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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雪冷血热-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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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刀石位于牡丹江东20公里处,中东铁路从这里开始进入老爷岭。1933年1月1日晨,近2000日军在炮火掩护下,向磨刀石发起攻击。救国军占据有利地势,顽强阻击。傍晚时分,迂回到东面的日军也发起攻击,救国军腹背受敌,李延禄下令撤出战斗,轻装突围。

2日赶到五河林,即按中心县委决定,将队伍改编为抗日游击总队,李延禄任总队长,孟泾清任政委,张建东为参谋长。下编4个团,1团长杨太和,2团长李凤山,3团长史忠恒,4团长邹凤翔,另有1个游击支队,李延平为支队长。

游击总队成立当天晚上,原补充团团部吴副官等人逃跑投敌。五河林保董赵保义,一边假意慰劳队伍,一边派人密报敌人。幸亏及时发觉,各团分头撤离,人员散失不少,全队只剩300多人。

最急人的就是这300多张嘴了。磨刀石突围时,30多匹驮马所驮物资、钱款都丢了,仅剩的一点儿钱和药品又被吴副官等人拐跑,眼下吃饭都成问题了。

几天后,在和尚屯见到宁安团县委书记李光林。谈到经济困难,李延禄问能不能通过地方支援一下。李光林说,一不能派粮,二不能“下大牌版”收捐税,要从敌人手里夺取,并说这是党的原则。

王毓峰和冯守臣都是救国军旧部,与李延禄熟识,各率领200人左右的队伍在宁安地区活动,愿意加入抗日游击总队。队伍扩大后,改称东北抗日救国军游击军,来到团山子屯整训。日伪军来攻,被打退,游击军转移到八道河子。日伪军又来进犯,游击军弹药打光后,向南撤退到汪清县嘎呀河区马家大屯。

马家大屯是吉东局所在地,典型的红地盘。儿童团站岗放哨,自卫队为部队送粮送菜,妇女会为官兵洗缝衣服,还与自卫队展开缴枪竞赛,来欢迎游击军的到来。图(们)宁(安)铁路工地上有一排伪军,屯里姑娘路过那儿,值班哨兵就说商量个事,嫁给俺当老婆吧。姑娘们反唇相讥,说嫁给反日的英雄,谁嫁投降军呀?打一辈子光棍儿去吧。这天屯里姑娘媳妇几乎全部出动,两个对付一个,伪军毫无防范,嬉笑打闹中枪就易手了。自卫队的小伙子当然不会示弱,也把鹿道伪警察所缴械了。

红地盘的一切,都让游击军官兵耳目一新。

东满苏区无论搞了多少左的东西,都给游击队提供了根据地。1军、3军、5军、6军、7军,也是在当地党组织领导下,依托根据地发展壮大的。4军则是个另类。从补充团起就到处游击,仗没少打,战果也挺大,却像浮萍样没个根。更不用说直到这年夏天,在绥宁党的一些人眼里,搞“上层勾结”的李延禄的这支队伍,最多也不过是个“好胡子”了。

李延禄提议北上东进密山。那里偏远,敌人统治薄弱,有不少李杜的自卫军残部活动,而且杨太和的1团已在那里打下基础,能在那里建立个相对稳定的根据地,就有根有家了。

官兵大都是汪清、敦化、宁安一带的农民,恋家恋乡,在周边地区打游击行,穿越几县到密山去,就不干了。有个叫王凤山的,杀死连长,绑架营长,煽动80多人离队。李延禄连夜赶去,说明只要继续反日,可以留在宁安,这才释放了营长。

出师不利,到密山后也不顺。

密山县地广人稀,东南部与苏联接壤,日伪当局认为居民多有“亲苏倾向”。游击军6月到达这里时,境内有各种反日武装80余支,16000余人。游击军到达郝家屯当天,就有几支队伍的首领前来拜会。其中主动要求改编的“小白龙队”的苏衍仁,和他筹集粮款给养的办法,尤其引起李延禄的兴趣。自脱离救国军后,李延禄就为人吃马喂、弹药补给着急上火。他认为从敌人手中夺取是自然的,“小白龙队”的做法也是可取的。

但在收编问题上,几位主要领导意见分歧。临来密山前,吉东局将孟经清、张建东调离,由刚从苏联学习回来的张文偕、张奎代理政委、参谋长,他们认为这是个原则问题,应该听取密山县委的意见。

据李延禄回忆,4月3日,他就在吉东局听童长荣传达“1·26”指示信。而密山县委是一年后才接到这封信的,这时也正为与山林队的关系挠头、闹心。受土龙山暴动影响,密山县农民,包括一些有钱大户,也在酝酿民变。一些山林队要和密山游击队合作,县委意欲支持,“但是在这个工作中恐怕犯勾结上层的错误”。李延禄曾向县委解说指示信精神,县委认为不是组织正式传达的,不算数。

张奎去请示县委,不光带回个“不”字,还说驻平阳镇伪军郭宝山旅有党的内线,县委要他们派人去联络。平阳是密山县第一大镇,比县城还发达、繁华。即决定联合几支山林队,里应外合,将其拿下。

副参谋长刘汉兴起草《告伪军士兵书》,其中有“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联合起来打日本子”,有人认为没有阶级性,又发生争执。

准备打了,各路人马还未到齐,平阳镇敌人先出动了。内线情报刚到,枪声响了。仓促应战,军部保安连连长以下24人阵亡,伤百余人。战后追究责任,各持己见。后来为7军军长的陈荣久,这时是军部副官,把刘汉兴的手枪缴了,说是奉政委的命令。刘汉兴一气之下,带传令兵回了宁安。

之前,驻半截河日伪军曾来“讨伐”,王毓峰率2团接应军部,误入敌阵,牺牲15人。连吃败仗,一些官兵认为都是人生地不熟造成的,打日本子还非得在密山不可呀?!就又掀起一波回乡潮。

东大荒夏短,转眼就是秋风飒飒。还穿着单衣的官兵,寒号鸟般瑟瑟发抖,不断有人离队。谁都明白,这个样子是挺熬不过这个冬天的。不久,王毓峰的2团和冯守臣的骑兵营也回宁安了。呼啦啦一下子走了400多人,李延禄率领的这支又改称东北人民抗日革命军的队伍,基本队伍只剩下军部和1团不足百人了。

吉东局和满洲省委都认为这支队伍“塌台了”,“塌台的根本原因便是勾结上层的右倾机会主义路线下所断送的”。

张文偕去吉东局汇报工作,就被吉东局派去饶河游击队了。刚调来的政治部主任李发,也被调回吉东局。当初派张文偕和张奎时,无疑是寄予厚望的。而密山县委对于由著名的“上层勾结”人物率领的这支队伍,从一开始就缺乏热情,这回就更无所谓了。

半年间改换三次名称的这支队伍,简直成了弃儿。

宁安可以收编“平南洋队”,这密山怎么就不行?李延禄不清楚于洪仁、李范五也在顶着强大的压力。他有太多的困惑,搞不懂打日本为什么会这么难,不是难在战场上的厮杀,而是场外因素、内部因素。

他咬牙挺着。他知道他现在只能自己救自己,只能把困惑、忧虑,乃至悲怆,都发泄到敌人头上,而且终于被他抓住机会。

9月下旬,得到情报,驻密山县城伪军陶团开赴饶河,城内兵力空虚。李延禄即派出一支队伍向半截河镇佯动,沿途大造声势,暗中调动主力和几支山林队,夜行军奔袭县城。10月6日半夜时分,枪声、口号声骤起,“是朋友交枪留命,是冤家比画比画”。驻守西门的保安队队长张保董,扯着嗓子喊愿开城门。前线总指挥杨太和,立即下令停止“比画”,放其出城。接着,其他方向攻城部队,也陆续突入城内。

打开密山县城,缴获甚丰,低落的士气为之一振,眼前的难题也得以解决,却丝毫改变不了弃儿的命运。

吴平来了

吴平是1934年9月到吉东的。

李延禄在回忆录中这样描述:“吴平同志三十岁左右,戴着眼镜,穿着件长袍,布底鞋,完全是一个小学教员的打扮。举止潇洒,神态文静,眉目却显得英俊,有种感人的豪气。”

这位来自莫斯科的“满洲省委巡视员”,进入东北后的第一个动作,是端午节前在密山县哈达河沟里,召开县委扩大会议。会议重要内容之一,是传达、学习“1·26”指示信,当然不是照本宣科,而是实事求是,针对性极强的有所批判。

吴平说:指示信之前,东北党执行的是“北方会议”路线,满洲省委5月会议决议已经作了检查。这是我们党犯的错误,同志们不必背包袱。但是,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检讨自己,过去在统一战线工作中存在什么问题。过去认为义勇军上层领导都是反动的,和他们搞统一战线就是“上层勾结”,这是错误的。开展上层统一战线,正是为了便利下层统一战线,并不矛盾。我们必须明了东北的特殊性,明了反日不止是哪个党派、哪个队伍的事情,而是整个民族的事情,要造成全民族的统一战线。

12月8日,《吴平致陈亚的信》中说:

目前反日游击战争哪怕是不在我们领导之下,甚至哪怕是反对共产主义的,但是只要在目前不投降日本帝国主义,和他做武装流血斗争,在客观上都是使日本帝国主义统治减弱,因此在客观上是革命的斗争。这一点你们是未了解的。

被扩大进会议的李延禄,振奋中,感觉这回是解放了。

1934年3月20日,密山游击队正式成立,曾与附近几支山林队联合行动,县委拿游击队的标准要求他们。在一次联席会议上,分管军事的副书记朴凤南,严厉批评“亮山队”、“丘甲长队”侵犯群众利益,公开鼓动士兵造反、夺权,山林队的首领火了。8月,在联合攻打汉奸地主大院后,“亮山队”将游击队一个分队缴械,抢去步枪9支、匣子枪4支和一部望远镜。县委派人交涉,“亮山”带队跑了。县委要李延禄率队到哈达河,出面通令“亮山”送还枪支,否则就出兵围剿。李延禄到了,吴平也来了。

这事得听听吴平的意见呀。他的办法挺简单,建议给“亮山”写封信,枪在你那儿也是打日本子,就送给你了,今后咱们继续合作抗战。“亮山”见信后,连忙赶来道歉,其他山林队也都服了,与游击队的关系立即改观。

李延禄在回忆录中说:我“发现他的眉目之间,发出一种聪慧过人的光辉”。

密山县委“左”得厉害,主要领导人不团结,凭主观意志办事,不把保密工作当回事。当地群众大都知道县委机关驻地和领导人姓名,一人叛变,全都完了。10月上旬,吴平再次召开扩大会议,改组县委,将当地人都认识的干部,全部调到部队。早已寻到踪迹的敌人,半个多月后,就在哈达河一带进行了一次大搜捕。大家倒吸一口凉气:真悬哪!

李延禄是没想到来个吴平,手脚立刻就舒展开了。宁安那儿也被折腾得好难好苦的李范五,则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于洪仁的鲜血迟滞了反“右倾”的进程,也不过是拖过初一,拖不过十五罢了,而且明确要求,必须在高粱割倒之前完成任务。就是说,在此期间,既要把所有“勾结”入党的地主富农和“反动军官”开除出党,肃清县委的“右倾”毒素,同时还要做好秋冬季的反“讨伐”准备。只剩下半个多月时间了,硬着头皮正折腾得焦头烂额,团省委特派员张林从密山来了,把密山的情形一五一十一讲,李范五心中大喜,这回可有救星了。

吴平是12月上旬从穆棱来到宁安的。李范五病了,起不来炕了,在泡子沿邓家油坊邓甲长家。这天进来个人,戴眼镜,八字胡,穿件深灰色长袍,提个黄褐色的药包。迈进门槛,就冲坐在南炕上的邓大娘请个安,一口南方话,介绍自己是个“种花先生”(“花”即牛痘),兼看风水、采坟茔地。他说大娘气色挺好,身板也硬实,接着便唠起家有几口人,孩子都种过“花”没有。这时李范五一阵咳嗽,“种花先生”即转过身道:你是这家的老弟吧?你的气色不好,我给你摸摸脉,说对了用我的药,说错了算我歇歇脚,傍晌还得赶到东京城去。

李范五心头一阵猛跳,这是接头暗语。随即道:庄稼人头痛脑热不算个啥,干点儿活,出身透汗,啥病都好了。

吴平一把抓住李范五的手:你就是李大个子。

李范五在回忆录中说:“自从我担任穆棱、宁安县委书记以来,第一次听到上级领导如此明确地阐述有关抗日统一战线的策略方针,和透彻精辟地分析东北抗日斗争形势。听了他的一席话,心里顿时感到十分亮堂。”

12月10日,吴平在宁安县委扩大会议上,作了《关于“左”倾关门主义错误及目前工作任务》的报告。

吴平到吉东的使命,主要是纠正各地党组织“左”的错误,贯彻执行反日统一战线,建立吉东特委,收拾吉东局被破坏后的残局。

从密山、穆棱到宁安,这个文质彬彬的“南蛮子”,大刀阔斧,快刀斩乱麻。

前面 第18章 中写到的“吉东特委向五军坚决的提议”,要5军跳出宁安老区,到新区去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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