹以轰炸敌人的时候,此时炸弹未等出手先爆发,而将自己炸死。”类似情形,在同年显然是2军写的《东北三十四名抗日民族英雄牺牲情况简记》中,有名有姓的就有4人。前面写了,5军警卫旅2团团长张成地对政委赵永新说:你得赶紧让俺入党,谁知道哪天让敌人打死呀?而在《饶河反日总会悼文》中,追悼者则明确无误地称自己为“后死的我们”。

当年的《国际歌》,将“这是最后的斗争”,译作“这是最后的战争”。对于中华民族来说,这场战争就是决定民族生死存亡的最后的战争。而这些唱着歌儿在黑土地上冲杀的有名无名的先人们,也时刻准备迎接最后一颗子弹。

六、联军

第25章 他们曾经热血沸腾

土龙山暴动

我的爷爷的爷爷,当年闯关东走到奉天省凤城县碾子沟,抓把土,那感觉,用我爷爷的话讲是“从手指丫里往外冒油呀”。正值青春年华的爷爷的爷爷,跪地“咣咣咣”磕了3个响头,说了些祈求天地神灵保佑的话后,对我的3个疲惫不堪的童年的少年的爷爷下达命令:不走了,就这地场了!

从山东到东北,我的爷爷的爷爷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也是实实在在没见过世面的农民:比之北大荒那辽远广阔的纯正的黑土地,这点儿油水还叫油水吗?

由松花江、牡丹江、乌苏里江冲击而成的三江平原,丰饶肥美,是黑钙土中的上品,其中又以依兰、宁安、密山为最,而土龙山又为依兰之最。

土龙山是依兰县的一个行政区,位于依兰、桦川、勃利三县交界处,因西北角有一龙形山峦而得名。这里是通往县城的一扇门户,东北多山,西南多平原,来才河、松木河、七虎力河、八虎力河横贯全区,河川秀丽,美上加美,更是庄稼人的乐土,光绪三十年(1904年)即有人来此开发。到土龙山暴动前,全区40多个自然屯划为6个保,有居民7万余,可耕地约13万垧,其中熟地(第一年开荒为“生荒地”,土凉,产量少,第二年为“半生荒”,第三年即为“熟地”)占一半左右,盛产大豆、小豆、高粱、玉米、谷子、粳子等农作物。

侵略者就盯住了这里。

1936年,关东军拟定个《满洲农业移民百万户移住计划》草案,日本广田内阁采纳了这一方案,并将其定为七大国策之一,伪满傀儡政权则将其作为三大“国”策之一。

所谓“百万户移住计划”,就是从1937年到1957年间,用20年时间从日本本土向中国东北地区移住100万户、500万人。当时预计20年后东北人口将达5000万,而这500万人加上自然繁殖,日本人可占东北总人口的1/5左右。

自甲午战争后,日本不断对外侵略,仅日俄战争伤亡即在10万人以上,这些人几乎都出自农家。日本国土狭小,耕地有限,农村劳动力过剩。“九一八”事变,关东军弄出个“满洲国”,再弄出个“百万户移住计划”,这些人就开始漂洋过海“闯关东”了。

这本来就不是通常意义的移民,更不用说前期都是杀气腾腾的全副武装了。像1933年2月进驻桦川县孟家岗的“弥荣”开拓团,又名“吉林屯垦第1大队”,完全是日军编制,493户编为4个中队、12个小队,大队长市川益平中佐,除每人配备步枪(手枪)外,还有4挺重机枪、2门迫击炮。

鬼子的算盘拨拉得精明。移民后,这些人不但解决了自身的困苦,卸掉了日本的负担,还能为帝国增产粮食,又加强了“满洲国”的警备力量。像第一批武装移民到达佳木斯后,驻防当地的日军一个大队即撤走了。而向中苏边境地区移民,对于日军北进,防苏南下,更是意义非凡。待到百万户移住成功,连居民结构都改变了,那就是“铁打的‘满洲国’”了。

被视为“开拓之父”、供奉于各地开拓团神社中的东宫铁男,是关东军陆军步兵大尉、“满洲国”军事顾问,任职于吉林“剿匪军”司令部,1932年夏率司令部进驻依兰。松花江两岸的肥沃土地,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剿匪”之余,一个念头就萌生了。鉴于台湾移民失败的教训,他极力主张集团性质的武装移民。

问题是移民地区的老百姓怎么活呀?

且看1933年6月12日桦川县民众代表李东升等人《给哈尔滨日本总领事森岛的请愿书》:

桦川县永丰区孟家冈、霍家营、八里岗、永平岗四屯村民,共有官发地契的熟地1195垧,荒地4535垧,大房96间,小房150间,井26口,磨5个。本年贵国屯垦军到来,把我等四屯的土地、房屋全部归其所有。由于我等所购置的土地,及亲手建筑的房屋被屯垦军占据,多数村民将要失业,很多人会因为没有生活出路而离乡背井。我等以农为业,以生产五谷为收益,各户都靠此养育老幼,但现在这些土地已非我等所有。我等本来是有土地和房屋的,但被屯垦军占有,使得我们无土地耕种而不能糊口,无房屋居住又如何得以安身,若遇匪兵,欲迁往适当地域也无资金,这是何等困苦之境况。

丧失土地,没有生产资本,我等就会饿死。因而,我四屯村民选出李东升、王经九等6名代表来哈,向总领事请求对贵国屯垦军占有的土地房屋发给相当的价款以示抚恤,仅防我等离散,以安民生。

稍微有点儿人性,能拒绝这样的要求吗?

第一个武装移民点是桦川县孟家岗,第二个就是依兰县土龙山地区。

开拓团要种地,地从何来?买。为准备日后大规模移民,1933年10月10师团向关东军司令部提出报告,要在依兰、桦川、勃利、宝清、虎林、密山收买可耕地165万垧,占6县可耕地的60%。其中依兰是35。5万垧,占75。5%。收买价格原来宣布熟地每垧10元,荒地每垧1元,实际操作时一律变成了1元。而当时依兰土地的买卖价格,是上等熟地每垧121。4元,中等熟地82。8元,下等熟地58。4元,上等荒地60。7元,中等荒地41。4元。

与这场人类史上罕见的圈地运动同时进行的,是收缴民枪。

1934年2月中旬,由关东军司令部、拓务省、10师团和东亚劝业公司派员组成土地收买机构,派出特别工作班第2班来到依兰,谁不交出地照,就闯进去翻箱倒柜。有时这一拨还没走,收枪的又来了,闹得鸡飞狗叫,乌烟瘴气。

东北民间枪支,早已有之,“九一八”事变后散落更多。是你们日本子搞得天下大乱,连你们自己都轻易不敢出城,怕挨揍,我们用枪看家护院,保护地面,你凭什么给收走?“耍正月,闹二月,沥沥落落到三月”,4月就该忙活备耕了,你把地抢走了,叫庄稼人指望什么去?就算买,出10倍的价钱,那也得乐意卖呀!

火上浇油的是,孟家岗一带的开拓团缺乏农具、牲畜,有的连种子也没有,就抢当地农民的,甚至到土龙山地区抢劫。

有老人说:祖祖辈辈只闻“官逼民反”,这回是让日本子逼得没活路了,“起哈子”了!

从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到二月二“龙抬头”,乡下的鞭炮声是不断的。可突然间响起来,人们心头就会一紧,赶紧看看是不是收枪收地照的人来了。

土龙山5保甲长景振卿、2保保董曹子恒,利用春节拜年访友,到大洼、来才河、双龙河一带串联,首先拉起了队伍。

5保保董兼自卫团长谢文东,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也在活动。

谢文东的形象,用王钧老人的话讲,短粗胖,像个地缸子似的,有些拔顶。

谢文东是奉天省宽甸县人,1887年出生,念过几年私塾,十六岁当家,种过地,拉过脚,放过蚕,卖过牲口。因买地欠债,债主逼债,铤而走险绑票,被官府缉拿,携家跑到凤城县,又远走高飞到依兰县土龙山西太平屯落户。此人力大,又有头脑,广交各路人物,到土龙山第二年就当上保董兼自卫团长。“九一八”事变后,曾在李杜的自卫军任团长。1933年春耕时,被老百姓称做“屯匪”的孟家岗开拓团,抢去八虎力农民的耕牛,农民来找谢文东,他让去县城告状。不久,“屯匪”又来抢劫,谢文东和景振卿武装自卫,将其打死几个。

纵观伪满十四年,土龙山暴动前,大体可算摧毁张学良统治基础阶段。攻打义勇军,抢占大中城市,没收铁路、矿山、银行等等,还未直接危及到一般的私有财产,特别是农村的有产阶级。为了收买汉奸,拼凑傀儡政权,每占一地,日本人还会拜访名人、大户,说些抚慰的话。可它的侵略行径和既定方针注定是要跟有产阶级的利益发生冲突的。第一轮是圈地,第二轮是归屯,而归屯也不无圈地的成分。

谢文东有房10余间,土地45垧,牛马20多头(匹),大车两挂。这在南满就是大地主了,在北满连个中不溜的也算不上。可不管你是什么阶级,这回都被日本人刀按脖子了。前面写到的“猴头蘑”,若不是鬼子糟蹋了他的小老婆,那天晚上不可能跟鬼子拼命。而为了保护家业,日后寻求日本人保护,也未可知。可是,当日本人要“收买”他的土地,或是要他归屯,不走就一把火烧了他的大院套时,他会不会也一样与鬼子拼命?

3月初,从县城传来准信,说日本人就要来土龙山收缴地照了。

跟日本子讲理去,不讲理就反他娘的!群情激昂。

8日,谢文东、景振卿带领人马向太平镇进发。一路上,不分种粮大户,还是普通庄稼人,挎着匣子枪的,扛着步枪、老洋炮的,不断有人加入,汇集两千多人。这是保卫土地,保卫田园,保卫他们赖以生存的命根子。

太平镇是仅次于县城的大镇。伪县长关锦涛闻变,赶紧赶来灭火,说这是上边命令的,希望乡亲们体谅他的难处。暴动农民代表说,你做不了主,让日本子来。

9日上午,暴动农民占领伪警察署,关锦涛躲进同兴成烧锅大院,在炮楼里冲外面的队伍喊:张学良的奉军都打不了日本人,你们不是白给吗?明天饭塚太君还要带兵来,别拿鸡蛋碰石头了,趁早回家准备缴枪缴照吧。

这小子本意是恫吓,结果等于送了情报,把10师团63联队长饭塚朝吾大佐送进了鬼门关。

这是一场庄稼人打的漂亮的伏击战。

这天上午,天空瓦蓝,大地银白,阳光照在雪地上有些刺眼。太平镇西4公里左右的白家沟,一个正卡在通往县城的公路拐弯处的屯子,几百名暴动农民大清早就在那里等上了。土龙山地肥人富,只有10来户人家的白家沟,就有3个挺有名的大院套,一侧是“奉天杨院套”,另一侧是“大门曹家院套”、“田矮子院套”,都有炮楼。公路两侧其他制高点上,老洋炮、大抬杆和今天可办一次“万国枪展”的各种杂色步枪,也都在雪地里支上了。

10点来钟,房顶上的瞭望哨喊来了、来了。前面一辆大汽车,驾驶楼上架着机关枪,后面两辆小汽车,最后又是两辆大汽车。车队驶上白家沟后岗,顺坡下行到拐弯处发现路障,车未停稳,枪声就响了。顷刻间,步枪、匣子枪、老洋炮的吼声就把白家沟填满了。

敌人以为是误会了,坐在小汽车里的伪警察大队长盖文义,打开车窗大喊别打了,俺是盖文义。饭塚见势不好,指挥日伪军退到路边一片坟地里顽抗。战后成了战利品的5挺机枪,要是布置停当,发起威来,暴动农民绝不会只牺牲1人。可第一阵乱枪就把首车的机枪手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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